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那受伤的脸,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她的手心中。她一定要活着,他要她活着,即便是含恨而活。
“好,我答应你,不过,她醒过来之后,你要为此事保密。”他淡淡地道。
阿千,对不起,我很自私,你一定不能死,你必须活着。希望你醒来之后,能相信我对你的心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对不起,我一直都很爱很爱你。
“除了解药,我还需要祛疤痕的药,效果必须要最快的。”她是一个爱美的女人,即便她平时不爱打扮,总不能让她带着满身伤疤过日子。
“我答应你,放心,昨晚跟你说过,我欠你一条命,所以及时给她喂了保命丸,她暂时还死不了。明天便是你和阿如的大婚之日,早点回去准备,我希望她的出嫁是最风光的。”
楚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直深情悲痛地看着千千。随后,他小心地将千千横抱起,离开了牢房。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燃艳一片天,仪仗唢呐,响彻一个城。
而在千千的房间里,却格外地静悄沉寂,隔离了外界的喜庆热闹。
自从昨晚涂了白蛇给的祛疤膏后,她的全身都被纱布紧紧地缠绕着,没有一寸肌肤的空隙,就像一个死气沉沉的木乃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楚临憔悴不堪地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她,深不见底的黑瞳里充满了悲痛的情绪,猜不出他的心中所想。
不知坐了多久,一侍女欠了欠身,道“少爷,时辰已到,该换上婚服迎接新娘子了。”
楚临似乎没有听见,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少爷的话,现在是申时。”
白蛇与他说过,此药膏只需敷上八个时辰,便要解开纱布,用温水擦洗全身,随后千千便回恢复至原来的样子,精气神也不会差。如今已是申时,已经差不多到时间拆纱布了。
“唤江少爷过来。”
“是。”
自从自家兄弟出了这么大的事后,子城每天都会来回好几趟,在楚临需要帮忙的时候尽自己的一份力。今天,是姜如名进楚府的日子,自然他早早地便到了楚府。
楚临需要照顾千千,让子城代替他去迎接姜如名,子城知道他是不愿意娶那女人的,于是便答应了他这个荒谬的请求。倘若他不去,恐怕楚临这小子会让新娘子等上一整天,到时谁都会难堪。再说了,她的视线用头盖遮住了,也看不见眼前的男子是否是新郎官。
楚临小心翼翼地为千千拆掉纱布,一圈一圈地绕开,宛如把他的心一层一层地剥开,她依旧紧闭着眼睛,就像是一位睡着的美人儿,他不禁轻吻她的白唇,没有任何的情爱因素,唯有怜惜和珍惜的纯恋之情。
阿如穿着华丽的婚袍,在鞭炮的欢迎下、众人的拥簇下跨过火盆,享受着下人们的羡慕进入了楚府的大门。
楚临备好热水,细心地试了试水温后,把她的长发挽起,将裸体的她抱起,轻轻地放入水中,为她清洗身子,水过之处,死皮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嫩白的肌肤,像婴儿的皮肤那般吹弹可破。他笑了,哭着笑了。
此时,新娘已在大堂之上等候许久,仍然不见新郎的半个身影,周围的亲朋好友等得有点儿不耐烦,开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说些不好听的闲话。楚临父母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所以,楚天克暂时代其坐于高位之上,一向注重家族颜面的他早已变得烦躁,“逆子,逆子”这几个词语不知在心中反复念了几回,随着非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终于按耐不住了,尽量压制住怒火,唤来他们,“城儿,卿儿,你们去把临儿叫来,别耽误了时辰。”
子城和薛卿自然了解楚天克的脾气,便赶紧去叫楚临。
“阿临,你赶紧出来挽局,大堂快要乱成一锅粥了。”子城拍着门道。
“是啊,临哥哥,我会照顾好嫂子,你放心吧。”薛卿心急地道。
房内,楚临已帮千千穿好衣服,盖好被子,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吻,不舍地看了一眼,便打开房门,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之际,千千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滴的泪珠。
“你......你就穿这件衣服去拜堂?”子城两人一脸愕然地看着他。只见楚临披着散发,没有戴冠,嘴边青黑色的胡渣异常引人注目,瞬间老了很多,身穿一件蓝色旧衣,而没有穿上备好的婚服。
“我没有说过我要跟她拜堂。”他冷漠地道。
“那你......”
