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经过了一条小巷,这条小巷一个人也没有,仿佛在避着人一般。丈夫说回想起了认识我的那一天,将我搂住,想在这个没人的巷子里和我接一个吻。”
“可我在这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一个小女孩的哭声。这哭声的无助、痛苦、绝望,就像是脆弱灵魂放在烈火上炙烤一般。”
“我和丈夫化为兔形态想一探究竟。越进入巷子深处,我的脚下就越来越冰冷,就像是我踩着刀尖一般。顺着声音,我们来到一间很不起眼的房子边,哭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进入房屋,在地下室里发现了这个女孩,但是地下室的惨状差点让我们晕阕。”
“血,满地的血,血腥味几乎能实体成型。而女孩的胸膛被割开,心脏和双眼都被取了出来,然而她还活着。她身上的妖气,证明了她是一个猫化妖。”
“我和丈夫将猫妖女孩救了出来,她的伤口慢慢愈合,心脏和双眼重新长出——猫的九条命,然而这会是这个小女孩的第几条?”
“我没多想,而是和丈夫直接带着女孩逃出了房子。结果,刚刚跑过第一个拐角,从巷子的另一头走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袍、黑色面具的男人,这个男人走到了我们逃出来的房子前面,打开了房门。”
“我的知觉比其他的兔妖更灵敏,我单场判断出,这是一个人类,但和人类却完全不同。他的身上散发出了隐隐约约的‘死气’,就和万葬坑的那种气息一样,令人感觉到死亡。”
“在这瞬间,我感受到了极致的恐怖,他的身影、气息甚至他的存在,都令人毛骨悚然。我们飞快逃离了那里,男人没有追来。”
“我们收养了这个叫做‘娜娜莉’的猫妖女孩(杰里娅批注:现务图尔城魔法师协会管理员)。她的经历,简直悲惨到我一辈子的噩梦加起来都无法与她相比。她说,这个男人要‘取走她的命’,用途未知。”
“当着自己的面,将心脏和双眼取出……就这样反复了八次。这已经不是地狱了,这个男人的邪恶,已经是地狱都无法容忍的了。”
“我知道我今晚会做很可怕的噩梦,但是和娜娜莉相比,现实中的噩梦和心里的噩梦哪个更加恐怖?我只希望赶紧离开王城,走得远远的,我永远也不想再次见到这个恐怖的男人了。”
……
在这页纸的中心,画着一个圈。
“国历254年12月30日,‘圣女’医治大王子达克伊·瓦波尔怪疾。”
“国历255年,达克伊·瓦波尔游历瓦波拉王国西北部(杰里娅批注:‘萨里斯城,失水病’、王国北部‘黑城,腐斑病’及王国南部‘兹壁城,死血病’),于年末回归王城。”
下面就是大大的红字——
“死灵法师”
……
月光下,一辆马车上。
“那个叫天律的法师到底是谁?”马拉芮娜问琪亚娜道。
“不知道,好像就是在我去王城的那几天和杰克认识的。一个治疗法师,虽然他的治疗术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但是……总之,你不会想被他治疗第二次的,相信我。”
“不。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他都知道些什么?”
琪亚娜瞪了她一眼。“这可能还是得问你们夏尔克家才对吧?你的孩子和他认识,莉亚那孩子又和他关系不错,皮埃尔都能给他做出这么精细的安排,而我只和他见过一次面,你信么?”
“……我们换个话题吧。”马拉芮娜白了她一眼。
“说到莉亚,你觉得他和天律的关系怎样?”
“喂,不是换个话题么,怎么又谈到那小子?”
“怎么了,你和你老公就不是自由恋爱的了?”
马拉芮娜无语。“怎么牵扯到这方面的?”
“你看呐,本来莉亚有机会当上皇后的,结果天律前两天到庄园里来,然后莉亚就把婚约拒绝了。”琪亚娜分析道。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琪亚娜振振有词。“你想,从小到大,公爵能为莉亚订的婚约者有几个?莉亚又能看上眼哪一个?所以好不容易有一个看得上的,你又不想谈这个话题,很明显你对他们这一对有偏见呗。”
“……懒得理你,你这什么逻辑。”
“我是想说,图菲克如果知道他和莉亚关系这么好,会不会吃醋?”
马拉芮娜已经有点受不了了。“喂!我们都早结过婚了,还这么八卦真的好吗?”
琪亚娜一脸无辜。“怎么了,图菲克这么可怜,他就喜欢莉亚,还被别的男人抢了,你就不觉得他可怜吗?”
