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钥并不怎么怕枪，只要枪口不是对着自己的话……以前星烁带着她满世界转，别说玩过枪，射击俱乐部的老板她都熟。
尽管对两个男子的身份仍然抱有怀疑，但至少从表面上看，星钥和他们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尤其是老大，感觉他真的将星钥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般。
不知为什么，艾启觉得有点放心。星钥若不是有何星凌交流的方式，自己还真的很担心，她孤身一人生活会不会太孤单或者危险什么的。
“说实话，那个人真的可信吗？我还从来没在他那买过情报呢。”
“可靠的话还行吧，毕竟情报交易是他的主业。”老大想了想说道。“收了前老板的佣金，他也不敢违约。虽然前老板已经不在了，但敢放那种量级的人鸽子，传出去了就是自砸招牌了。”
“额，放鸽子？”主驾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他真的是中国人吗？
星钥向他解释了放鸽子一词的意思，他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又随即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他可是西方人。”
老大摊手道：“再怎么样这个西方人也比某个‘东方人’有道德得多……你明白我的意思。”
听了这话，主驾也做出了无奈的表情。
“老大说得对，这一点必须得承认……”
星钥安安静静地品着茶，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的谈话，但很明显她就算不是听不懂，也不想参与他们的对话。
艾启则是完全懵逼的。“杀手”的事情，居然就这么在一个高中的小姑娘面前如此淡定地说出来了，这真的好吗……
没错，能镇定地拿着枪，又会极限运动（滑翔翼），还谈着情报生意，这种人总不可能是什么特技演员吧？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星钥。这个杀手不太冷么？
“……”
突然，艾启的眼前出现了一些光点。这些光点越聚越多，但就算艾启转头，它们也仍然停留在眼前同样的位置上，自顾自地进行聚集。
谈话的三人也并没有朝这里看，虽然这些光点在艾启看来还是比较醒目的。这说明这些光点也只有自己看得到了。
“我怎么感觉这种场景似曾相识……”艾启想道。
果不其然，这些光点在聚集到一定数量之后，开始在他的视界之内分散，并组合成了一行行的汉字。
这和死神侵入自己时的场景极其相似，只不过艾启却没有半点不适感，且这些数据与死神数据不同，或者说更加智能——这些是终焉空间的数据。
【检测到平定者（平定者编号：499999）精神体出现极端异常现象，或将导致较为严重的精神失控，请平定者做好精神防护工作】
【终焉空间中枢调节已失效，正在反馈异常现象】
【已收到关于终焉空间内部工作人员白星凌（1#3973）的违约操作平定者精神体状态记录。已按规章对其进行相应处分及权限调节，在此为对平定者造成的麻烦感到十分抱歉，终焉空间将在平定者回归终焉空间后进行补偿】
在看到这些信息之后，艾启的心里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星凌受到了怎样的处分？不会就是她将我弹出子世界的吧？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很不公平……她可是为了保全我的精神体哎！”
“还是说，平定者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艾启的心里一下就产生了大量的疑问。作为一个平定者——一个员工，自己应该有知情权吧？
光点涣散，在艾启的身周盘旋，虽然它们和艾启一样，没有实体且无法被其他人所见。它们就这样保持着这种运动，仿佛意思是“正在加载中”。
十几秒后，光点再次聚集成为信息。
【已收到平定者的问题及事件反馈。终焉空间系统将确认情况，可能将取消大部分对工作人员白星凌（1#3973）的处分处理】
【因制度要求，负责平定者精神体的工作人员将发生变更，感谢平定者的配合】
问题回答得太“官方”，并没有让艾启觉得太满意。至少，自己的问题没能得到太准确的答案。
艾启是一个很专情的人，哪怕星凌已经离世多年。生前他对有关她的事情就无比上心（在此基础上并不加以过多干涉），在她离世后也一样。
所以，他急切地想知道处分的结果，哪怕知道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到消息。然后，就是自己是否还能再见到她。
那一次久违、短暂而惊喜的见面让艾启对自己的将来又有了信心与今后的目标。她还是高二时的模样，性格仍是一直以来的性格。自那以后艾启在梦中就经常梦见星凌，哪怕只是梦，就已如此让人满足。
