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一众回到莫屠户家,正巧碰上猿妖化了高老头模样立在高台,一番激斗后,高老头身死,又让那猿妖逃了。
所幸那几个小孩都是安然无恙,只有高丁至今昏睡,想必是伤心过度所致。
其实高丁只是假寐,老孙头在早饭时说得几句,他便醒来了,一时接受不来爷爷已死的缘故,使懒不愿起来而已。
老孙头看看狄峰,又看看汤佩瑶,道:“小六,这两位是......”
狄峰和汤佩瑶赶忙站起身施礼,孙小六抢着把这几天的事情跟众位前辈说了一遍。
胡二爷听得他们说到结拜一事,想起自己两个兄弟仍然曝尸荒野,不由大哭:“大哥,如今小孩们安好,我们要去找回四弟五弟的尸身才是。”
杜老大缓慢而沉重地点头,众人也是默然良久,老孙头道:“汤姑娘,你出来许多时候,家里人必会担忧,过几日我们送你回去如何?”
汤佩瑶道:“我多在外头走动,平时一年半载不回去也不妨事,待我递个消息回去便可。高丁他......我......我不放心。”
老孙头见说只好道:“既然如此,我们且出去买些东西,你们几个小娃娃陪着高丁吧。公冶先生在另屋,有事只管喊叫。”招呼莫屠户等一同前去置办丧具不提。
余下狄峰他们在一屋,高丁突然坐起身子,喊道:“我要见见爷爷,我要见见爷爷。”
孙小六劝道:“五哥,你别这样,我们陪着你。”说着两人对视着哭了出来,几个结拜兄弟姐妹也纷纷堕泪。
约莫申时光景,老孙头等人抬了三口棺,摆在中间茅屋正厅,发烛烧香,化纸钱,撒冥币。
老孙头道:“杜老大,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一切只得从简,余氏兄弟就与高兄一并下葬吧。”
杜老大眼睛红红的,哽咽道:“但凭孙兄吩咐。”原来他们留下公冶梓在此以防不测,老孙头与莫屠户去置办丧具,紫霞洞三老却去寻得余氏兄弟的尸首,都来此处安葬。余氏兄弟死了多日,所幸并未被野兽损伤。
老孙头替高老头洗身换衣,胡二爷与沐阳淳替余氏兄弟整理遗容,先后置入棺中。烧过纸钱,立了灵牌,叫来一众少年。
老孙头对高丁说道:“高丁,你爷爷名叫高无忧,你为人孙的不可不知。”
高丁哭着跪在棺前不住磕头,其余众人也都围着棺木洒了一场泪。守了灵堂三日,老孙头对杜老大说:“杜老大,停了三日三夜,便把他们葬了罢。”高丁听得要下葬了,哭得更响,声音都哑了喊道:“爷爷,爷爷。”
老孙头他们就选在茅屋后面一块空地,挖了葬坑,堆起坟堆,立好坟牌,一写“显祖考高公讳无忧之墓,孙高丁叩立”,一写“紫霞洞追风掌余伯恩之墓”,一写“紫霞洞奔雷掌余仲德之墓”。
高丁看着坟牌的名字又跪下去哭,众人鸣了爆竹,洒过溪钱,哭拜了一阵,劝着高小哥回去茅屋休息。
高丁哭了几日,进食不多,身子甚是虚弱,大家劝他吃饭,他也不理,只是浑浑沌沌的发呆。
这日少年们又共桌吃饭,汤佩瑶见他落了形格,心生痛惜,道:“五弟,你不愿吃饭,好歹也喝些粥饮,不可把身子伤了。”
高丁点点头,却不动筷。程秋娘道:“没见过这般不成器的男子,生死有命,冤债有主,你爷爷是被那猿妖所害,你不想着振作起来,收拾心情,学好武功为他报仇;只会在这里推茶推饭,你爷爷泉下有知,非得给你气得再死一遭。”
韦远志道:“四姐,正所谓喜怒悲忧恐,心肝脾肺肾,五哥他悲伤过度,伤了脾脉,是不大想吃饭的。”
程秋娘道:“呸,我还不知道你娘是个女人,我是说他没出息,哭了几天了,什么时候是个头?不快些养好身子,去寻猿妖报仇,却在这里嘤嘤啼啼,让人见了好不厌烦。我一家十几口人被人屠害,不比他悲惨?我也不过哭了一夜便罢,难道世上偏他是重情的孝子贤孙?”
众人听她说得话重,正要劝解,程秋娘又指着高丁道:“你还有个对头可以报仇,我原以为是梵净山的和尚害我一家,那猿妖又说是被什么三阳教魔头所害,我都不知他们是扁毛还是圆毛畜生,想报仇都不知道怎么报,我不比你更该伤心?你也好意思在大家面前摆愁说苦?”说着说着真个嚎哭起来,如此一来众人又不敢说话了。
隔壁桌的老孙头走过来,拍拍高丁肩膀说道:“高丁啊,程姑娘说得对啊,你不吃饭,怎么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学好功夫为爷爷报仇?”