车夫敲了敲马车。“两位女士,请不要这么谈论少爷,少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我们的少爷,无论他想去哪,我都会带他去少爷想去的地方。”
“好吧好吧,那就不谈这个了。”琪亚娜无奈道。“可是大晚上的,车这么抖又睡不着,不聊天还能做什么?”
“聊天可以,但你的脑子里除了八卦还有什么?”马拉芮娜耸肩。“不如,你给我讲点《圣子经文》?”
琪亚娜想了想。“好啊,这倒是没问题,拿圣子那点事儿打发时间也不错。”
“打发时间……喂!就这么对待你们的神吗?”马拉芮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我只是个神圣法师罢了,我信奉圣子教只是因为我家每一代人都信奉圣子教,我才信奉的,而我而言魔法理论才是真的。”琪亚娜沉吟了几秒。“你想听哪一段?”
“就从头开始吧,圣子诞生什么的。”
“好吧,圣子诞生。”
“在世界诞生之前,天地之间什么都没有,一片虚空。在这片虚空之中,有一个创造神,这个创造神是一个婴儿的样子,从虚空中孕育出来,所以叫做圣子。”
“这个圣子整天在虚空中漂浮,但是虚空太黑暗了,所以她睁开了眼睛,于是世界便有了太阳,那就是她的瞳孔。她把眼睛闭上的时候,世界便陷入黑暗,于是就有了黑夜。”
“可是一个只有白昼和黑夜的世界是不够的,于是圣子就想创造一个真正的世界。她想看到色彩,世界就有了色彩,她想看到山河湖海,世界就变得山川秀丽,她想看到人与万物,世间就变得丰富多样。”
“但是每当圣子闭上眼之后,世间就没有了光明,第二天人类会被黑暗中的野兽吃光,灭绝。圣子觉得人类太可怜了,于是就在闭眼的时候偷偷张一条缝,这就有了月亮……”
马拉芮娜打断琪亚娜。“意思能不能简化一下?就是说,这个圣子,只要她觉得有趣,就去创造万物,只要她无聊了,她就会毁灭一切?”
琪亚娜张大了嘴,想了想,回答道:“说是可以这么说……所以人类才会供奉圣子,每年举办一次盛大的祭典来取悦圣子,也就是圣悦祭。”
“好吧,一个好好的故事,只要一缺少男女因素,你就讲不来是么?”马拉芮娜虚着眼。
琪亚娜反驳道:“怎么可能,我也是好好读过书的!”
“那你再讲一些什么。”
“那么,圣子教初代教主的预言?”琪亚娜歪着头。
“哈,那种什么预言怎么可能有意思嘛!”
“不不不,我是觉得挺有道理的。你听啊:”
“一切的起源诞生于黑暗,一切的终结毁灭于光明。黑暗中的诞生者,光明中的终结者,拯救者从黑暗中现身,以一己唤万生之力,将光明带回人间。”
马拉芮娜摇摇头。“这算什么?绕来绕去的赞美诗?它有道理在哪?”
琪亚娜兴奋地说道:“你看呐,这说得不就像是王朝的更替吗?‘一切的起源诞生于黑暗,一切的终结毁灭于光明’,这说的就是,国家的都建立在黑暗的时代,而走向末路的国家都将被正义的人民推翻。‘黑暗中的诞生者,光明中的终结者’意思是开国的英雄出身于最黑暗的年代,在人民的拥戴下终结黑暗的统治。‘拯救者从黑暗中现身,以一己唤万生之力,将光明带回人间’这段话,就是说拯救水深火热的百姓的贤者在最黑暗的时代,凭借自己的力量召集正义之士人组成军队击垮黑暗的统治,最后将光明带回人间啊。”
马拉芮娜听得一头雾水,她总觉得是不是琪亚娜误解了什么,为什么听起来总是怪怪的。
“你觉得,这段话不像是一个警示么?”马拉芮娜想了想,问道。
“难道警示了我们瓦波拉王国是腐朽的?要被消灭掉?”琪亚娜张大了嘴。
马拉芮娜无语。“不,我总觉得长公主的死已经开始代表着什么了。”
“叩叩”
车夫敲着马车,沉声道:“有人在前面,一个法师,法力很恐怖。”
两女这才安静了下来。马车来路上缓缓停下,路中间站着一个头发半白却仍然浓密的老头子,穿着金纹白底长袍,背上背着一柄塔型杖——杖顶本来是镶宝石的三尖底,如今三尖底上面没有了宝石,取而代之是萦绕的雾气。
车夫缓缓停下了车。
“朋友,如果你不是想搭车的,还请别站在路的中间。”
老法师慢慢摇头。“我不是搭车的,我只想找车上的两位女人问点话。”
“如果您想搭讪,那么也请对年轻的未婚女子这么做。”马拉芮娜和琪亚娜从马车里出来,站在马车上。“好久不见了,首席法师。”马拉芮娜的声音听起来相当不快。
“的确,二十年不见,就连我都没有想到,你会藏在夏尔克公爵家,我的学生。”首席法师又看向琪亚娜。“还有这位,圣女的后代。”
琪亚娜耸肩,似乎并不惧怕首席法师对她们出手。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圣女’的后代的话,恐怕你真的认错了。我的祖上都是普通的教士,没有一个人会什么医术。”
首席法师冷哼一声。“你的谎言经不起推敲。我不愿意和你们计较什么,但是,请你将圣女的王族徽记交出来吧。”
“你想多了,我真的不是什么圣女的后代,也从来没有过什么王族徽记。”
“那么,你是自己放过和谈的机会的。”首席法师冷冷地说道。“如果我愿意,你们两个已经有足够的罪名在王城接受审判。”
马拉芮娜忍不住笑了。“嗤,我的老师啊,您想怎么定两个无辜的法师的罪呢?”
