温初九是被身下的痛感给刺激醒来的。
身周那浓厚的血腥味冲刺这她的鼻腔,手铐脚铐全都被解开了,可是手腕脚腕上磨破皮的口子却泛着阵阵痛感。
肚子里一阵空虚,她伸手朝自己的肚子摸去……
一阵平坦。
她的孩子还是没有了吗?
“温小姐很可惜,是个男孩子。”
耳畔女医生的声音传来,她木讷的转过头去。
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装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孩,温热的眼泪立刻涌出眼眶。
温初九无力的朝她伸出手去想将那个玻璃瓶夺下。
可是跌跌撞撞间,她直接摔下了高高的手术台,浑身的骨头都仿佛疼的错位了般。
即便此刻站不起来,她也要一步一挪的爬到女医生的脚边,忍着身下的疼意,拉住她的白大褂的衣角。
“求求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女医生看了她好几眼,她刚刚摔下病床,一路爬过来地上已经被拖出了一条血迹,看着格外渗人。
良久后女医生在她的苦苦哀求下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玻璃瓶递给她。
温初九抱着那个玻璃瓶撕心裂肺的哭着。
她的孩子,她怀胎七个月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这个曾经在她肚子里存活过的孩子,他都来不及睁开眼到这个世界看一眼,就没有了。
她好恨……
恨霍韶光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他凭什么。
他们温家的两条人命,都因为他……
想起刚刚爸爸温润的脸庞,她的心,疼的更厉害了。
曾经对霍韶光那仅存的一点儿爱意,在这一刻全都遗失殆尽……
因为温嘉实的死、因为孩子的死、因为她所受的折磨……
女医生看了她一眼不在说话,转身便准备离开,却不想被温初九再一次拉住了衣摆。
“霍韶光在哪里……”
她的手沾到地上的血迹,扒到她的衣摆上,白色的大褂上染着一鲜红的手印。
女医生示意了下周围的小护士让他们先出去。
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女医生才蹲下身子,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温初九松了手。
空荡荡的手术室内只剩下她们两人,女医生叹息一声:“温小姐,你走吧,不要在回来了……”
温初九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孩子,又是哭又是笑的,若是不知道的人经过这儿,怕是要以为她是疯了。
——
阴雨绵绵的天,从山上下来的那一条路好漫长。
温初九身着单薄的衣裙一路跌跌撞撞的朝山下走去。
回头看去,那富丽堂皇的别墅近在眼前,可在那发生的一切却完全是她的噩梦。
原来辗转反侧那么久,原来她一直就没离开这儿。
但随即她自嘲一声,霍韶光本就囚着她,她离不开那儿也是正常。
霍韶光本来就没有打算让她离开。
只是她没想到那女医生竟然会好心的放她出门……
天渐渐转暗,大有一种要下暴雨的前奏。
海风吹过,还带着一股腥甜的感觉,她只觉得喉咙痒痒的。
一条路她走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已经快要走不动了。
爸爸,妈妈,初九来找你们好不好?
她站在公路旁,低头看去,汹涌澎湃的海浪拍打着暗礁,卷起层层巨浪。
此时此刻她大有一种想要一死了之的冲动。
可就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刺耳的轮胎擦地的声音传来。
不稍片刻数辆黑色轿车将她团团困住。
温初九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玻璃瓶,木然的抬起眼睛,朝前面看去。
为首的那辆迈巴赫里,男人打开车门,欣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顿时木然的双眼夹杂了滔天的恨意。
她不能死,她还不能死,她还没有给爸爸跟孩子报仇,她怎么能死。
这个男人还好好活着,她怎么可以死!
霍韶光看见女孩那一脸憔悴的模样脚步一顿,可当他的视线往下触及到她平坦的小腹时,眼眸微不可查的一缩。
“你不要过来!”
女孩的反应过激,她一手指着他,抗拒他的步步逼近充满了敌意。
霍韶光脚步一顿。
“你要去哪儿。”
“你看看,医生说是个男孩。
本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他就可以安然无恙的从我肚子里出来。
可是有人将这个孩子从我肚子里挖出来的。
血肉模糊的……
我都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他的眼睛嘴巴是长得什么样……
他是不是会跟我很像……可是现在我都看不到了。”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玻璃瓶。
瓶子里那血肉模糊的小孩印着她的眼一片通红。
霍韶光心中一凛,握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抬脚再次坚定的朝女孩走去。
温初九凄惨一笑,在看到他依旧步伐稳健朝自己走来时,身形一晃。
“我从没想过原来你的心真的这么狠……
外面的人说你心狠手辣,我还不相信;因为从小到大,你是我在霍家时对我最好的那个人。
可是你却害死了我的孩子,还有我父亲……”
天空忽然一声闷雷作响,眨眼间的速度,大雨倾盆而至。
温初九分辨不清自己脸上的到底是眼泪还是雨水,亦或者是两者混杂在一起顺着她的脸颊落下。
远处的海面上,一道闪电批下,在这昏沉的暮色之中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一个带着惊讶,一个带着恨意。
“你都知道了……”
“我父亲临死前的那段视频为什么要瞒着我!让我的这些年一直在认贼为兄!”
