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潮——魂潮。
大家差不多已经习惯这种模式了。有时候八相阵里会漏进一些比较大型的敌人，但最大也就是老虎那种等级，猛犸象之类的再也没出现过。更多的还是人形的鬼魂，多是穿着军装或者铠甲的。
虽然放进来的敌人少多了，但敌人的等级的确是在提高。每次影潮，木之代的八相阵都是从头持续到底的，阵法也增强了许多，和熟练度上去了一样。
“哇哦，那是类人猿吧？”
“不，这就是普通猩猩……”
作为新成员，东沼显然对偶尔漏进来的敌人表示感兴趣。而作为战斗力……可以说他现在就是一个白板。据他所说，他原本是用一根长棍与一把弹弓的，但被那个小孩的刀沾到就耐久归零没掉了。身上的装备更不用说，便服都烂了一套，现在他全身就只有两三件首饰有一点点加成效果——没用，他是个近战。
又是需要匀出一把武器的时候了……所有人，包括身上多一把[刻·命]的呼唤都是爱莫能助的：东沼的最高属性是体能。
于是，东沼就成了阵法之内最大的障碍物了。毫无攻击能力，辅助能力是负数，又不敢站中间挡枪手和艾启的弹道。虽然乐得没活干……但他担心暴躁老哥老姐们随时会用手上的家伙把他给清扫了。
“求求你们了大佬们，赐我一把武器吧~~”
“他们大概是真的不会有武器了，你看那个身材最棒的大佬——不是女的，男的——他的武器都是其他人剩下的四等货，你就别想了。还有，你站开点，我施法都快碰着你了。”
东沼缩在艾启的脚边，如今活像一个小乞丐，不仅外表像，神情也很像。
“额，那我站哪……总不能站出去吧？”
艾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两脚开立做出了投掷姿势。比起直接伸出魔杖来发出光箭，投掷姿势能使光箭的飞行速度和冲击力提高一倍不止，而且更精准，微定向的角度更大。攻击不算，如果治疗都MISS了的话……太没面子了。
这几天艾启还真没掏出过兰卡MK-I。子弹不是问题，而是枪的实用性在对付鬼魂上还不如用法术和魔杖更有效。再者，如果发生什么变故，枪可以成为自己的底牌，毕竟艾启的射击水平也不算太差了。
“不过说到枪啊……你能用枪么？”艾启问他道。
“应该能吧？我自己也不知道。”东沼苦笑道。“理论上我可以使用任何带子弹的武器，但我从来没摸过枪。”
“什么意思？”
君若竹转过头给了艾启答案。“远程武器的专长也分很多种，种类越泛，能用的武器就越多，但增益越差。最泛的就是[远程武器专长]，据说增益近似没有。呵，奶妈你看看这小子的脸色，看来我们捡到了只菜鸟。哈哈哈！”
是被君若竹说中了，东沼的专长就是最泛的这种。实际上，东沼的这个专长当前的等级，也仅仅只是介绍了，自己可以使用所有远程武器而已……
“哦？那你呢？”艾启随口问了君若竹一句。
“哟？想套我话呀？呵呵，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秘密……”君若竹一边上子弹，一边说道。“并列第三，[箭矢专长]。”
“这个还分排名的？”坐在地上的木之代问道。
“精确到装备类型的是最强的，比如[单手剑专长]这样具体的。然后是武器大类，[步枪专长]，[剑专长]，算一个种类的。第三的就是像我这样，[箭矢专长]，能用所有带箭矢的武器，或者[枪械专长]，[炮弹专长]，[剑刃专长]之类的。”
“我怎么感觉，枪械算是个非常大的大类了……”艾启吐槽道，他自己也就是这个专长，以及一个[投掷武器专长]，这大概算第二等的。
“其实也不算很大。”UZI退后了几步加入了科普。“我就是[枪械专长]的，但我就只能拿一些口径不大的枪，而且必须是带子弹的。像什么光束枪啊，喷火器啊，想都不要想。那都不算枪械，天知道算什么。”
“你还有钱试这个？”君若竹虚着眼道。
“怎么可能有钱，装备不了就转手呗。而且我们这个等级的光束武器，连普通人都打不死。”
艾启笑了笑，表示自己没话说。如此看来，系统规定的是很严，只是兰卡还是被定义为了狙击枪而已。对艾启而言，枪暂时只是应付技能范围之外的敌人才用得上，近距离内，法术明显更准。