高丁被程秋娘骂出一身冷汗,听见老孙头说话,问道:“孙爷爷,我爷爷已死,我怎么学功夫?”
老孙头道:“你没听你爷爷临终交待你的话么?你爷爷的神打术并非旁门,又有书册留下,你只要用心学习,何愁不能大仇得报?你只在这徒自悲伤又有何用?”
高丁嗯了一声,老孙头又道:“放着我们这里许多习武经年的前辈,你不想着请教,还说什么如何学功夫?”
高丁听了,明白过来,跑到杜老大面前跪了下去,边磕头边道:“求杜爷爷教我武艺,高丁永志不忘。”
杜老大呵呵一笑:“好好好,想不到我杜之然年过花甲,还有幸收徒,好好好。”
胡二爷道:“孙兄,你好狡猾,你自己神功盖世,不教这娃娃,怎么撺掇他来学我大哥的本事?”
老孙头一怔,笑道:“胡二爷取笑了,我与高兄情同手足,如何会藏私?我的意思是我们几个做人家长辈的,一同教这几个小孩武功,他们爱学谁的本事便学谁的本事,你看如何?”
胡二爷想了一会道:“不成不成,如此算来还是你占了便宜,我们紫霞洞的绝学传了给他们,他们都是你的子侄,保不定往后要听你吩咐,不成不成。”
杜老大不去理他们,只笑着扶起高小哥道:“丁儿起来,自今日始,你便是我杜之然的入室弟子,我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大弟子许天英,二弟子周天勇,他们是我自小收在身边的孤儿,因此起名时循了字辈,你愿随此字辈么?”
高丁道:“徒弟愿受。”
杜老大道:“我听你爷爷说,你原姓陈,你便唤做陈天丁如何?”
高丁道:“从今往后,我既是陈天丁,也是高天丁。”
杜老大点点头,笑声更响,连道几个好字:“你不忘根本,感恩记情,不错不错,我收得个好徒儿,哈哈哈哈。”
胡二爷道:“大哥你真个要收徒弟?”
杜之然点点头,道:“二弟,你一身本领,难道不想找个衣钵传人?”
胡二爷被他说中心事,一时无话,心想:“我们紫霞洞自七年前遭逢变故,二代弟子消失殆尽,后来也没再收徒儿,只是聚了些人众,教他们粗浅防身功夫,今日有便,收得徒儿,确实是美事一桩。想我开山掌胡可用纵横半世,从未收过徒弟,旁人只认得我掌法厉害,却从未有人敬我教出好徒儿。如今老大也收了徒弟,我如何不收?”
当下胡二爷叫道:“收收收,我们大家都收个徒儿,哈哈哈哈,一,二,三......阿哟,不好七个徒儿六个师傅,这不好分啊?”
老孙头向杜老大拱手道:“杜老大,我看故去的余氏兄弟的追风掌与奔雷掌似乎是从摩云掌变化而来的,杜老大必定精通此二门掌法,何不多费些心神再收一个徒儿?”
胡二爷惊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真个是我大哥教的。”
杜老大笑道:“孙兄果然目光如炬,四弟五弟的掌法确是我与其相互印证而创的。也罢,我便代他们收个徒弟,有谁愿意学么?”
汤佩瑶忙道:“我愿随杜爷爷学!”
韦远志也道:“我也学!”
杜老大缓缓点头道:“三弟,我们两个便一同教这三个小孩如何?”沐阳淳自然同意。
老孙头道:“如此最好,小六我一直只是教他心法,如今也要教他运功法门方行。阿状自然是跟他爹学,狄峰小兄弟,我看他骨骼软韧,手长脚长,正好随公冶兄学学铁扇功夫。”
公冶梓微笑颔首,老孙头看看程秋娘,正要再说,胡二爷叫道:“我的掌法是自创的,谁要跟我学?”
程秋娘见众人都有了着落,自个只有跟着胡可用了,当下颇不情愿地道:“我肯学。”
胡二爷道:“你肯学?好是好,只可惜你是个女子,如何能学我这威猛刚劲的开山神掌?”
程秋娘道:“那我还是随杜爷爷学摩云掌吧。”
胡二爷道:“那不行,我们兄弟五个,只有我的掌法与老大的不同,你要学摩云掌,我就没了徒儿了。”想了一会会又道:“也罢,我姑且教教你罢。”
程秋娘随口应道:“那我便姑且学着罢。”
胡二爷怒道:“什么?你怎么就姑且学着,我这开山掌,功到深处真个能开山裂石的。你需得用心苦练才是。”
程秋娘见其他长辈纷纷投来责备的目光,忙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徒儿再不敢胡说,必定用心研习。”跪下去磕了几个响头,胡二爷嘴上笑成朵花似的。
她心里原不想学什么武功,为家人报仇一事,只好智取,不宜力敌。再说了,自己一个柔弱女子,还真能学得天下无敌不成?终须要借助或官府或门派,纠集人众方能与那什么三阳教和梵净山一决高下。
当下见这些人似乎很看重门派礼节,自己可不能落个不尊师不重道的闲话,心中计较一番,随即拜了胡二爷为师,言语也多了修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