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与另儿的一番交谈,临儿心中的郁结,也算是解开了。临儿看开了一切,努力做好自己的本份,不再去想东想西,一心二用。她做事认真勤快,为人开朗阔达,更有权利去喜欢别人,她最骄傲的,就是有了心上人。她喜欢的人,是世间最难得,最独一无二的。至少临儿是这么想的。
临儿喜欢宫轻叶,她只是喜欢他,活着,死了,也还是喜欢他,爱他。哪怕永远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哪怕宫轻叶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只是爱着他,便已经知足了,有些人活了一辈子,连最爱的人都没有,和这些可怜的人比起来,她已经足够幸运的了。所以,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临儿和另儿离开后,棽后便继续与宫随月闲话。原本两人还聊得满欢快的,后来宫随月说欢了,谁想,一不小心,哪句话说得不对,惹到了棽后,吓得她只好服软,唯唯诺诺地听棽后训斥。其实宫随月是想讨棽后欢心的,可是却话不投机半句多,言过了。
宫随月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她总是在想要讨别人开心的时候,都会惹怒对方,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怎么说话,对于这一点儿,她总是把握得不好,因此时常适得其反。
宫随月对棽后道:“母后,随月已经看出来了,临儿对殿下,有厌烦之心。”
棽后道:“胡说八道,宫随月,你身为太子良娣,是何身份,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旁敲侧击的话呢。这要是让轻叶听见了,他该作何感想,你要他颜面何存?
临儿不会有这心思,她就是敢有,也得趁早打消。何况,临儿不会有这种想法的,你别多想了。”
宫随月道:“母后,临儿见了殿下,都是用很厉害的眼神看他,说话也是硬气得很,跟殿下欠她钱一样。”
棽后道:“好了,好了,别说了。本宫不是跟你说过吗?临儿德才兼备,就是连轻叶见了,也得让几分嘛,你别多想了。”
宫随月道:“德才兼备?临儿在我这儿这些日子,也没什么才能德形显现出来的啊。”
棽后本想跟宫随月客客气的,谁知道这丫头这么不开窍,她提示她不要再提了,这丫头还乱说。棽后心里也积火了,这会儿,对宫随月悄声道:“随月,以后别再提这件事情了,给宫人或者旁人听来不好。咱俩在这儿聊聊就行,旁人知道了,会说轻叶的不是的。”
宫随月道:“母后,随月知道了。”
棽后道:“本宫耳朵有点打鸣,得回去歇歇。晚上你就不用过来了,想吃什么告诉另儿,让她吩咐下去。”
宫随月道:“母后,我送您回去。”
棽后道:“不必。”
棽后愤愤离去,回去后,耳边依旧嗡嗡作响,她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宫随月可不知道棽后因为她的无心话,心里积火生气。
一切风平浪和,万里烟云,随风来去。宫随月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她有的吃、有的喝、有的住,就万事大吉。最好谁也别来麻烦她,给她找麻烦,她就相安无事了。
宫随月和宫轻叶明面上,是一家子,背地里,俩人都是各过各的。棽后是再也不想跟宫随月打交道了,在棽后心里,宫随月就是个没有教养的丫头,说话从来都是不着调。
临儿自然是留在了棽后跟前,哪儿也不去了,就连嫁给宫轻叶,她也不想了。棽后也再不提这事儿了。
另儿的性情和宫随月很像,可是另儿总是能把它把握得很好,这在别人看来,是调皮可爱,天真烂漫的。因此很多宫人都喜欢另儿,不管到哪里,另儿总能和任何一个宫人说上话,游刃有余。宫随月在另儿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后,发觉另儿做事,总是适可而止,因此,尽管她们两个性格大体相同,可是细究下来,宫随月可比不上另儿。
宫随月认为,人活着,不能照搬活,她这性子,是难和人打交道,她会改的,可是,是按照自己的准则来改,而不是照样学样的,模仿别人的所作所为。
