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楚纤尘嗤笑一声，倒了杯果汁灌下，轻轻转动着骨瓷杯，才苦笑着说道：“怕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说什么救人。”
“只要主子和主君在一起，便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孟书雅强自镇定，回想起他们曾经遭遇的每一次窘境，竟就这么放下心来，世上极少有人可以捡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但像两位主子这样总能化险为夷的人也少之又少。
“连我都不敢保证，你倒是有信心。”
“难道不是吗？”
两人相视而笑，若萧语之真的有这样的盘算，那么他们无论能不能闯过这一关，都必须要迎难而上。
楚纤尘深知自己在弱势，就算她不想复活顾梦之，萧语之也完全可以用万俟东渊的生命来威胁自己，他们的能力受限，完全无法和这人相比。
夜不能寐，楚纤尘从床上起来，随意地取了件披风套上就出了门，守在某爷门口，楚纤尘把薄酒放在台阶上，一杯一杯地斟着。
“王妃，眼下已经入秋了，夜凉。”
简一递过来一个羊毛垫，楚纤尘只笑了笑，却不曾接过。
“您这样怕是会伤身，王妃也是药师，这种事情该是清楚的。”
楚纤尘有地火护着，这种天然的秋凉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但简一一片好心，楚纤尘也只好接过。
“他这次闭关的时间似乎格外长。简一，你退下吧，今晚我在这里守着。”
简一动了动，却始终并未离开，这人实在太过小心，恨不得把往事全部翻一遍，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王妃之后，才能安心。
楚纤尘只是笑笑，简一谨慎起来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这个信源大陆到底给了他多少阴影，才会让这人连自己都防着。
“你有什么疑问，大可以现在问我。”
“属下不敢，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谨慎。王妃此举实在反常，属下也是……”
“简一，你说，若我有和扬的消息，他可会快点晋级，早点出来。”
“和扬？”
时隔多年，即使是简一也难以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苦苦思索了好久，才说道：“王妃是说郡主吗？王妃，您有郡主的消息？！”
“嗯，只是，知道了，反而为难。”
简一没再追问，只冲着楚纤尘点点头，郡主的名讳知道的人极少，就算旁人打算假冒楚纤尘，也难以找到这样的说辞。
月光轻洒，懒懒地，带着些许高冷。
地上铺着的石板，被固定走出一条道路，披着月色以至于有些反光，斑驳的树影在地上交叉，随着晚风摇曳。
“有些人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真要是分开了，哪怕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还是会怅然若失。万俟，你到底何时才可以出关。”
屋内的烛光闪闪点点，室内的光线明明灭灭，像是真的有什么人在挑灯花一样。
却依旧不曾有人回应。
“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关于我们、关于和扬，有些事我并非不可以自己决定，只是你不在，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楚纤尘担心周围有眼线，说话的时候很小心，把羲华小心地隐藏起来。
就这么枯坐了一夜，楚纤尘的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倒是并无异样，站在万俟东渊的门口迎接着清晨的一缕阳光，就好像这人和自己共同直面未来一样。
这种从外界找温暖的行为楚纤尘从前也是不屑的，但如今竟也能从中读出来一点安慰。
刚洗漱完就差不多到了辰时。
楚纤尘坐在正厅等着，看着那红衣少女英姿勃发，是那样的爽朗迷人，而她就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一抹身影越来越近，而自己连一个微笑都给不了。
和扬，和扬……
这个名字哽在喉咙中，几乎马上就要脱口而出，她只好垂眸假装喝茶，忍住眼眸中的点点泪光。
“师侄，这便是迷花宫的宫主羲华了。”
放下茶杯，楚纤尘吸了一口气，已经做好了演戏准备，从椅子上起来，她做出一副疏离的样子，尽心尽力地表演着一个陌生人。
“宫主实在是少年英才，纤尘还是头一次见到。”
