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看着这乱七八糟的样子，眉头皱的死紧。
“不就是起个身吗？这么吵吵闹闹地成何体统？一个个都忘了规矩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们，咱们莫府再怎么落魄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小蹄子来放肆！”
李氏这一番话说得气壮山河，但是不得不说，李氏真的是错怪她们了。
这一群丫头虽然并不是百分百的由衷地尊敬李氏，但是放肆到时还不至于。只不过莫府终究只是一个刚刚起来又很快衰败下来的人家，底蕴不足的后果就是，这府里的规矩并不严谨，丫头小厮婆子们也并不怎么上的了台面。
要说这几个丫头，那怎么也算是一直跟在主子身边的，虽说比起别家是差了点儿，但是跟其他丫头们比起来，也算是略胜一筹了。
如今这个情况也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她们跟着莫兰君，在府里也算是半个主子一样了，平常基本不会做什么过于粗重的事情，这猛的让他们跪了这么长时间，站起来难免就会头晕腿软什么的。
再加上刚过了年的地面还是很凉的，到了这个时辰又没有吃午饭，一时间站不稳什么的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现在李氏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再加上一直顶着莫府要败落的压力，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往这方面想，分明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几个丫鬟很委屈地闭上嘴站直了身子，双腿都有些微微打颤。
然而李氏看见了就更生气了：“抖什么抖？抖什么抖？莫府是虐待你们了还是不给饭吃了？啊？这站都站不稳了吗？都给我站好！”
几人都是急忙挺直了胸膛，低着脑袋并不敢言语。
莫兰君看着这场景，一脸不悦地嘟着嘴站到李氏身边。
看吧，这一群丫头简直太没规矩了，连娘亲也看不下去了吧？都说了要换掉了，娘亲怎么就这么小气呢？难道偌大个莫府，连几个丫头都买不起了吗？
莫兰君如是想着，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很快地，柳云与绿云拎着食盒回来了，几人这才得到批准分散开来，伺候母女二人坐下用膳。
花云已经去找李婆子“谈心”了，而一旁的春云，却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莫兰心睡下之后，郑嬷嬷擦着眼角去了后院厨房。
王嬷嬷正在刷锅，见到郑嬷嬷进来，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手上的事情。
郑嬷嬷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也没多在意王嬷嬷此时的态度，只管自己开口说道：“王桂英，刚刚大夫来看过二小姐了。”
王嬷嬷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心跳却不经意地顿了一下。
郑嬷嬷想要继续说下去，然而想到莫兰心的情况，却止不住地哭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呜……”
王嬷嬷听见这哭声就觉得头痛，你说着郑嬷嬷，说话就说话呗！哭什么呀！哪怕你说完了再哭也好啊！这话开了个头就开始哭哭哭！
王嬷嬷的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她在耐心地等着郑嬷嬷继续说。
然而王嬷嬷高估了郑嬷嬷的自控能力，直到她的锅碗瓢盆都刷完了，洗净了，这郑嬷嬷还在哭。
王嬷嬷这才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她：“你到底准备哭到什么时候？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哭给我看的吗？”
郑嬷嬷正哭的起劲，耐不住王嬷嬷一声不吭，突然间就抗议起来，害得她一个没忍住就打起嗝来。
“嗝……嗝……嗝……”这嗝一打起来就会没完没了的，配上郑嬷嬷一脸的眼泪鼻涕，简直是惨不忍睹。
王嬷嬷看着她局决定头好疼，好想把她赶出去怎么办？这个郑荷花简直就是她的克星啊！
然而不管王嬷嬷愿不愿意见到她，看在莫兰心的份上，也不能过多地为难她，反正她也不是一天两天这种不靠谱的德行了，大半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大概剩下的小半辈子，也只能这么过下去了。
郑嬷嬷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突然出声的王嬷嬷，一边追不住地抽抽搭搭，一边不住地打嗝。王嬷嬷强忍着心中的嫌弃，给她倒了一碗水递过去。
郑嬷嬷也顾不得许多，接过水就“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了嗝精光。这下好了，终于不打嗝了。
郑嬷嬷立马眉开眼笑地冲着王嬷嬷乐呵着：“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管我的！”
