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铁口出来，黎洛才知道，原来下雨了。
难怪总觉得有一层层说不出的凉意，慢慢从空气里渗透进骨头里来。
早上出门时还晴空万里，现在天空飘着密密麻麻的秋雨，黎洛连伞都没有准备，从这里走回别墅，大约十几分钟的路程，黎洛想，干脆就淋回去吧！
正好让秋雨冲刷一下这颗日渐迷糊的心。
当她冲进雨里才意识到秋雨的寒凉，走出不到两分钟的距离，她的头发上眉毛上，甚至连睫毛上都沾上了细密的水珠，寒意从凉薄的衣料里慢慢渗透进来，她用手抱了抱自己，继续迎着雨，往前走着。
这个时间点，是别墅区富人们回家的点，不断地有车从她身边经过，但没有一辆为她停下，就像这世间匆匆而行的人，各人有各人要去的地方，不会有人会因为谁而永久停留，各人都将走向不同的终点。
即便是情侣，即便是爱人。
颜修的车已经从这条路上回去了吧？
即便他们暂时回归的地点一致，但他们早已走向了不同的人生，他将会有他的妻儿，而她终将什么都不是。
黎洛抹了一把脸，她不知道那从脸上滑落的液体，是秋天的雨水，还是她眼眶中的泪水，她觉得很累，累得有点睁不开眼睛，累得有点迈不开步子，她走着走着，突然就走不动了。
她蹲在了雨里，抱着自己，茫然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有车灯照在了她身上，她没有抬眸去望，因为她知道，那不是一辆会为她而停下的汽车，都是过客罢了。
那车灯在她身上停留了的时间有些久了，她想，是谁在看热闹么？
她抬眸看过去，有一个身影逆光而来，那高大伟岸的影子，像是能给人所有的力量，她迎着雨水抬着头，巴巴看向了来人。
“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是颜修。
他冒着雨，眉心紧锁，黑沉的脸色在暗处都能看出他巨大的不悦来。
原来她蹲在雨里，也惹他不高兴了吗？
她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没什么，只是走累了，休息一下。”
“你走回来的？”颜修皱着眉。
她苦笑，“从会场走到这里，起码要一个多小时的步行时间，我搭了地铁，不知道天下了雨，我没带伞，所以淋了雨，走累了，我歇一歇。”
她在解释，解释得详细，而有些混乱，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解释，她在掩盖什么吗？
“地铁站连伞都没有卖吗？”
颜修就差没有直接骂她愚笨了，黎洛看着他脸上那种厌恶的神情，她没有再说什么话，转身开始慢慢往别墅走。
“你去哪？”
颜修站在雨里，厉声问她。
她回头，“没多远了，我走回去吧，就不弄脏你的座椅套了。”
才几天时间，她已经连续弄脏了他两套汽车座椅套，他的车那么贵，座椅套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她赔不起。
“黎洛！”
颜修有些厌烦地厉嗤了一声。
“怎么了？”
她转过头来，神情平静而慌张，那是一种极为怪异的神色，只是雨夜遮盖住了她的不自然。
颜修朝着她走过去几步，他捏住她的下颌，眯眸打量她的样子，“你在伤心？”
“我伤心什么？”她笑了起来，觉得他说的话，真是特别的好笑，她有什么好伤心的。
“那你为什么淋雨？”颜修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她又笑了，“淋雨就是伤心吗？颜修，生活不是偶像剧，我更不是偶像剧的女主角，我没有时间故意跑去淋雨，然后矫情地哭喊，来博取男主角的同情，我只是忘记带伞，只是没钱打车，仅此而已！”
“再说了，我都混成这样了，哪里来的男主角呢？”
她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有眼泪从她眼睛里滑落出来，还好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只要她声音足够平静，就不会有人看出她在流泪。
颜修目光未曾从她脸上挪开一步，“这么说，你不伤心吗？”
“我为什么要伤心？”
“因为我要订婚了！”颜修冲口而出。
黎洛略微有些失神，她苦笑了笑，“你订婚我为什么要伤心？”
“因为我曾是你男朋友，是你最爱的人！”他扣住她下颌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
她眨了眨眼睛，“你也说了，你曾经是，现在不是了，我为什么要伤心？”
“黎洛，你真没心没肺！”颜修突然大怒，厌恶地甩开她的脸，他讨厌她脸上这种无所谓的笑容。
她已经累到了极点，她也没有想到颜修会这么用力，她身体一个不稳，倒在了雨水里，她垂眸笑了笑，对，她就是没心没肺，只有这样才不会难受！
颜修不肯放过她，他将她从地上抓起来，一把将她按在了他的车厢上，他抬着她的下颌，冷冷发笑，“黎洛，你就算不为我要跟何晴欢订婚难过，你也该为你自己目前的处境难过吧？难道，你没心没肺，连自尊也没有了吗？”
颜修一旦订婚，黎洛就更成了见不得光的女人，她该何等悲哀，她也不难过吗？
“我的自尊？”黎洛眼皮一抬，苦涩地望着他，“是谁将我所有的自尊都踩在了脚底下？”
当她不顾一切要嫁给他的时候，她就已经将一切都抛诸脑后，包括她的自尊，而最后真正将她自尊碾碎的人，却是他！
“是你自己！”他厉吼，他讨厌她这种没有尊严的样子。
黎洛笑着点头，“对，是我自己，我活该！”
她活该爱错了人，活该走错了路，活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切都是她活该！
眼泪，混合着雨水，从她的眼眶飚了出来，颜修抬着她的下颌，盯着她无处掩盖的哭泣，“还说你不难过，那你哭什么？”
“我哭我自己活该啊！”她一边哭，又一边笑着，痛苦和自嘲在她脸上交织着，怪异而哀伤。
颜修揪着她，就是不肯放过她，黎洛厌烦地甩开他的手，她大笑着低吼道：“颜修，你要证明什么？”
她是否伤心，就那么重要吗？
如果她不伤心，是不是就满足不了他折磨报复他的心里快感了？
他做这些就是要看到她痛不欲生是不是？他何必呢！他已经可以过上人人羡慕的大好生活了，何必要来折磨她这种卑贱如蝼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