“你似乎也不差，初来乍到，就能让整个大陆的人知晓你的名字，楚神医也是人中龙凤。”
楚纤尘淡薄地看着这种商业互吹，不知道对方的心中是否也压抑着和自己一样的波动，明明是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却只能在这里演戏。
“我自然是个平庸的人，只不过是偶然参悟了一个方子罢了，也算不得什么本事。今日宫主前来，我本该盛情款待，但因着我家主君还在闭关，并不方便大肆张扬，便失礼了。”
楚纤尘知道和扬记挂的是什么，自然会想办法在第一时间说出万俟东渊的消息。
“无妨。”
和扬也是一笑，那眸中写着心照不宣。她这位嫂子果然不是寻常人，看起来知道的事情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多很多，这样也好，至少打着哑谜也不会那么累。
“宫主请上座。”
和扬和楚纤尘在上座，萧语之一个师叔倒成了叨陪末座的人，却也没见他脸上有什么表情，这到底是秉承着无心派的传统不拘小节，还是说为了达成目的真的可以隐忍到这般地步。
具体的事情都交由萧语之和羲华沟通，楚纤尘就像是一个提供地方的房主，由着房客在里面探讨着他们的安排，只要无人问她，就一言不发。
“那么楚神医现在是已经做好了躯体吗？”
茶过一巡，才正式进入正题，羲华含笑望着楚纤尘，似是完全没把萧语之放在眼中。
“躯体是好了，只是不知道宫主是否合用。”
楚纤尘留有余地，相信羲华这样的人应该听得明白弦外之音，楚纤尘和羲华都是一笑，当着萧语之的面光明正地打哑谜。
“合不合用，还是要等试了才知道，眼下说这件事为时过早。”
“不知道宫主动用秘术需要准备什么，语之不才，愿意效劳。”
说到正是，这人明显变得热忱许多，楚纤尘放松了身体，背靠在座椅之上，自从和和扬对接好了信号，她的整颗心都变得松弛下来。
“多谢前辈了，只是这到底是我迷花宫不外传的秘术，那些东西羲华自然会让宫中的其他人去准备，并不方便和前辈透露。”
为如此坚决的拒绝，两人都没再纠缠这个话题，只由着这件事过去，默默地打着哈哈。
“不知道做好的躯体在何处？”
“在我的空间戒之中。”
楚纤尘一顿，接着摆出一副家主的样子来，说道：“既然宫主来了，还是要尽地主之谊的，不如我做东，请宫主去后院坐坐，也可看一看做好的躯体。”
两个女子对一个男子的躯体评头论足还不显得尴尬，这要是放在安和大陆，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既然是信源大陆，就显得平常了。
毕竟在这里，男子才是女子的附属品。
萧语之随着两人也觉得尴尬，找了个借口走掉了，楚纤尘把人引到自己的书房，关好了门窗才亲自泡了一壶茶。
“不知道外面清净了没有。”
“有我的人在，二嫂可以放心。”
之前都一直称呼楚纤尘为嫂子的人，突然把称呼改成了二嫂，楚纤尘怔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通快递的承认。
“和扬。”
“嗯，我在。”
少女浅笑着，英气收了，只剩下柔和，在大红色衣衫的包裹下，显得是那般的妖娆而脆弱。
“这些年可好？”
“少了一些人，也总会有另外的人补上，少了一些记忆，也总会从旁人的口中听说。日子算不得不好，只是这副血肉不是我的，依旧会让人觉得失落。”
人被成为血肉之躯，如今血肉不是自己的，该是会格外难受的吧？
或许，如果有血缘作为依靠，楚纤尘猜想羲华会大大方方地和他们相认，但现在，怕是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吧。
“你受苦了。”
“秘术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也没有什么后遗症，迷花宫的人也算好，平心而论，我并未受到什么委屈，只是家人是一回事，宗派是另一回事，生命中缺少了一部分，还是会让让人失落。”
“回不去的地方，或许连家都称不上。安和大陆像是一个我意向中的地方，连是否存在，我都不知道，若不是偶然遇上了你们，或许我还活在迷悟之间。”
“和扬，你……”
“嗯呢，和扬……多么陌生的名字。”
楚纤尘头一次在这人身上看到了感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稳，初见时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想想都让人心痛。
一位红衣女子揽着万俟东渊地脖颈，在某爷未伸手女子也无任何人帮衬的情况下，竟然就那般平平地悬在空中。
而万俟东渊厌恶地把人扒拉下来。
被亲人这般对待，不知道那时候的和扬，是怎样的心情。
楚纤尘的手握成了拳头，光是想想，都觉得替这人心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