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1
永恩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
“启铭……”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那一瞬间，永恩的心跳漏了一拍。多久了？自己顶着“永恩”这个化名在这片大陆上游荡了多久？而在这片草原上，那个叫她“启铭”的女孩——
永恩猛地回过头来，看到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女孩，那个女孩眺望着远方，有些恍惚。
“夜泽”永恩颤抖着说出了那个名字，同时惊讶于自己声音的青涩。后者听到了他的呼喊，回过头来，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那如花的笑靥仿佛穿行在这天地间的微风，那风拂面而过，让人心旷神怡。不，不只是风，那还是黄昏时壮丽的余晖，是山间清晨的雾霭，是空中斑斓的极光，是夜空里曳过天际的流星，它那么美丽，美的不可方物，美的令人难以释怀。在这笑靥中，时间仿佛停止了，一秒即是一分，是一时，是一日，是一月，一年，十年百年万年，是一个能让这个宇宙从出生到消亡的宇宙***。
一切美好都在刹那间昙花乍现，然后又在须臾里破灭无形。
“启铭，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那个称为“夜泽”的女孩开口问道。
永恩没有回答，他闭上了双眼，眉头紧皱，眉眼间露出痛苦的神情
“启铭啊”夜泽开口“当初你为什么，不救我呢？”
突然间狂风大作，整片草原的草都被吹得倒伏下来。风中，夜泽的身体慢慢的破碎，她伸出手想去抚摸永恩的脸颊，但是当指尖触碰到永恩的一瞬间，她的身体化作无数白色的光粒随风而去。
永恩伸出手想要抓住夜泽抚摸他脸颊的手，可是抓住的只有流淌在手中的光芒。他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仿佛不属于他自己一样的笨拙，忽然永恩明白了，在这片草原上的，不是永恩，不是那个精通时间魔法的魔法使，不是能够自由往返于大陆和被遗忘者的国度的人，现在他是启铭，一个不会魔法甚至不会魔术的，奥瑞金帝国的居民，一个连剑柄都没有握过几次的的少年。
永恩呆呆的站在草原上，那些白色的光粒围绕着他飞舞，眼泪不受控制的冲出了眼眶，他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看着白色的光芒一点一点从掌心流走。
“夜泽，我好想你。”那个无助的男孩跪了下来，他痛苦的呢喃。
陪着男孩的只有山间呼啸的风，还有萦绕在身边的白色光粒。
一阵剧烈的眩晕感打断了永恩的伤感，眼前的场景蓦地变换，永恩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教堂的面前，头顶是一片血红的天空。
站在教堂门前，永恩把手手轻轻的放在大门精致的雕花上，有些犹豫，他可能知道里面是什么，那是一个女人的葬礼。
另一个，永恩本来能拯救的人。
最终永恩还是伸手了推开教堂的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棺材，棺材里面躺着一个女人，或许用“人”来形容有些不恰当，因为她的身上已经长出了青色的鳞片，背上也生出了双翼，就像神话中，人和龙媾和产下的后代那样，尽管体型还是人类的样子，但是其他的生理特征却完完全全像一只真正的巨龙。整个巨大的棺材占据了教堂的大部分位置，剩余的位置是两排长椅，上面坐满了前来吊唁的人，那些人大多也都是半人半龙，他们一言不发，保持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永恩推开门以后，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龙类独有的金色瞳眸有着巨大的压迫力，无数的目光汇集到永恩身上，仿佛威严的法官审视着即将被宣判死刑的犯人。“你要知道这一切，却还是让它发生了？对么？”坐在第一排的，一位红发红瞳的青年人站起来，对着门口的永恩咄咄逼人的发问。
“你究竟是掌控时间的魔法使，还是时间女神的裙下臣？”红发红瞳青年人远远的看着
永恩，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你就苟活在你自己的时间里吧！懦夫！”
“懦夫！懦夫！”教堂里的人们狂热的喊着，他们看向永恩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永恩一言不发的看着，看着那群人狂热的呐喊。
永恩仍然陷在对夜泽的思念中无法自拔，他双眼无神的跟教堂中的狂热者对视，并没有理会那些人，也没有被黄金瞳的气势所压迫。
他们在？干什么？
棺材中的那女人？
与我有关？
是我杀了她吗？
是我没救下她吗？
我让，这一切，发生了？
我苟活在，我自己的时间里？
永恩艰难的思考着，他的大脑无比的沉重，头脑中一片混乱，他拼命的想理清思绪，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夜泽的笑颜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说，启铭啊？”夜泽的声音又一次在永恩脑海中想起“你到底要袖手旁观多少次，你才会满足呢？”
你到底，要袖手旁观多少次，才会满足呢？
“已经……够了”永恩绷紧了脸，不让眼轻易的流下来，他抬起头，咬紧牙关，看着窗外血红色的太空。
教堂中的狂热者安静了下来，他们沉默着，渐渐地融化在脚下的阴影中，第一排那个红发红瞳的年轻人看着永恩，露出了一个带着悲戚的苦笑。
几秒钟前还充斥着“懦夫”的唾骂的教堂突然间寂静的像是坟墓，尤其是面前还躺着一尊棺椁。永恩感到了疲惫，他想转身离开，可是当他转身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棺材中的女孩突然说话了。
“永恩先生，这一路上，多谢了。”
永恩猛地回过头，发现整具棺材在燃烧，不只是棺材，烛台，长椅，整个教堂都蓦然间燃起了熊熊大火。棺材中的女孩就是火源，她的身体燃烧着，背后翅膀的翼膜已经被烧出一个又一个的洞。被火焰包裹的女孩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只是笑着平静的向永恩致谢，
仿佛有什么东西把永恩体内的力气全都抽走了，他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回头姿势，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灰烬一点又一点的落在女孩的身上，女孩安静的躺在棺材里，闭着眼，神色安详。
不知过了多久，大火烧断了教堂里承重的横梁，整栋教堂轰然倒塌，把那个女孩彻底的埋葬了起来。永恩艰难的回过头，面前是飞舞着燃烧着的余烬的，一片猩红的天空。
我累了。
让我醒来吧。
从这场，无休止的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