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毫无预兆的悄悄的下了一整夜吧?它是完全在黑暗中下来的。就像故意似的,就像白雪深爱这黑色的夜。白雪黑夜,在一切喧嚣都平静下来的时候,它们一起开始,一起结束。是黑夜选择白雪还是白雪钟爱黑夜并不重要,反正它们就是一起发生就是了。
早上起来空气中一股子泥土和雪花的味道钻进身子里。还来不及找出羽绒服的李云儿打开窗户默默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白了的城市,她尽可能的多看一会儿,让这白色多在自己那已经渐渐发黄的眼珠子多呆一会儿,可能过一会儿这白就不见了。
这雪来的实在太早太突然,看着简直不像是雪,像云,散不开的云。云轻飘飘的走了不会留下痕迹,雪则会变得污浊,泥泞不堪。一会儿街上到处都是雪留下的痕迹,到处都是雪白的雪与这世界乌黑的渣滓混合出来的一种质感。
那乌黑渗透进白雪的深处,就像染布一样轻而易举的就变了天地。所有颜色当中最不好搭配在一起的就是黑白了,二者调和均匀是灰,调和的不好就是另外一副景象。雪落下的样子飘飘洒洒,也着实有些奋不顾身,那样晶莹剔透的,天上掉下来的,去紧紧的又那样温柔的贴着这城市的泥土和污垢。
雪若落在森里里应该是它最好的归宿,大树的枝干会温柔的托住它,如同妈妈的怀抱爱人的臂弯。它们一深一浅,一上一下,安静欢喜。
落在城市的街道上实在可怜。被车轮脚步任意碾压践踏,极尽侮辱。最后变成一摊泥泞不堪,肮脏丑陋的泥水,天冷的时候还会冻成冰,只不过那冰也是乌漆嘛黑色的。所以看雪要抬起头去看,实在不忍心看雪花落在眼前这个尘世间的样子。
楼上看雪的李云儿吸着被雪洗过的空气,她想这个时候手里应该捧着一杯热咖啡才配哦!还应该在配个穿着米白色羊绒毛衣的男人。男人皮肤好好的,发型一丝不苟的,眼神里都是快要溢出来的稳重感安全感,诚意十足的暖男一枚还从后面轻轻的抱着你,跟你一起看远方。
呸,这么恶俗的广告画面李云儿你也是够恶俗了。
冻死了赶紧找件大衣出来了。翻出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依旧是简约的款式,直筒的版型,不对称的领子,可以随意翻折,有二个大口袋,一条黑色的宽拉链是露在外面的,不是一般羊绒大衣的那种OL风格,穿上有股淡淡的街头范儿。
这件大衣虽说不是什么国际大牌,但丝毫不输大牌。这件是几年前自己送自己的生日礼物,价格不菲,不过在她眼里价值连城,这几年的冬天几乎就是裹着它出门,躲在里面尤其踏实,这件大衣才是真的给了她太多的安全感。配上一条同色系的围巾,妥妥的摩登起来了。
李云儿把窗户留了一个空隙,她想让外面的冷空气一点点的渗透进进来,这样晚上回来的时候屋子里依旧可以闻到那股子味道。新鲜的空气是好睡眠的基础。
她不喜欢冬天回东北,因为房间里的空气是不流通的,加上那火力十足的暖气,过年过节屋子里总是七大姑八大姨的串着门子,磕着瓜子,喝着浓茶,唠嗑唠的吐沫星子满屋跑,屋子里有股说不清楚的味道,待久了你也许会不自知,但是只要一出门,那就是二个世界。虽说北京的冬天也是很冷,可是比起东北还是不一样。这几年北京的空气不好,但是窗户还是要开的。空气净化器那个东西一直摆在那一直安静的工作着,但是还是要开窗的。
准备出门的时候接到了司马的信息:“下雪了别开车,我送你,楼下等。”
李云儿想回个信息说不用,打了一个别字后还是拨通了电话:“你不用过来,真的,我都出门了,今天活儿多,你也自己忙活吧!”
司马:“我也到了。”
“晕。”
走到司马的车前打开车门做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你这样我习惯了怎么办?再说我怎么回来,你还送我,晚上你没事吗?”
司马:“没事,习惯就好。”
李云儿:“今天就这样吧!走吧!”
一路上司马还是不说话,很专心的开车,他连开车的样子都是帅的。李云儿看着渐渐融化的雪说道:“在天上的时候是纯洁的雪花,到了地上就是泥水了,它们一定非常后悔来到这里呢?”
司马:“什么?”