王嬷嬷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空碗，转过身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很麻利地翻了个白眼。
等到她将碗放好，重新转过身来的时候，郑嬷嬷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她，配上脸上那闪闪发亮的泪痕，简直滑稽得令人发指。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每次面对郑嬷嬷的时候，王嬷嬷都会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郑嬷嬷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就在那一霎那失去了光彩。
王嬷嬷定定的看着她，等着她缓和一下心情再开口。
郑嬷嬷一脸疑惑又哀怨地抬起头，委屈地看了看王嬷嬷：“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了？”人家她就是在等着王嬷嬷问题呢，为什么她居然如此的淡定无动于衷？难道她不在乎二小姐怎么样吗？可是在她看来，王桂英明明就是很关心二小姐的呀？
王嬷嬷像看白痴一样盯着她，饶是郑嬷嬷如此的迟钝，她也看出了王嬷嬷眼里的鄙视，这使得郑嬷嬷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王桂英你这眼神几个意思啊？你是不是在偷偷说我坏话了？你……”郑嬷嬷生气地对着王嬷嬷吼起来，王嬷嬷万分无奈地抬头看看屋顶，老天爷啊！为什么你要送来这么一个奇葩啊！你这是在惩罚我吗？
这个动作看在郑嬷嬷眼里，可不就是火上浇油么？郑嬷嬷当场就发飙了：“王桂英我告诉你！”
然而话刚说出口，王嬷嬷便将她给掐断了！
“你吼什么吼啊！你到底要不要说重点啊！不说就给我赶紧滚出去！”王嬷嬷有些发飙了，郑嬷嬷这才终于想起了过来的目的。
一想到莫兰心的情况，郑嬷嬷忍不住又要流起眼泪来，不过王嬷嬷赶紧催了一下：“大夫怎么说的？”
郑嬷嬷离开后，王嬷嬷一个人在厨房里发了一会儿呆。想到乔氏在最后的日子里对她的叮嘱，又想着莫兰心的处境，王嬷嬷的整颗心都是乱的。
乔氏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胚子，生生地被莫府给毁了，在乔氏最后的那段日子里，王嬷嬷经常去看她，看着她慢慢地衰弱下去，就像是一朵鲜艳欲滴的花朵，渐渐地泛黄枯萎，最后完全凋零了。
她一直都记得乔氏拉着她的手，对她的殷殷嘱托，她答应了要保莫兰心周全的，她答应了要好好照顾莫兰心，不让她受到伤害的。然而事实上，她除了为她留了几口饭之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到。
王嬷嬷很自责，她感觉自己有负于乔氏，有负于莫兰心，这一切都源于她的不管不顾吗?
想到刚刚郑嬷嬷说的话，王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于是她一遍又一遍地质疑这郑嬷嬷的话，然而郑嬷嬷当然又把事情经过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王嬷嬷只能接受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王嬷嬷很内疚，如果她注意一点，在李婆子冲过来的时候拦住她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这些变故了？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至于莫兰心的血块能不能消掉，最终能不能避免眼瞎的结局，王嬷嬷并不是很在意，她的愿望，就是莫兰心能活得开心自在。
她知道橱柜里面有一个篮子，平常一直放在那里，根本找不到用，但是莫兰心充分地将这个篮子运用了起来，她再里面塞了好多鸡蛋，没几天就满了，然后没过一天就又空掉了。
王嬷嬷一直奇怪莫兰心把鸡蛋放在那里去了，难不成是拿出去卖掉了？
这一揽子鸡蛋，要不是因为这次二小姐生病卧床了，估计这也是要满了。
王嬷嬷又把鸡蛋放了回去，真不知道这些该怎么处理。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二小姐已经这样了，再后悔也没有用了，现在唯有跟郑嬷嬷一起好好照顾她了吧！
二小姐喜欢吃鸡蛋羹，今天就给她做鸡蛋羹吧！
王嬷嬷在莫兰心的小破烂篮子上看了几眼，好几次都想从那里面直接拿几个鸡蛋处理码字，
不过还好，王嬷嬷最终还是控制住了，她甚至无师自通地学着莫兰心的样子，将小破篮子里面的鸡蛋，一个接一个地换成了最新鲜的！
王嬷嬷看了看时辰，感觉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来传膳的，所以她很仔细地将鸡蛋羹用托盘装了，小心翼翼地往莫兰心房里走去。
这刚蒸好的鸡蛋羹滚烫的，根本无法入口，所以王嬷嬷没有装进食盒，而是选择了托盘，想着这一路走过去，鸡蛋羹应该是慢慢凉了下来，莫兰心便可以直接吃了，不会烫掉舌头，也不用再吹个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