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怔了怔，脸上并未有太多表情，她如常走进包厢，声音冷凝地说：“抱歉，厉总是不是认错人了？”
落座，她看了眼桌上似乎没怎么动的海鲜盛宴，笑着问：“你们怎么没吃？不喜欢？”
相较于厉绍棠浑身紧绷盯着女人看，唐维亭要显得肆意许多，他含笑搓着手，说：“你也知道我向来讨厌剥这种东西，算了、不吃，太麻烦。”
“就你懒。”木樨说着，就伸手拿过一个龙虾大钳子，“我给你剥，吃么？”
唐维亭没料到会有这种待遇，立马眉开眼笑，“亲亲老婆替我亲手剥，我当然会吃，而且要吃很多，不过我可心疼你的手，一个就够了，心意到就行。”
话落，他故意看向厉绍棠，见他脸色铁青，又说：“厉总现在应该还单身吧？有再婚的打算么？我听说四年前你妻子……”
“节哀顺变，日子总要过下去，对不对？”
“唐总说的是。”厉绍棠笑着，却眉眼深处似乎都裹着一层寒霜，“谁都不会等谁一辈子，生活总要继续，时间能抚平一切。暂时还没再婚的打算，这种事不急。”
说完，他看向唐维亭身边的女人，见她剥壳的动作极其流畅、娴熟，认真得似乎不被任何话所扰。
他问：“唐太太是哪里人？”
木樨将剥出来的肉一一放到身边男人的餐盘里，语气淡然地回答，“荆州人，厉总知道那个地方么？”
“知道，没去过。”厉绍棠说：“有机会、会去看看。”
他看着她，又说：“但我看唐太太说话语气以及举止倒像是渝城人，一股子江南人的味道。”
木樨应对地从善如流，“可能我比较喜欢江南的风土人情，我闲时喜欢听戏，多听后可能身上难免有点影子，让厉总见笑了。”
“哪里。”厉绍棠眼神越发幽暗，“唐太太身上有我太太的影子，再怎么样，我都不会笑话。”
男人说这话时，眸光灼热，不但女人感受到，连一旁的唐维亭快被烫伤——
他立马揽过身边的女人，霸道宣誓主权，“厉总就算没有再婚的打算，身边应该也有一两个红颜知己才对，怎么没带来香城？”
厉绍棠收回视线，看向餐盘中的食物，“她忙，所以我一个人过来了。”
刚说完，他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不断响动，掏出来，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便眉头微皱摁下接听键，“喂——”
“机场？”
“哦，我在柏悦101包厢。好，那路上注意安全。”
“待会见——”
“……”
唐维亭斜眼瞟了眼身边女人，随即眼神又落到对面男人身上，“刚才是红颜知己的电话？”
厉绍棠笑了笑，没吭声，算是默认。
“在过来的路上么？”唐维亭又问。
“是。”厉绍棠神色镇定自若，“没想到她也会来，说是给我一个惊喜，也确实够惊喜。”
“你们介意多个人一起么？”他礼貌发问。
唐维亭无所谓地耸肩，“当然不介意，我家木樨……”
他握住身边女人的手，却发现一片冰凉，凉得彻骨，“肯定也不会介意，她这人向来广交朋友。厉总有机会真该见见她那些猪朋狗友，一个个闹腾得都能将天戳个窟窿出来。“
“什么猪朋狗友？”木樨恁回去，“你那些才是猪朋狗友！”
唐维亭举双手投降，“是、是，我那些才是，你那些不是——”
厉绍棠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很淡定地说：“跟我妻子很像，她也属于喜欢朝天捅窟窿的女人。”
“厉总打过您妻子么？”木樨脸上笑容慢慢收敛，“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听话点的女人？有时候惹急了，可能会动手。”
“我可不敢！”唐维亭一秒认怂，“你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
“打过——”厉绍棠神情平静，“她不乖、不听话，用鞭子抽了三下！”
此话一出，唐维亭双眼瞪大，惊讶感完全显露在脸上。
气氛瞬间凝滞，似乎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不动。
“怎么，唐总很吃惊？”厉绍棠用餐巾擦了擦嘴。
唐维亭何止是吃惊，简直是惊悚，他无法想象他怎么下得了手，“你、你为什么要打她？”
“我说了，不乖、不听话！”厉绍棠再次重申。
“她是你妻子——”唐维亭突然有点烦躁，扒了扒头发，“又不是你孩子，不乖、不听话，就用鞭子抽，而且还抽三下！”
“你的心是肉做的么？”
厉绍棠再次拿过酒杯，抿了一口，入口的酒像是火顺着他喉管往下流，“或许，可是如果换成别人，我应该会打足三十鞭。”
“呵。”木樨嘲讽一笑，“那厉总妻子应该会感谢您的手下留情。”