“额，那我这个该怎么算……”东沼虚虚地问君若竹。
“第五等啊，没得算。[远程武器专长]，[近战武器专长]，就这俩。剩下的武器就不属专长了吧，要不然就是旁门左道，管他呢。”君若竹耸了耸肩。压上了子弹，她又走到近战距离去霰弹怼脸了。
东沼已经orz了。艾启看着他可怜的模样，心里……才没生出什么同情。他倒是真有一把多出的武器——不是兰卡，兰卡已经灵魂绑定了。是另一把……没错就是那把，扣下能把自己打死的神枪。
于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点开了和东沼的交易窗口，把这把枪给了他。不明真相的东沼接过了枪，哈哈大笑的样子，就如同中了举的范进。的确，他有笑的理由，因为这枪的面板属性……实在太给力了。
“额，我真的是处于好心提醒你。”艾启无奈道。“首先，如果你不打算买下，就别装备上，拿在手上用还是可以的，反正没属性。以及，开枪的时候，你最好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好随时退货。”
“怎么可能，没说的没说的。要钱我多得是！哈哈哈谢谢大佬，这么好的枪都能让出来！那我装备上啦？我装备上了，大佬多少钱啊？”
“6000吧。”艾启单手扶额，这家伙也是个一根筋……好吧，成本大概也就四五千来着。
一时间大家没事干，都来围观这把枪。然而看过枪的属性之后，几个远程纷纷起哄，说这把枪，这面板，至少值一万云云。只有法棍女生看了看面板，然后叹着气拍着东沼的肩膀。“你高兴就好……”她如是说道。
既然他都装备上了，不卖也不行了。艾启忍着笑接下了付款，然后注意力就都放在了东沼身上——随时准备放治疗术。或许自己应该提前给他上盾？
这时正巧，一个提刀的士兵鬼魂漏了进来。大家纷纷让道，给他试枪，且看好戏。
“啪——”
清脆的枪响。枪膛里散出了大量的火花，宛如特技，可以说是这一枪视觉效果极佳。然而效果嘛……对面的鬼魂士兵身上出现了十数个大大小小的大坑，然后就没了。至于东沼本人，则是吐出了一道十几厘米高的血柱。这一枪并没有艾启当初在靶场那么惨，毕竟当时他4级，而东沼8级。但这里有生命限制，还有易伤DEBUFF……一枪下去，东沼直接残血。
当然，一发治疗术的事情。
捂着无伤但疼得要死的右肩，东沼的表情只有两个字：心疼。6000买了个搏命武器……真特么刺激！
“节哀吧，没法退货了。”艾启拍着东沼的肩膀安慰他。
后者欲哭无泪。
……
影潮可算过了。东沼……还是放了四枪，很难讲是不是其他人故意将敌人送到他面前的。当然艾启都是未雨绸缪，上了盾，这可都是蓝啊……
这一次众人可没休息，因为UZI摸出了十来瓶红牛出来。一问才知道，给悠雨悠红牛的就是他来着。其实由于背包里装得都是各种物资，他几乎都把钱花了精光。倒是也有这种在子世界里保持着自己平时生活态度的人，这是难得可贵的。
饭后大家就跟着上弦月上路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比较兴奋，大家的速度都比较快，几乎是疾走/小跑的状态。真正来讲，几个远程的脚力有些跟不上，毕竟体能属性值摆在那里。
依旧锻炼身体……艾启算是痛并快乐着。体能是自己的最大短板，多跑跑的确是有好处的。剧烈运动使得自己的肺部闷痛，虽然这是肺活量被锻炼的表现，但这种感觉的确难受。
大概慢跑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大家才出了鼎星图的范围。照上弦月的计算，如果以这个速度想要到达《古方位学》里记录的第一个位置“狡兔窟”，大概需要五六个小时。而此时体能低的几位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求你了……就休息半个小时——20分钟吧，行不行？”
面对法棍女生的哀求，同是女性的上弦月却断然拒绝了。
“5分钟都不行。而且到狡兔窟之后，大概还需要再赶大半天。我们可不等你哈。”
远程们纷纷哀嚎，场面几近失控，仿佛90后员工反对突如其来的一天一夜加班一样……好像也差不多了。
