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峰被他抱得紧紧的,箍得好几口气没喘上来,挣脱了道:“老爷爷,你......你是长生不老的么?”怪人笑道:“怎么会呢?我要是不老,怎么这满头的白发?还有这恼人的眉毛,长得我都要打结缠住。”说着果然用手把两道眉毛拢到脑后打个死结。众人见了不禁失笑,孙小六道:“老前辈,你把眉毛打了死结,万一解不开怎么办?”
怪人道:“我倒想他解不开了,偏生这眉毛滑溜,稍一摇头便又散了。你看!”他猛甩了几下脑袋,果然两道眉毛分飘而开,又垂在双肩。众人哈哈大笑,适才的不愉与惊虑一扫而空。杜老大也缓过心神,道:“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知前辈可否详告?”怪人望着狄峰和汤佩瑶道:“你们想听么?”狄峰和汤佩瑶连忙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期待。怪人大喜,道:“如此你们随我到一处地方来,去看了你们便知道了。我说话乱七八糟的,也不知从何说起,哈哈哈!”
怪人领着他们回到洞口,转而向左侧走,脚下一条青石板路通往一座高台。高台极阔极高,长长的石条垒砌而成,石级有半人高。狄峰抬头仰望,见高台直耸入云,云烟缭绕间看不到顶。他不禁低呼道:“天啊,这高台有多高啊?”怪人道:“这高台像座尖塔,每一层是三丈高,共有三十六层。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就叫三十六天台。哈哈哈!”
狄峰喃喃道:“天台,果真是天台!老爷爷,我们是要爬上去么?”怪人笑道:“不是不是,今日天气不好,爬不得天台!”狄峰道:“现下天高云淡,丽日当空,明明是晴朗好日,怎么却说天气不好呢?”怪人道:“朝出红霞晚落水,晚出红霞晒死鬼。你不曾听过么?”狄峰笑道:“我以为此处气候与人间不同。”怪人嗔怪道:“这是什么话,这里也是人间,我难道不是人么?”
狄峰一愣,随即醒悟,心道:“原来他是忌讳别人不把他当人看,言语间要多加留意才是。”忽而转念:“其实也怪不得他,谁又愿意别人把自己不当人呢?”想到此处,嘻地一笑:“你当然是人,我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我们所在的地方,这里既像紫霞洞又非紫霞洞。”怪人道:“什么紫霞洞,紫霞洞在九嶷山上,我这里是双喜峰,至于我住的山洞么,我还没想好要叫什么。”
狄峰道:“双喜峰?为什么要叫双喜峰?这里的东西都是老爷爷你给取的名字么?”怪人得意地道:“是啊,哈哈,双喜峰为什么叫双喜峰,我改日带你去看看,你便知道这名字取的妙!你想去么?”狄峰见他说话可爱,言语有趣,时刻想着要带人去看什么新鲜事,心生亲近之感,颇觉投缘。杜老大急切要弄明白这一连串的奇事,不由地催促道:“前辈,你说带我们来看,便是看这高台么?”
怪人道:“不是,不是,高台有什么好看的?”杜老大见这里除了高台拦在眼前,四周别无他物,心道:“那是要看什么?看这脚下的野草野花么?”怪人沿着高台底座边上往东走去,足足行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还在沿着高台走。众人不禁暗叹:“这高台竟如此之大,走半天还没看到走完一边。”又走了几百步,怪人在一堆乱石前停住脚步,回头道:“此处比较窄,你们一个一个的跟来!用手扶着石台,可千万别往左边看哈!”
众人不解,随着他从乱石堆前折向北行。才行几步,心肝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原来脚下是一条不足两尺宽的石路,紧贴着高台向前伸去,左侧便是陡峭悬崖。大家都不敢去看悬崖有多深!怪人在前头叫道:“大家小心,现在没有山风,正好过去!”众人以杜老大打头,正一步一探地缓缓走着,怪人接着道:“如果山风一来,吹得急了,把你们吹落悬崖可就不大妙了!”大家听了,吓得齐刷刷地把背贴着高台,双手张开,拼命要抓住什么东西。无奈那高台的石条尽是光滑如镜的白玉石,那里有什么突出物可供扶手?