“一个私藏王族徽记,一个包庇犯人,这样的罪够不够?”
两女对视,随即哈哈大笑。“这么说来,老家伙,她可是真的无罪了,我的包庇犯人罪又从何而来?”
首席法师面色一凛。“别以为我没办法把你们留在这。如果你们的尸体,能结束王城的流血,那我还和你们废话?”
马拉芮娜取出了一把萦雾的匕首。“不,有我在,就算你是首席法师,是我的老师,是王国内最强的法师,你也留不下我们。”
琪亚娜想了想,问首席法师:“等等,首席法师,‘王城的流血’,王城最近还出了什么事?”
首席法师面无表情,一言不吭,似乎没打算回答。
三人对峙了至少三分钟,强烈的气场使琪亚娜和马拉芮娜暗流冷汗,而车夫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首席法师突然摇了摇头,收起了法杖。“算了,那和你们没任何关系,我倒是有个很感兴趣的人。”
说完,首席法师从袖子里抖出一封信。“我不知道那个叫做天律的法师是谁,从哪来,他在这件事情里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身份。总之,让他来王城接受调查,否则,我不介意对一个治疗法师动手。”
琪亚娜和马拉芮娜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
“哼,我甚至知道你们这次去务图尔,一方面是协助他调查些什么东西,另一方面是逃跑——这也是那个天律的安排对吧。放心,即使你们真的在逃,就算你们跑到大陆的另一面,我也会很轻松的抓住你们,就像今天这样。”
首席法师将信一掷,信封在空中如同一把飞斧,牢牢镶进了马车的正面车壁,甚至削掉了马拉芮娜的几根头发。投掷出信封后,首席法师脚下一阵强风,使他直接升空,飞向北面。他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别以为我在你们附近没有眼线。今天放过你们,但别再让我找到你们!”
马拉芮娜从车木上将信拔出。“切,这个老傲娇,送个信也啰啰嗦嗦,比以前还烦。”
琪亚娜反倒一脸凝重。“其实他说得对,如果他真的要对付我们,怕是我们两个加上杰克和肖恩都能被他轻易干掉。”
“废话,这老家伙比起二十年前强了不止两三倍,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全国最强,何况现在?”“那你还顶撞他?你不知道我刚刚怕的心都快抖出来了!他体内的法力我难道看不出来?看那法力的浓度,我甚至以为他的身体就是法力做的!”
马拉芮娜一摆手。“得了,我知道他不会真的动手的,他动手之前,从来不废话,更不会在哪里去等着谁,一个字的废话没有,对面被炸成灰尘。”
“等等,话说来他没有提到你以前的事情?”
“哦,那个啊,他早就知道不是我干的了,我是担心舆论。满王城都是这种不利舆论,我连反驳都做不到,不跑还得被口水淹死么?”
两人走进马车重新坐好。车夫叹了一口气,让马开始奔跑。
“喂!这信给天律的,你别撕开啊!”
“难道你敢对我说,你对这份信不好奇?”
“好奇是一回事,难道那个天律还能打得过我不成?”
琪亚娜想了想。“打可能不一定打得过你,但是他能让你疼死。”
车夫在马车前端直皱眉头。带两个中年女乘客,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干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