当然最后上弦月还是让步了，给了10分钟的休息时间。对于室内党，这种呼吸痛别说10分钟，就算多一倍的休息时间都没法平复下来。
然后就是下一轮的全员长跑。艾启是真的羡慕呼唤，人跑在最前面，而且几乎没出汗，偶尔还背身跑，嘲讽一下落在最后的菜鸡。紧接着是上弦月，然后才是勉强跟上的东沼。这家伙跑起来倒是不慢，显然是练过的。
艾启才不是最后呢，自从他发现了对自己治疗能直接消除胸痛和分泌出来的乳酸……
总而言之，对某些人而言，这就是灾难。但锻炼身体的目的就是提升自己的身体极限，这是自己的事情。虽然嘴上在抱怨，实际上在提高的体能值面前，没人是真的心不甘情不愿的。
于是在预定时间过后2个小时，众人终于来到了星图上狡兔窟对应的位置。无人掉队。
……
“形容得还真不错。你往后看，天上的星星排列还真像一颗树，而我们正上方就是树根的位置。”
艾启和木之代躺在地上大口喘息——后者就是稳稳的队尾。
“你别说，还真像。”木之代答应道。“跑得时候我都呼吸不过来了，都没注意到天上的星星居然能这么有意思。”
“你们年轻人就是缺乏锻炼。”呼唤走了过来，他的神情相当自然，就算是16岁的外表，但在跑了这么久之后，他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想当初我在体校，动不动就是跑个一万米什么的。放假回家二三十里路，坐不起车我也是跑回去。”
“锻炼真的有效。我这几天下来，体能已经涨了2点了，都是基础属性。”艾启笑道。
“那当然。现在每天跑完车，我还会去夜跑个几公里来着。”
边上的刀男擦着汗。“的哥兄弟可以的啊。我们公路上干活的，可没这么多闲工夫哟。”
“是啊，上一天班能累死人，回家还要照顾老婆孩子。”背西洋大剑的男子也参与了对话。“其实我当初挺不忍心离婚的，可没办法，不离婚难道还让老婆孩子担心自己动不动变成植物人吗？”
“得，伙计，你这算好的。我老妈还想帮我在村里张罗个媳妇呢，回去打工还得应付家里人，说自己在打隧道没信号。”刀男无奈地说道。
“就是。这个终焉空间真是，把我们的日常生活弄得乱七八糟。整天打打杀杀，这些人的世界和我们有什么屁关系啊！”
有人附和，也有人反驳。而呼唤，则是低着头微笑，看着手上挂坠里的相片。
“……是吧兄弟！哎？大哥？”
呼唤被西洋剑男子拍的这一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挂坠。这一动作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而呼唤也没有隐瞒，将挂坠展示给其他人看。只是在说明的时候，呼唤的脸色并不好看，比起严肃，更多的是怀念。
“是我的老婆，和我的女儿。当然这不是照片，是我进的第一个子世界里，一个老巫婆从我记忆里抽出来放进怀表里的。”
“离开她们了，大哥心里肯定非常不好过吧。”木之代表现出理解呼唤的样子安慰道。
有些刻意，但出于好心。不了解情况的人，都会给予这种安慰，实际上更多情况下，当事人只会感到更悲伤。
“早在我被拉进终焉空间之前，她们就已经走了。”呼唤出了长长的一口气，然后掏出一支烟，借灯笼里的火点上。“五年前，春城火车站恐袭，那时我老婆公司组织去旅行，就是去的春城。一家两个名额，我没去，我接了一个老板的单，开了几天长途。我老婆她，她就带着我女儿去。”
说着，他的声音哽咽了起来，随即被烟呛了一口，不住地咳嗽。期间无人出声，就算再蠢的人，也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咳完之后，他继续抽着烟，一个大男人的眼眶里，是打滚的泪水。
将烟头一丢，呼唤不说话了，就看着挂坠。而其他人也在这尴尬的气氛下不知说什么好。
艾启爬起身，默默走到呼唤身边，握着他的手，慢慢将挂坠合拢上。呼唤看着艾启的眼神，和自己一样的眼神，怀念，痛惜，悲伤，以及少许愤怒。都是曾经失去过珍视的人才有的眼神。
“这个空间还没那么让我们失望。至少我们有再见到她（他）们的可能性。”
呼唤闭上了眼，几秒后又睁开了眼，随而收起了挂坠。