厉绍棠将她表情尽收眼底，说：“她心里应该是怨我的——”
“怨么？”木樨看着男人再次执起酒杯，“如果换成是我，我应该会恨吧！”
唐维亭感觉到形势越来越脱离掌控，忙说：“不是来谈版权的么？不知厉总开价多少？”
“那要看唐太太……”厉绍棠看向对面女人，“有多少诚意？”
“唐太太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木樨道：“厉总请说。”
“为什么想要那个《杀人游戏》的版权？”厉绍棠表情严肃，“唐太太可知那个游戏关乎一件命案？”
木樨笑，“我是商人，在商言商，我觉得那款游戏整体的剧情以及人物性格，可以拍成微电影或者网剧，当然也不排除电视剧跟电影，但考虑到资金方面，还是微电影跟网剧比较适合我。我已经回答完厉总的问题，请您开个价吧！”
“对不起——”厉绍棠眼神暗沉，“唐太太的回答我并不满意，那个游戏版权我不会卖。”
“你——”唐维亭有点按捺不住，“厉总，你跟我太太掰扯那么久，现在又说不卖，你是不是故意的？”
厉绍棠笑了笑，没立刻回答，半晌后才说：“如果唐太太真的有意那个游戏，那我们可以合作，资金方面我可以负责，其他就给你，这是双赢的局面，希望你可以考虑我的建议。”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请收好。”
木樨眉黛皱着，正在迟疑要不要接时，从包厢门口传来敲门声——
之后，包厢门被侍应生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一身淡雅奶白色的套装，看上去既优雅又干练。女人一看见厉绍棠就笑着打招呼，“绍棠，看见我感觉惊喜么？”
许心慈跟唐维亭曾经在陆家打过照面，两人都不属于糊涂的人，所以彼此很快认出来，礼貌性点头。
厉绍棠表情始终如一，并没有多少变化，显然在他看来这并不算是惊喜。
这四年中，许心慈早就习惯他不近不远的距离感，所以并不感觉难受，心里还盘算着要去香城哪里玩——
她当看清楚坐着女人的脸时，她整个人瞬间呆愣，感觉周围一切都变得冰寒无比。
“陆繁、陆繁星——”
唐维亭立刻打圆场，“诶！木樨你看你跟厉太太撞脸撞得，你让我这个做老公的怎么办？太尴尬了。”
“木樨？”许心慈尚未从震惊中缓神过来，就被厉绍棠带到身边落座。
她听见他缓声开口介绍，“这是唐维亭、唐先生，这是他的太太、木樨。”
“可她明明就是，她的那张脸……”许心慈脑子一片混乱，又不太敢去看那张脸，以及那双像是蒙着一层灰的眸光。
唐维亭耸肩，“只是长得像，再这样我要让她去整容了，明明是自己老婆，却总被认成别人老婆，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听见这话，许心慈混乱的思绪才稍微清明一些，再去打量这个名叫“木樨”的女人，似乎是跟陆繁星不太一样。
莫非真只是长得像而已？
不，她必须弄清楚这件事。
“唐先生跟唐太太应该是绍棠的朋友吧？”许心慈尽量表现得知书达理，“你们两个很有夫妻相，感情肯定很好。”
木樨礼貌道：“你们也是。”
言罢，她扭头问身边男人，“维亭，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走吧！被打扰人家了。”
“好——”唐维亭一副对妻子百依百顺的模样，他伸手将桌上的名片往厉绍棠那边一推，说：“如果木樨有意合作，我会联系厉总。”
厉绍棠颔首，看着两人离开。
待包厢内只剩下两人后，许心慈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感，“绍棠，那真的、真的不是繁星么？”
男人看着被吃了不少的海鲜，其实他跟唐维亭基本没动筷子，都是她在吃——
“不是。”他说：“她不是陆繁星，只是一个长得像的女人。”
许心慈两手攥成拳，就算不是，可那张脸看着真得瘆得慌——
好想让她消失不见。
……
木樨跟唐维亭一前一后走出会所，她两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走得有点漫不经心。
在唐维亭毫无准备、猝不及防时，她清扬的声音随着风传过来，“你那个能让人忘记烦恼的机器……”
“失败了。”
“不好用，别上市了，免得坑消费者。”
唐维亭感觉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他双腿被钉在原地，再也移动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