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还需要赶路,恕不奉陪了。”他站起来,拍拍衣裳的灰尘,拿起依靠着树干的剑,起步便走。
“喂,你能不能先扶我下去啊?”她探出脑袋,朝他喊道。
“师父曾说,男女授受不亲。再说了,你是自己上去的,有能力自己下来。”他转过身,看向她。
“你这个臭道士,人家还是个弱女子,上来的时候已经把力气都用光了,你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吗?”她把手里的果子扔向他,一听到他那开口闭口的师父便有些恼怒,嘟着嘴,有点像怨妇一般。
“天色不早了,我该离开了,后会有期。”被打中的他依旧像个木头一样站在原地,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抬头看看天,没有看她。
“站住!”她急忙喊道。
“我从这往下跳,你只管接住我,我便不会再来打扰你。”她咬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损自己利别人的条件被迫地说出来。
“说话算话?”他的面部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原来他一直都在等自己说出这句话,呵,八年前那个朦胧青涩的小道士终于长大了,可是,他还是没有摆脱他的师父,真真正正地为自己而活。
“说话算话。”她憋红了脸蛋,坚定地点点头。
他把剑背在后背,走到树下,仰望着她,伸出双臂,依旧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下来吧。”
她站在一不粗不细的枝干,本来高挑纤细的身材更显苗条,“我准备好了,要接稳啊。”
“嗯。”他点点头,内心的微微紧张被一向的漠然掩饰住,但他那湿润的手心早已出卖了他,还有那一直在不着痕迹抖动着的双腿。
可惜天公不作美,硬是要破坏青稀一手打造的美好气氛,这不,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便落了下去。
好在渐修反应极快,食指和拇指并拢,双臂向后一摆,飞跃而去,正好接了个满怀。青稀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两人的呼吸融为一出。
他身上的味道还是像八年前那般好闻,五官完全脱去了稚气,变得硬朗立体了,他的小身板也很有力量,想必他勤学苦练了许久,这些年自己不在他身边,也没有个人伺候他,真是苦了他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去?”渐修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适,他从未与女子如此亲密接触过,也从未曾被女子盯着看这么久过。
“嘻嘻,等我把你看够了之后,我才下去。”青稀傻笑了两声,故意贴近他。
“咳咳~”他被她的话呛到了,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他从小在长灵观长大,静娘是他唯一一位接触的女子,在遇到怀里这位姑娘之前,他一直都以为,世间的女子都像静娘那般温柔贤淑的。可如今,怕是要改观了。
他干脆直接缩回双臂,逼迫她不得不落地。可青稀早已料到他会这么做,便像是一只章鱼,紧紧地搂着他不放,没有支撑的身体便自己施法悬空,让他拿她没有办法。
“我还没近距离地看够你,怎么可以轻易下去呢?”她争着无辜的大眼睛,嘟囔着嘴,一脸委屈似的。
“你......”渐修话绝,火气竟然上来了,可师父和大师兄曾教过他,修道之人必须清净内心,平和沉稳。好,他可以忍,一定可以忍。
“贫道告辞。”他身若无物似的向前走了几步,故意加大肢体动作的幅度,可那女人依旧笑吟吟地挂在他身上。
“渐修,你生气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真是太可爱了。”她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他停下脚步,怒气染上了眼眉。
“我......我没想怎么样啊,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她看到他如此严肃的表情,有些害怕了,便乖乖地跳到地上,毕竟她只是想要和他玩一玩儿。
“我乃一心修道,只想独行一人。”他的冷漠将青稀推得更远了。
“可你之前说过要娶我的,八年过去了,怎么就变卦了?”她急了,难道他想要食言?
“想必姑娘认错人了,贫道从不认识你。”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她生气地推了一下他的胸口,“我为了要嫁给你,等了整整八年,你一句话说不认识我,就想要把我打发走吗?”