程秋娘本是个怕高的,此刻双手冰凉,腿脚正抖个不停。她听得怪人说山风会把人吹落悬崖,不自禁地往下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只把她看得头晕目眩,冷汗直冒,一个头重脚轻,嗖的一声坠了下去。在她身旁的高丁见状大呼救命,杜老大心底登时凉透,心道:“完了,这女娃娃就此送命!我愧对程员外!往后又何脸面在江湖立足?”胡二爷忙扯下腰带,交给杜老大道:“大哥,抓住!”
说罢纵身跃下,众人又是一阵惊呼,杜老大反应也是极快,暗骂:“这笨蛋!”连忙急扯,只听“刺剌”一声,手中一空,仅扯上来半条断裂的腰带。杜老大心底陡沉,万念俱灰。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长眉怪人大喝一声,双脚跳起,在高台上狠力后蹬,直插悬崖而下。狄峰不敢低头,只把眼珠子转下偷看一眼,只见长眉怪人坠势极快,瞬间身子就变得很小,再过一会,已不见了踪影。
众人在悬崖边上贴身站定许久,谁也不说话,耳边响起呜呜风声。杜老大忽道:“我们暂且往回走,站在这里总是无用!”莫阿状本来走在最后,见到程秋娘坠崖之时,也要去救,只是不及胡二爷迅疾。待得长眉怪人跃下时,已望不见程秋娘了!他呆在原地不会移动,他不走,别人便走不得,杜老大忙道:“阿状,快些回去,我们站在这里危险得很!”莫阿状就像丢了魂似的,任凭杜老大喊了好几声,也不挪步。
杜老大正在焦急万分,惶惶无计之时,突然一声清亢的鸟鸣声自崖底传来,响彻云霄。众人眼前一花,一只五彩大鸟驮着三人,悬停当空。正是长眉怪人,胡二爷和程秋娘。莫阿状大叫道:“秋娘,你没事么!”怪人笑道:“女娃娃吓得昏了过去,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踯躅不前?往前走啊!”莫阿状大笑道:“杜爷爷,快往前走,哈哈!”
杜老大心头大松,心想:“这怪人神通广大,便是掉落悬崖也有大鸟来救,怕这悬崖作甚?”当下快步向前,众人也是一般的心思。如此一来,走得便快。几个少年胆子粗壮了,不时还朝崖底望去。只见许多松柏横探出来,在半空似乎结了一张树网,密密匝匝的凝翠一片。不时有些鸟雀在下方啁啁喳喳,一阵云絮飘来,把苍松翠柏罩了一层薄纱。此时朝霞渐退,空中红得发黄,与崖中青绿相应,仿佛仙境一般。狄峰心道:“真个好景致,只是要看这风光也忒险了些!”
大鸟驮着三人与他们平行而飞,众人脸上不断吹拂着凉风。正是忧愁积腹嫌夜长,喜庆欢心觉日短。他们边行边聊,个个愉悦,人人轻松,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处突出的平台。足有七八丈阔,四五丈长,怪人双手提着胡二爷与程秋娘,自那大鸟身上一跃而下,落在平台上。他把手指一曲,放在唇边,亮啸清脆,大鸟扑棱了一阵也缓缓落在怪人旁侧。
众人见那鸟收翅拢羽,昂头挺胸立在一边,足有两人多高。方才只是远观不觉大小,如今近在眼前,才知这鸟实在是巨大。狄峰心道:“这是什么鸟?如何能长这么高?”怪人指着一块石碑道:“这是三棱碑,我到此处之前便有,里头尽载着一切,你们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