“那么，什么时候我才会回去？我会以什么状态回去？”
【待终焉空间对平定者精神体状况确认安全后，将告知平定者具体回归终焉空间（或子世界）的时间。该过程可能还需持续至少18小时，请平定者耐心等待】
【新的工作人员将于下一次平定者回到回响大厅后与平定者会面。每一个平定者的精神体都有一位高权限工作人员负责，也可以向终焉空间提出部分合理要求。这是平定者相对于普通协定者的特殊待遇】
“……怎么搞得和电信VIP一样。”
艾启吐槽道。虽然有些期待自己到时能提出哪些“合理”要求，但以后是否还能和星凌见面呢？打一万个赌，要求约见星凌这种事肯定不在这个“合理”的范畴内的、
至少对艾启本人而言，他宁愿自己的身体被烧毁，也不想让星凌受到太多委屈。
信息重新化为光点后消散。艾启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几人的谈话却已经跳跃了好几个话题。
“……真的明天就走？”星钥问主驾道。
“啊啊，明天上午就走。”
“这次是去哪里？钱塘还是齐州？”老大也问道。
“都不是，这次是去吴都。调研两周后再回大阪总部去。”主驾回答道。“等我回总部去交了调研报告之后，就又有三个月的假期了……闲下来至少至少一个月后吧。贡献点还够用，V桑不是说有一个新人加入我们的队伍了么。”
艾启听后一愣。贡献点？V桑？
老大一口喝完了茶，星钥又给他倒上一茶杯。
“我倒是随时可以回去，毕竟茶庄明年的明前茶订单已经搞定了，剩下的交给阿亮和老绍打理就行了。”
主驾叹了一口气。“真羡慕老大。除了进货之外，几乎就是甩手掌柜了吧？”
“我可没觉得老大闲下来过哦。我前几次来的时候，都看他在忙，不是在进货就是在记账。”星钥笑道。
“咦？我还以为老大就是甩手掌柜呢。你茶庄没有会计吗？”主驾看起来很惊异。
“你忘了？小山高上周腿摔断了，不还是你给载到医院里的？”见主驾没有印象，老大补充道：“哎，就是戴眼镜那个小姑娘，叫嵩雨的那个？”
“哦，哦，想起来了，一直叫我刀哥的那个。”主驾这才想起来。
原来，这两个都是终焉空间的人——如果是自己的世界的话，那这俩都是平定者，也就是说，大佬……
星钥捧着茶，仿佛想到了什么，说道：“那个，有没有可能，现在启哥在看着我们的谈话啊？”
“啊？”“纳尼？”
两人一愣，但并没觉得多尴尬，毕竟之前谈的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除了那把枪）。他们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把艾启忽视了，而感到有些抱歉的样子。
“那个，兄弟你在的吧？”老大试探地问道。
艾启没法，只得证明自己的存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还好开镇痛了。”老大这次并没有像车上那次反应那么大，看来他也把一些技能带出来了。
“既然你在，那我们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说是说出门在外，不用真名……我们之间用不用真名无所谓，你只要知道我们就行了，时间多的是我们去认识的。如你所见，我们的身份大概和你一样。”
老大说得在理，反正现实世界里都见到了，星钥也肯定说过关于自己的情况，大概也了解一些关于终焉空间的事情……所以还真没必要在意用什么名字之类的。
“我是公会‘天岚’的会长，你可以叫我会长，也可以叫我老大，我不在意。这个家伙叫五百分，就是那个……你懂得，那个网游嘛，丢镖五百强，拔刀五百分。”
老大对着空气说道，丝毫不在意是否正对着艾启的位置……反正他也不知道是否对得上。
五百分一脸苦笑。“抱歉，请叫我碧刀，我觉得我的刀法还没那么差劲……总之，欢迎新人。”
两人打了招呼，艾启没办法和他们面对面交流，他在考虑是否要用他那独特的“打招呼”方式来回应呢……
随后两人简单谈了谈各自的职业。当然，他们除了终焉空间的平定者身份之外，在现实世界中也并不是什么杀手。
会长经营着一个茶庄，自己只负责进货，大多数时候也就和五百分说的一样，是个甩手掌柜。据他自己所说，他招的全都是那些找不到工作的同学来帮他经营，只在有些特殊时候比如谁出了意外没办法正常工作了，他才代工忙两天。
既然是同学来帮忙经营，待遇肯定也不会差，也没人动过什么歪心思。再加上自己本就有房有车，还有终焉空间的事情，所以自己也用不了什么生活费的。
五百分则是在大阪的一家音响公司工作，被派到国外（仅亚洲）的分公司所处的市场环境做长期调查，只需要时不时地回总部发一份报告就行了。在国内有固定居所，但也仅供他去终焉空间的时候有住罢了。
当然，说到五百分的身世……说复杂也不算很复杂。他的父亲是华夏人，母亲是倭国人，爷爷是宝岛人，奶奶是南朝人，外公是狮城人，外婆是枫国人……
自小在倭国长大，在华夏上学，大学在米国念，毕业了在倭国工作，而出生嘛……在公海上出生，属于无国籍公民。
嗯，大概最后一句才是结论来着。
……