霍韶光脚下的步伐不变,一直缓缓走至距离她仅仅只剩一米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跟我回去。”
他伸手想去拉她的手。
却被她狠狠挥开,她抬起手毫不犹豫往男人脸上挥去。
清脆的一声巴掌声,在这空荡荡的公路上响起,盖过了雨声。
一道清晰明显的划痕便出现在他的脸上。
守在周围的几名保镖面面厮觑,甚至还有几人淡淡的发出了抽气声。
各个心惊肉跳,都觉得先生会直接把这个女孩丢到海里。
站在车旁的江里,直接怔住了。
对于先生他是最了解的那个人,他忽然跑上前去,想要制止,却被男人抬手拦下。
“这一巴掌打完了,跟我回去。”
难得好声好气的他,却蛮力的拽着温初九的手腕,不去管自己脸颊上那条长长的划痕,想要将她往车子拽。
温初九跌跌撞撞的,使劲儿的往后倒去,不让他把自己拖进去。
“放开,你放开我!”
可是男人与女人的力气天生悬殊,在这个时候特别显现出来。
不论她怎么挣扎,男人就是不松开手来。
温初九见挣扎未果,眼瞧着就要被男人拖进车里了,她忽然整个人向前一扑。
霍韶光感受到手里的力度,不由自主伸手去扶她。
温初九只是一个假动作,她为的是他身上的那把枪。
她知道霍韶光随身都会有携带一把手枪,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就在他的风衣里侧。
虽然说她现在的身子很虚弱,可是温初九身上的本事都是霍韶光教的。
再加上霍韶光对她并未设防,一时间手里扑了空,女孩已经握着手枪直指他的胸膛。
霍韶光神色一顿,原本牵着她的手也脱力松开来。
“放我走,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女孩的声音很决绝,带着几分疏离的意味。
霍韶光危险的眯起眼眸,那双漆黑的双眸紧盯着面前的女孩,好像恨不得将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我不会放你走的,想走,除非我死。”
“好啊,那你就去死啊。”
她握着枪把的手微微颤抖着,但是嘴上却应得很快。
大雨冲刷着两人的脸庞,不时有闷雷响着。
雨水顺着男人的发梢滴落。
即便是这般落魄的模样,可依旧不妨碍他的帅气。
霍韶光忽然抬起手握住了枪口往自己心口的位置比去,不偏不倚正对心脏。
“那我给你这个机会,你不是想我死吗?现在这把枪就在你手里,你动手,只要我死了,我就放你走。”
她的唇瓣已经泛白。
甚至脚下站着的地方还有丝丝血迹顺着腿根子滴落。
蜿蜒而下。
远处的江里似乎是接了个电话,他上前小跑至霍韶光的身旁,低声道。
“先生,山下的人说简二少来了。”
“让他滚。”
男人的语气冷如冰窖,那透着幽芒的眼眸不曾错过女孩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特别是在江里说道简肃礼来的时候,她的眼中仿佛放出了光一样。
让他没由来的烦躁,烦躁到想要杀人。
“可是,下面的人没有拦住,他已经开车上来了……”
“滚!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
霍韶光骤然将目光看向他,就像个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雄狮,处处透漏着危险的意味。
江里颔首立刻吩咐了几人下去拦着车子。
“啊礼是来接我的。
霍韶光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挺庆幸的。
这个孩子没了也好,这样我至少也不用生下一个杀父仇人的孩子。
与其将来看见了会那么痛苦,倒不如如今痛苦一下,过去了便全都过去了。”
她忽然高高扬起拿着玻璃瓶的那只手,惨白的脸,诡异一笑。
“这个孩子,还给你……”
她用力的将手里装着小孩的玻璃瓶朝他丢去。
玻璃瓶砸到他的肩膀上,闷哼一声,随即掉落在他的脚边。
瓶子没有碎,但是却滚出了老远的一段距离。
男人的目光顺着那个瓶子去,最后收回视线,再次停留回在她的脸上。
“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