“雪与泥土。”
司马笑了笑还是不说话,他是因为自身的缺陷才这样的吧!李云儿已经习惯这样了,她没打算让他回应,只是独自说着给他听而已。不管他听到了没有,反正一见到他就是会说个不停。
看着窗外的李云儿缓慢的说:“二个人在一起也就是这样吧,一个是雪,一个是泥。雪会滋润泥土,泥土却吃了雪,最后雪不见了,泥土依旧是泥土。还会长出美丽的花。”
司马眼看前方:“我是土你是花。”
李云儿:“我不是,完全不喜欢花,以后千万不要送我花,看到花就恐惧,长在土里的野花野草还好,那些剪下来的包起来的玩意太吓人。见过一女的收到了999朵玫瑰,去她家见到那一屋子的已经凋谢的玫瑰花,惨不忍睹。一朵凋谢的花看着还好,999朵一模一样的一起凋谢,干枯,你想想那画面。我从此就留下心理阴影了。”
司马点点头不说话,好像听的很认真又好像什么也没听。
李云儿根本就不管他听没听:“你说男人为啥要送这些注定了要枯萎的东西给女人?不,其实已经枯萎了。提醒女人你像花一样漂亮,可没几天你就蔫巴了。女人为啥还那么喜欢?最后那些残花败叶还不是她自己扔掉吗!也是,反正一切都终将枯萎,倒不如衬着娇艳的时候使劲霍霍。所以,我才真是那个想不开的人。”
整理一下围巾看看窗外的残雪,雪马上就要消失的了,没有做任何的挣扎只是安静的等着蒸发,那些路边的,树下的,角落里的不规则的白色的东西还能称其为雪吗?
李云儿继续如同喃喃自语:“我喜欢雪,可是不是这样的雪,是东北老家的雪,那雪是真白真大真干净啊!鹅毛大雪你知道吗?鹅毛一样大片的雪花你见过吗?对了,你们河南会下雪吗?我都没有到过河南,我想去洛阳看龙门石窟,还有殷墟,去看甲骨文。”
“那明天就去。”司马目视前方说了一句。
“明天?说走就走真好。可是好像我所有的明天都是要缝衣服的。缝不完的衣服。有时候做梦都是针线,梦里总是在找针,担心一屁股坐上一堆针,针扎进肉里的画面太真实,还有老担心枕头里有针。”
司马用一只手拍拍揉揉李云儿的肩膀后又目不斜视的开车。
到了工作室楼下,李云儿利落的打开车门,深吸一口冰爽的空气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工作室的大门里。司马摇下车窗目送一会儿她的背影后离开。
在午饭后的咖啡时间了,李云儿给司马发了个信息:“晚上别麻烦了,我要加班,完了打车回去,你自己忙吧!”
“哦”
万蓉大着个肚子过来了。
李云儿笑的老开心:“你说你非赶这天过来干嘛啊!”
万蓉笑哈哈:“今天产检完了顺道过来看看,回去也就我一个人。”
李云儿故作惊讶:“你一个人去的,现在谁在照顾你?”
万蓉:“今天就我自己去的,老公有事。平时有阿姨陪着,她今天也有事。生的时候我婆婆吧!还不知道。不管了,我现在觉得自己这样挺好,人多碍事。”
李云儿:“孩子出来了还是亲妈伺候好。”
万蓉:“我妈还要上班没时间。再说还得伺候我那半身不遂的爸,肯定不行。我那婆婆你也不是不知道,就她还能伺候人?到时候我请个月嫂得了。”
李云儿:“那必须滴,你一个人肯定不行。辛苦了!”说完把手放在了万蓉那隆起的小肚子上。二人相视而笑。
李云儿:“你说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
万蓉“我无所谓,反正都是我的,不过他们家我知道想要男孩。我婆婆心里就是那么想的,我现在懒得跟她交流,费劲,累。不想影响我心情。能躲就躲。可就是躲不开啊!阴魂不散。”
李云儿:“什么情况,看上去不挺好的。”
万蓉:“对,看上去挺好。”
李云儿:“现在不能不开心噢!要调整,咱不都是为了宝宝吗!”
万蓉:“我也说不上来,自己一个人,一个外地人就这样走进他们一大家子中,开始我努力想要融进去,我以为只要我爱我老公,什么都以他为主,不就可以了吗?突然有了孩子后可能想的太多了,我有点怕了。”
李云儿:“亲爱的,可能是产前忧郁症,我听说一般孕妇都有,没事出来走走,咱要自我调整。有啥你随时过来跟我说说,疏通疏通,千万别憋着。”
万蓉叹了一口气:“是,可能就是产前忧郁症闹得。好久没过来你这还挺想的,你这里感觉真好,安静自在。”
万蓉时不时会介绍客户过来,不管成没成交,李云儿都是感激的。她可以感觉到万蓉的疲惫,要应付那一家子北京人肯定不轻松。但是她也能体会她那种隐藏的好强,自己选择的路自己不能让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