“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是我陪我老婆去，或者我老婆干脆就不去，事情会怎样。我想来想去，想得脑袋都疼了。我也埋怨过自己，为什么当初就要贪那一两千块钱的外快，不陪在女儿和老婆身边……”
“不会有什么大改变的，这就是答案。”艾启叹道。“就算你去了，对付几个持刀的暴徒，你也毫无还手之力。就算你们没去，也会有其他的人失去他们的亲人和爱人。或许，到时候分享出这件经历的，会是另外一个人，不是呼唤大哥，而所讲的事情，应该是一模一样。”
“生也是命，死也是命。”呼唤看着天上的星星。“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普普通通的开车的。我也有许多同行，家里不行，有时候为了多赚几十块钱糊口，车子就出了事，直接连家都没了。至少我还有人能去恨，对不对？”
“恨谁？”
“就恨那些没有良知，没有理智，丧尽天良的杀人狂！”
男人们默默点头，边上旁听的女生们也是哽咽着。在这一刻，这支队伍的性质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但这只会让大家的羁绊更深。
“我休息够了。”艾启首先表示道。
“我也是。”
“我也休息够了。”
“我……我也差不多了，额，休息。”
大家也纷纷表示道。而像木之代，像法棍女生和君若竹这样的，虽是面子上撑着，但也站了起来，做好了继续长跑的准备。艾启……蓝够用，有绑腿的加速回蓝，跑起来不算太吃力。就看上弦月如何判断方向了。
“那个，奶妈，你昨天说，原著的古方位学是怎么描述方向的？”
艾启想了想说道：“子时几步，午时几步，寅时几步吧。”
“原来如此，地支么……”她又翻开了艾启抄写下的简体字手稿。不过这一次，她却恍然大悟。
“地支对应生肖，那我们这里就是兔位，鹤……十二生肖没鹤，难不成是鸡？应该是了！”
上弦月指着天上的一颗星星，那就是大家接下来行进的方向。
“上路！”
……
这一跑便是三个小时。期间艾启刻意观察了天上的星星。他一直没有发现，当他们在移动的时候，星星也在不断地进行变化。有新出现的星星，有消失不见的星星，更多的是在不断变化位置。一直盯着看没什么感觉，但隔一段时间，天上就是另一番景象。
凭着之前的那一股气势，气势大家跑得都挺惨的，就算是呼唤，都喘起了粗气。停下的标志很明显，已经有人跑着跑着都开始掉生命值了。上弦月的判断没错，鹤位的确是鸡。只是跑着跑着难免出现偏差，最后还是多花了半个小时校正了位置到了鹤（鸡）的头部。反正都到了正确的位置，也没必要太赶时间了。而且再过一两个小时，影潮又要来了。
在到达鹤目的一刻，星星中那颗明亮的鹤眼珠子竟开始大放光芒。一颗星星，竟放出了不亚于月光的亮光，这令所有人大为惊讶。不过这样也好，木之代终于可以收起灯笼了：他可是一直提着灯笼跑的，怕灯笼一放下就看不见前面的人了……
小憩，吃饱喝足，迎接影潮。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影潮虽来了，但却在队伍的位置开了个大口子，留下了这一片空地。满地的星光，天上及地上的星鹤，是四面高墙之内最耀眼的事物。
“鹤鸣人长寿。说来也怪，那些鬼魂，我总觉得它们生前是被杀死的。”木之代沉吟道。“我早有此感。或许，这个影潮之内，全都是被杀死的生物的亡魂。”
他的想法没错。这也是为什么，如此众多的鬼魂都具有攻击性，也只有一些本无攻击性的生物比较安全了。
不管怎样，众人终于在这个安全的地方，进行了一次完全放松下来的休息。大家无一不睡得很舒服，甚至有人直接一觉睡到影潮结束然后被轰醒来的。
而此时，艾启被君若竹叫到了一旁。看她的眼神……艾启总觉得有点怕。他想叫上呼唤，但被君若竹拒绝了。
“放心，一个小试验而已。不要担心，我又不会吃了你，嘿嘿嘿……”
艾启：“……”
女人的痴汉笑象征着什么呢，小试验？我信你个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