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沉默。
一直以来枯木真人带他如何？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而他却始终连真名都未曾和枯木真人提起过，严格来说，确实是一种欺骗。
但在他的立场上，这种欺骗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谁不知道在南天他闯出了多么大的风波？如今隐姓埋名，被方九言带到了西域，他连真正的姓名都不敢用，只能隐姓埋名，用化名来行走江湖。
而偏偏在他的实力，或者说为了进步之下，不得不暴露出来的实力之中，这种鹤立鸡群的模样，难免会受到格外的关注。
关注的多了，机缘自然也就来了。
但伴随着机缘的同样是凶险！
从被钱柄发现的那一刻起，苏牧就知道可能自己“牧剑来”这个化名也用不了多久了。
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如果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就能够成长起来，谁愿意那么麻烦百般低调？
这狗日的世道！
这些话他没办法说。
纵使他有千难万难，那也只是他的，没有道理来让别人分忧。
很早很早以前，苏牧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正是因此，他从不会将希望寄居在别人的身上。
在他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向他伸出手过。
哪怕他从未放弃过希望，却也不认同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这种坑爹的极小概率事件上。
并非他为自己开脱，而是……他早已习惯了谨慎。
“没有想说的了？”
看着低头不语，一言不发的苏牧，枯木真人的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柔和了下来。
“说说自己吧，讲讲以前的事情。”
枯木真人拉来了一个椅子坐了上去，右手拖着脑袋，像是一个等待别人将故事的小孩子一样。
“我……”
苏牧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开口。
从被抓到蛮荒，再到从蛮荒离开后那一串精彩纷呈，甚至可以说完全让人不敢置信的经历之中，就那么平淡的从他的口中说了出来。
枯木真人也不插话，无论苏牧诉说的故事有多么的精彩，多么的惊心动魄，但对于一个已经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来说，其实这个世界上早已经没有什么太值得他在意的事情了。
他的亲人早已消失在了世间，亲朋好友也归于黄土，哪怕是旧识……都已经不在人世。
仔细想来，他已经数百年未曾离开过西域，但在西域之中真正能够说的上话的人，竟然两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世人总是求长生。
可长生是什么呢？
他这样的，算是长生么？
对普通人而言，好像已经算是了。
但还不够，准确的说，是还差得远呢！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千年岁月早已经过去，按照古史来论的话，如果他能够更上一层楼的话，早就已经更上一层楼了，既然不能，那就证明他的终点就在这里。
哪怕还有一些机缘，一些奇遇，至多再高出一层次，那就是圣人的境界了。
可通天大陆少说也已经八千年未曾出现过一位圣人。
说来简单，出现一位就是当世第一人啊！
当然，前段时间出现在古皇阁的方九言不能算，虽然方九言确实是圣人之身，但自身的状态分外的古怪，更何况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来算，方九言已经活了足足八千岁！
八千岁的圣人！
哪怕是放在曾经的岁月，这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情。
发生在方九言身上的事情，是世间所有能够得到消息的人都会好奇的一件事，但这件事情就算好奇又能如何呢？
难不成还有人能够撬开一个圣人的嘴巴，打探出其中的辛秘不成？
所以很多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和方九言看上去关系匪浅的小辈身上，也就是苏牧的身上。
虽然方九言圣人离开之前的威胁很是有些让人害怕，但害怕归害怕，总会有穷途末路之人不顾一切的，也总会有些狼子野心之人别有用心的做出什么事情，这些事情即使是在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偏偏这半年来，苏牧这个人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哪怕暗中波涛汹涌，不知道多少人在寻找着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异类，却是没有一点点的线索。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基本上成了人人喊打的小家伙，不仅没有四处逃窜，反而是出现在了西域，而且异常高调。
更为关键的是，这个小家伙竟然成为了自己的徒弟！
枯木真人有些哭笑不得。
千年未曾收过徒弟，一收徒就收了一个祸害啊！
苏牧还在絮絮叨叨的讲，他像是遗忘了先前的一切一样，讲的断断续续，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枯木真人也不着急，像是最合格的听众一样安静的坐在那里。
黑夜来临，皎洁的月光透过不大的窗户照耀而来，好巧不巧的落在枯木真人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巾，又像是一层棉被。
苏牧站在黑暗之中，化身暗影，唯有连绵不断的声音，彰显着他的存在。
良久，良久。
在苏牧说的口干舌燥之下，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一切，终于是诉说完了。
“说完了？”
枯木真人不知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还是苏牧的讲述之中，直到一刻钟过去后，方才恍然醒转，看着站在原地好似木雕一样一动不动的苏牧问道。
“说完了。”
苏牧点了点头，继续当做木雕。
“以前过的不太好吧？在蛮荒的那些日子。”
枯木真人的眼睛里好似蕴藏着两颗星辰，那泼洒而来的皎洁月辉与他眼中的光芒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啊？”
苏牧有些愣神。
关于蛮荒的一切，他只是一笔带过。
因为那着实是他不愿意回顾的日子。
哪怕现在他也人模人样的走在人前，很多人对他颇为尊敬，风光无限。
但在蛮荒的日子像是刻画在了他的血脉之中，让他始终抱有防备，对一切的防备。
包括在对枯木真人的讲述之中，也从未将蛮荒中的生活当做主流过，没想到枯木真人根本未曾在乎他所遇到过的那些奇遇，直接点在了他心中埋藏最深的地方。
“我说，你以前，在蛮荒的日子，过的不太好吧？”
枯木真人站起身来。
他很瘦弱，枯木枯木，好似真的行将朽木，随时可能摔倒一样。
但那样瘦弱的身体，却是张开了怀抱，用还没有苏牧建壮的臂膀，将苏牧搂在怀里。
“不要怕，师傅在呢。”
枯木真人拍了拍苏牧的后背，柔柔的说道，声音之中满是慈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