棽后一心想给宫轻叶找个品性好点儿的正妃,可是宫中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使得棽后无心再顾及这个事情。
雪花厚积的冬天早已经过去了,此时已经是春暖花开时节。另儿摘了许多漂亮的花儿,扎成花环戴在头上,宫随月也跟她一样,头上戴着花环。
御花园里宫中女眷众多,宫随月和另儿跟她们一样,都是来赏花踏春的。宫随月听女眷们讲这讲那,听得都入了迷。这时,天上忽然响了一声闷雷,原本还聊得热和的妃嫔们,都悻悻离去。
春雨就一阵儿,这会儿雨还没下,这天现在是,又打轰雷又打闪电。妃嫔们怕雷,都赶快回去了。宫随月觉得她们离开以后,御园清净多了,花儿好像也比刚才更鲜活了。她打算多留一会儿,省得妃嫔们在,打扰了她的雅兴。
宫中御园里,百花齐放,香气扑鼻。御园很大,花种也多,御园正中有一个小湖,湖边有一个御亭,御亭三面环水,视野俱佳。宫随月怕一会儿会下场春雨,便跟另儿去御亭里避雨了。
湖水周遭雾气弥漫,氤氲之气不断上升,宛如仙境。此时电闪雷鸣,天色突变,乌云密布,大雨倾刻即下。湖对岸传来呼救之声,雾色太浓,宫随月她们根本就看不清那里发生了什么。估摸着雨天水边太滑,估计是有人落水了。听到有人呼救,宫随月和另儿赶忙跑去叫人过来。
对岸的呼救声,愈加无力,最后没了声息。宫随月几人赶到时,湖边什么也没有。众人慌忙之际,雨停了,雾气也散了,太阳也出来了。这时,湖面隐隐波动,一个身穿浅粉色华裳的少女,从湖中游出,利落地爬上了岸。少女的头上戴着一根珍珠发簪,发簪上镶嵌的那颗珍珠是稀世珍宝。不看这根发簪,宫随月也知道她是谁了。宫随月见过宛洳几面,她上去搀扶住宛洳,还没开口说话,宛洳就倒在了宫随月的身上。
另儿赶忙帮宫随月把宛洳平放在地上,又让人去叫御医与棽后过来。宛洳紧紧闭着双眼,发簪上的珍珠发出微微白光,她的左手慢慢张开,掌心里是一颗蓝色的明珠,明珠似乎在应和珍珠,发着淡淡的蓝光。
另儿道:“良娣,公主,没气了。”
宫随月道:“嘘,别胡说,你看,这两颗珠子怎么在发光?”
另儿道:“良娣,都什么时候了。见,见鬼了!良娣,这?”
只见珍珠上的白光,渐渐移到宛洳的额迹,最后,慢慢融了进去。明珠依旧发着亮光,宛洳将明珠紧握在手中,她睁开眼睛,自顾打量着周围。
见宛洳醒来了,另儿赶忙将她扶起。宫随月道:“宛洳,你还好吗?”
“我叫宛洳?”
宫随月道:“你不记得了吗?”
“这是哪里?”
宫随月道:“宫中,你是成国的公主,宫宛洳。”
宫宛洳道:“我不记得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你说我是谁,那我就是谁罢。”
成国国君所有子女中,年纪最小的,叫宛洳,年一十八岁。宛洳公主虽排行最小,可就属她最懂事。她不娇纵,也不跋扈,跟别的公主公子比起来,她可是难得的乖巧听话啊。
成君几个月前,送给宛洳一根珍珠发簪,这根发簪已存世上千年,上面镶嵌的那颗珍珠,极其稀世。可是珍珠终是不比明珠,成君只说是珍贵之物,未提及稀世半字。
宛洳公主落水失忆,此等大事,棽后自然要管,她不但要管,还得担起看管宛洳之责。宛洳被棽后给带了回去。宛洳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是紧紧握着手里的明珠,谁也不给。
虽说宛洳不是棽后亲生的女儿,可是到底是皇家骨肉,棽后还是很关心她的。
因为宛洳落水这事,宛洳宫里的宫人们,落了个失职之名,因此,也不知惹得宫中多少人丢了命。
宫随月沐浴完,进到屋里。另儿对宫随月道:“良娣,真的!我刚才看公主,她都已经,这会儿怎么就活过来了呢?你说,是不是那两颗珠子。”
宫随月道:“你别瞎猜了,人怎么能起死回生呢?宛洳这不还失忆了吗?她不小心落了水,失了忆,已经够倒霉的了。这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多盼点儿她好罢。
还有,另儿,那珠子发光的事儿,以后就别再提了,小心惹火烧身。”
另儿也没再说什么,她知道说得越多,错的越多。有时候,知道了还要装什么都不知道。
宫随月可没想那么多,她还有大把的时光在这世上,她只管好好活着便是,别的她管不着,也无心去管。如今已经是春天了,宫随月还想着出去看看呢。山高水长,落花流水,看看这人世间种种。
宛洳的事情,在宫随月这里,也是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