“姑娘误解了,贫道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原来这一切都是个大乌龙,想到此,他倒是松了不少气。
“渐修!我要找的人就是你,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她记得,姑姑曾经跟她说过,绝对不要爱上一个人,特别是道士,因为,他们都是无情之人,心里装的都是所谓的道法,得道成仙便是他们毕生的目标。倘若一不小心爱上了,受伤的人便是自己。那时,她还问姑姑,什么是受伤?姑姑指着自己的心道,这里,被他千刀万剐,血流不止,伤口永远无法治愈。现在,她竟有点懂得了姑姑所说的话。渐修是真的不想娶她为妻,还是把她真正忘记了?可无论是哪个原因,她都没有勇气去接受。
渐修看见她的泪眼,感受到了那直达心底的炽热目光,头突然像被重重地砍了一刀,巨疼,脑海深处似乎被震裂出了一些记忆碎片,像在自动地拼成一幅幅画面,他抬脚想去看得更清晰些,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束缚着他的视线,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你......你怎么了?没事吧?”青稀看到渐修抱着头,跪在地上,痛苦地叫着,内心深处的情丝被牵动了,之前的伤痛和怒气削减了不少,现在只想站在他的身边,关心他。
渐修的耳边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嗡嗡声,压根听不见青稀的呼喊声,他闭着眼睛,依旧是一副因痛苦而狰狞的面目。
青稀顾不得他是因什么而痛苦,立刻施法帮他缓解,虽然她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用,但她不愿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如此痛苦。
当那束青光在他的天灵盖上闪烁了一会儿,他的哀嚎声似乎减轻了不少,情绪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青稀为此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欣慰地笑了笑,继续加大施法力度,让他尽快好转。
渐修缓缓地睁开眼睛,像是被从鬼门关拉回来似的,脸色苍白,双唇无色。
“渐修,你还好吗?现在感觉怎么样?”她在他的面前蹲下,关心地问道。
“多谢姑娘,好多了。”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什么姑娘不姑娘,跟我客气什么,叫我青稀。”她皱眉道,俏皮样子回来了。
“好。”他想,眼前这女子也不坏,只是尚且幼稚,心地还蛮善良的。
“对了,你刚刚到底是怎么了?很痛苦的样子,都把我吓到了。”她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师父说,我这头痛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从小到大,偶尔会发痛,但是,不知为何,这次痛得特别厉害。”他说完之后感到十分奇怪,自己竟然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
青稀也发现了这一点,觉得他没有之前那么讨厌自己了。
好吧,既然他把她忘了,那便从头开始,反正,她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你觉得我怎么样?”她玩弄着肩膀上的那缕长发,羞中带怯地问道。
“啊?”渐修的耳朵还有嘈杂的声音在响,加之有点头疼,没有听清她说什么。
“我说......”
“渐修。”一个浑厚的男声打断了青稀的话。
穿着跟渐修一样衣服的男子从旁边走了过来,先向她礼貌地作揖,随后转移视线,对坐在地上的渐修,道:“你是时候回去了。”
“大师兄,我......”渐修了解他,看着他这副僵硬的表情和淡淡的语气,就能够猜到他生气了。他站起来,想要解释些什么,可大师兄一个手势阻止了他。
“不用说,我都知道了。”
“多谢姑娘的照顾,后会有期。”大师兄朝青稀说道。
随后,拉着渐修离开了。
“以后少与这个女子往来。”离卿大步流星,用极罕见的语气对渐修说道。
渐修好不容易跟上来,不解地问道:“大师兄都知道了?”
“嗯,这次是师父叫我下山接你的。”他停下脚步。
“师父?”
“回去再跟你细说,走吧。”他叹了口气。
“好。”
此次来人界捉拿风罗是青稀第一次执行的任务,虽然风罗最后自杀,但青稀回灵界复命时,还是得到了姑姑的表扬和肯定。的确,即便风罗被捉回灵界,还是逃不过一死,只是赐死的人不一样罢了,她生来倔强,生死由己,倘若她惯于屈从,便从一开始,不会去偷学秘术了。
后来,青稀对姑姑软磨硬泡,终于得到了姑姑的人界通行令,可以潇洒地在人界玩上十天半个月。当然,青稀没有把那点想见渐修的小心机透露在姑姑面前,这一直都是她不敢告诉姑姑的事情,因为她从小就知道,姑姑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道士。
青稀来到人界的第一天晚上,便是提着白天逛街时买的各种美食美酒,大袋小袋地,进入长灵观找那个日思夜想了八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