“子城,薛卿,千千就麻烦你们照顾了。”他打断道,随后便走去大堂。
”临哥哥为社么要穿这件衣服?“薛卿不解地问。
”因为那是嫂子亲手做的。“子城看着楚临离去的背影道。
”新郎来了,新郎来了。“媒婆看见楚临走进来,不禁大声喊道。
如名早已抓紧衣角的双手便放松了下来,红唇抹上了笑意。
可是,穿着一身蓝衣的新郎很快地就招来众人的纷纭,指责他不遵守祖宗的规定,污蔑婚事的传统圣洁等等,楚天克更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只是颤颤巍巍地指着这个逆子。如名低着头,从空隙里看见站在自己身旁的新郎的蓝色衣摆,瞬间睁大眼睛,不顾场合,猛地掀起自己的头帕,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楚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伯公,临儿觉得,人的一生,穿一次婚服便足矣,倘若再穿,也是毫无意义的。再者,送来的婚服太过花哨,临儿向来喜欢素雅,因此托人将婚服送去了当铺,换了些金叶子,施福穷困之人。”楚临没有理会如名,直接向楚天克作揖道。
楚临话毕,婚礼大堂好像立刻就变成了审案大堂,观众立刻摆着一副看好戏的嘴脸,使堂上炸开了锅。
“你......”楚天克气急攻心,差点没有晕过去。
“楚临,那是我没日没夜地为你做的婚服,你就如此没心没肺地把它扔掉?”
“姜姑娘,倘若再不成亲,错过了今日的吉时,就不好了,否则,也不知道下一个良辰是什么时候。”他冷漠地道。
“是啊,是啊,吉时快要过了,人到了就好,不影响拜堂。”媒婆在一旁附和道。
楚天克也没有办法,便摆摆手,示意婚礼继续。
如名知道楚临是故意要让自己难堪的,随后便可顺理成章地拖延婚事,继续冷落她。也罢,只要能够真真正正地成为他的女人,不完整的婚礼也无所谓。于是,她整理好情绪,放下头帕,挺直腰杆。
媒婆把绣球的一边递给楚临,可是他当作没有看见,让她尴尬了一番,只好自己代替牵着。
“一拜天地。”
楚临依旧站得笔直。
“逆子,还不快拜!”楚天克的脸被气得涨红。
“临儿近日犯了头疼病,大夫交代不能低头弯腰,不然,血冲脑中,危及性命。”他依旧淡淡地道。
如名咬紧嘴唇,颤抖着身子,本欲潇洒离开,却又心怀不舍,想想自己的计划的成功彼岸就在眼前,不想功亏一篑,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白蛇,便忍住要离开的冲动。有时,她会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她到底爱不爱楚临?一想到这,心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疑惑,甚至她还想过,如果跟白蛇在一起,想必她会更加地开心。但很快地,一看到千千的面孔,她的所有困惑都烟消云散了,因为她不能让那女人将楚临占为己有,绝对不能,所以,她必须要阻止他们的一切幸福生活。
“荒唐!你到底要闹到何时何地才肯罢休!”楚天克气急败坏地高声骂道。
“临儿不敢。”他低着头,淡淡地道,不做任何解释。
“伯公,您就别怪楚临了,我相信他是不会说谎的。没关系,我不在意,我们继续吧,时辰快要过了。”如名好声好气地求情道。她的这一番话,瞬间笼络了在场之人的同情心,成功地塑造了一位贤妻的角色,人们对她的好感瞬时倍增。
“嗯,你能娶到这么体贴的妻子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哪像那妖女,只会祸害人命。”楚天克点点头,随后不忘数落千千。
一提到千千,楚临心脏上的伤口再次裂开,汩汩鲜血不停地往外流,堵住胸口,无法呼吸。
“二拜高堂。”
.......
夜色微凉,月色朦胧,雾色皑皑。一瘦弱的倩影立在亭边,双目迷离地望着远方出神,久久不动。
“嫂子,夜里凉,你的身体刚刚恢复,还虚弱着,当心着凉了。”薛卿贴心地为她披上披风。
“谢谢。”说完,便继续地思绪游离,找不着北。
薛卿知道她沉浸在悲痛中,也识相地不去打扰。
沉寂许久之后,千千突然问了一句,“卿儿,你会做清汤面吗?”
“啊?”薛卿被问得有点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