就算艾启无法参与聊天，但他也没觉得无聊。三人就像好友一般聊天，无视了年龄和职业差距，茶都换了两三种，充满乐趣的话题能让大家忘却忧虑。
天肯定早就黑了。星钥抽空去外面市场弄了些食材做了好几道菜，撤下了茶桌上的杯具，换上了菜肴和啤酒。
这些并不算是星钥的拿手菜，但艾启觉得非常难受，因为如今在现实世界里无法行动与进食的自己却是被这阵仗弄馋了。
额，并不是说菜做得味道好（虽然味道真的很不错），但这些菜让人一看就有一种想喝酒的冲动——炒丁螺、白灼目鱼、葱油爆芋头、油炸金豌豆，还有市场里一并买回来的卤鸡、卤牛肉和卤鸭胗。
只是由于星钥还要上学，五百分明天要去外地工作，会长也暂时顶替茶庄会计的位置，大家也就象征性地只喝了几瓶，更多的在于吃菜和聊天上。
酒不是太好的酒，也就是科罗娜吧。虽然艾启没喝上酒吃上菜……但自己却莫名感到了满足感，就和在店长的店里一样。四人的思维都属于比较活跃的那种，毕竟都是年轻人，思维方式还是很相似的。
艾启很感激的是，并非因为自己看不见摸不着无法行动说话，会长和五百分就忽视他。反而，很多话两人都是讲给艾启听的，比如遇到过的不同性格特点的人该如何去应对，还有如何去比较一件事物对自己的利弊，甚至还有商业上的事情。
星钥也很少接触两人所说的那些类型的人，但无法否认他们说的那些人的确是存在的，所以听得也很认真。这些话对于艾启而言，关系到他的未来，他集中精神，听着两人的讲述。
时间过得超级快，一转眼便是晚上十点多。星钥的住处离这里不远，而且她也就喝了两瓶，所以她就直接回去了。
嗯……就算她想，也没人能送她回去。车子是有，但两人都喝了酒嘛。
五百分帮助会长洗了碗碟，两人道了晚安就进入了不同的房间里，看起来五百分也是暂时寄宿在会长家了。
而艾启呢，则是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尽管自己没有实体。不仅仅是因为之前精神高度集中地要去记住某些事情，还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事实：法力回不了了。
从自己回到现实世界直到现在，自己一共施法的次数自己都大致记得。就算回不了法力，但也应该用了不多于整管蓝的三分之一吧。
所以面对着即将归零的法力值，艾启觉得有点慌。难道法力值还是维持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精神体的能量？
如果他现在有实体的话，肯定会去什么也不想地睡一觉——艾启当前的状态，连眨眼都做不到，何况闭眼睡觉。睁眼睡？自己又不是张飞。
怎么办呢……如果法力耗尽，自己会怎样？难不成自己会神魂俱灭吧？！
此时他想联络上终焉空间，想系统能不能给自己个方法，然而怎么集中精神去联络，却都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在光点完全消散后，自己就已经暂断了和终焉空间的联络，除了知道他们在检测自己精神体的状态之外。
急是没有用的，越急时间过得越快。转眼间就已是深夜，房子里只留下了窗外洒进来的月光。
从座钟上判断，一个小时自己得消耗掉30点法力，这还是在什么也不做的情况下。现在自己的法力只剩下60点，也就是说，只要再过两个小时，自己的法力就会耗尽，然后会发生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而艾启只知道，法力的消耗使自己的精神越来越恍惚，疲惫感越来越强。而且自己无法睡过去，还找不到恢复法力的方法。
就像失眠症与疲劳症同时发作一样……
“或许，我把法力耗尽之后，他们就会注意到我的异常，然后帮我解决问题？”
这个念头突然产生，艾启都为自己会产生这个念头而吓了一跳。这和蓄意跳楼目的是为了引起关注有什么区别？！自己还是比较珍爱生命的。
强打精神（其实就算不强打精神也能保持意识），艾启决定再等等，或者说犹豫一下。又过了二十分钟，自己就快熬不住了。之前的念头再一次袭来，更为强烈。
“但，试一试又有何不可？反正在这里干等着也是同样的结果。干脆早点结束这种精神上的煎熬吧。”
自己还是相当恐惧的。人类最恐惧的事物是未知，不仅仅是事物的未知，还有对将来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的不确定。
回到自己尸体存放的房间，从另一边的窗户穿透出去，艾启停在了空气墙前。
小区外就是马路，马路外就是大海。这是真正的海景房。
月色下的大海，不带有白天的喧嚣，因为是在退潮。海浪如同女子的睡裙，而这位女子就如不愿打扰你却想接近你一般，离开般的想后退，却又悄悄靠近。
艾启沉下心，用尽所剩的法力，往小区楼下的绿地上打了一发天堂之火。
“喂！哪家的？！把灯关上？大晚上的打什么手电筒？”
这种程度的光在晚上已经比较明亮了。边上居民的吐槽，让艾启有些愧疚，自己好像欠考虑了……
不过也没给他愧疚的时间了。突然眼前一暗，自己如同断电般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