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今天上午船就到了吗,小姐怎么还没回来。”
“回先生,京西那边儿出了人命案子,咱们京中的警察局里调不出人手,小姐回来连椅子还没坐热呢就让汪先生的人给请走了。”苏府的下人秦儿道。
“汪清鸿这老家伙,当真是会使唤人!”苏同伯冷哼一声,瞧着这一桌子的接风酒菜也有些食不知味了。
“是谁告诉他小姐今日回来的,老东西,我自己的女儿好容易从洋人的地界儿回来了,还没见着面儿呢就让你给得着了!”苏同伯没好气道,说罢撂了筷子。
“先生,小姐留了话,说今日去看也看不出什么,定会在晚膳前回来。”秦儿道。
“罢了,我一个人吃饭有何意思,叫人撤了!”苏同伯道,说罢起身去了书房。
秦儿无奈,谁让咱们家小姐是北京城警察署的总探长呢。汪先生可是非常倚重小姐了,一个月前汪先生接到上头的消息,欧洲著名的痕迹分析及心理引导专家杜·乔斯瑞尔先生在当地开设了宣讲学堂,上面给了一个名额,汪先生二话没说将名额直接给了自家小姐,可见汪先生的重视。
京西警察署,
“哎,你听说没有,最近咱们这警察局可不大太平。领班儿的说上个星期领导抓了个反动派,结果咱们张厅长还没什么个结果来,昨天就让人跑了,听说是局子里出了差错。这不,今儿个说上边儿给委派了个大人物,专门来盯着的。”立中道。
“能让上边儿派人来,这反动派怕也是个重要的主儿了。你听来的这些个消息可别往别人耳朵传了,说话小心些,别是八卦不成,反倒让上边儿找着出气儿的揪了咱们辫子,抓不住人,拿咱们走腿儿的开刀。”小马一边儿说话,拿着扫帚清着掉地上的枯叶子。
“你也忒小心着了,愣是他天王老子下来也轮不到拿咱们开涮,咱们这身份可不值钱,人家得揪大头儿。”立中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小马也懒得计较。
说话的是京西前门街警察署里轮班儿打扫卫生的两个小伙子。
正说话呢,只听见几声清脆的高跟鞋踢踏声儿,没等立中反应过来,一只酒红色的漆皮高跟鞋已经踩在了扫帚上。
“嘿我说,哪个不长眼的......”立中正要叫骂,抬头却没了下文,旁边儿的小马也愣了神。
两个穷小子可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
女子着一身明艳的苏绣旗袍,右大襟上的扣子因着天儿热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松了一颗,露出了令人艳羡的脖颈,左眼角下的一颗泪痣当真是慑人魂魄,瞧着像是混血。旗袍下摆开叉的地方若隐若现的美腿让俩兄弟不禁咽了几口唾沫。
立中瞧着姑娘的美貌移不开眼,小马却瞧见了眉间隐隐的几分英气,且姑娘身子标致,着苏绣雍容华贵,定不是寻常人。
“在下嘴唆了,姑娘别放心上,不知道姑娘来咱们警察署有何贵干?”立中愣了半天,被小马拽了一把才清醒过来。
“前门街的人平时就这德行?来警察署没事儿干难道是来看你的?是不是太平日子待久了。”姑娘道,语气轻蔑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怒自威。
小马听着这话立刻明白了,这位一定就是上边儿下来的。
“外头天儿热,姑娘请里边儿喝杯茶吧,张厅长在里头候着呢。”小马道。
“哟,还有一懂事儿的,你叫什么名字?”姑娘问道,眼底生了些许兴趣。
“我叫马宏远。”
“你们张厅长不会就给了你个扫地的活吧。”姑娘道,其实早已瞧清楚了他,手指头儿边儿上的茧子,是打枪磨的。
“姑娘是大人物,一瞧就明白。”
“行了,往后你就跟着我吧。”说罢,抬起了踩笤帚的脚朝着办公室去了。
“哎我说马宏远,亏我拿你当兄弟!你知道她是谁你不告诉我,你不地道!”立中撸了袖子想跟小马理论一番,小马却没这个心思。
“我刚知道的。”扔下句话就跟着姑娘进了办公室,留下了立中在太阳底下生闷气。
“张厅长,一个月不见您这椅子坐的可舒服?”姑娘也没敲门,径直进了张大松的办公室里间,正偷摸的看名伶杂志的张大松吓了好一个机灵。
“哎呦,苏长官您可吓死我了!您不是去欧洲学习去了么,怎么这就回来了。”张大松一脸横肉哆嗦着,当真是吓着了。
张大松口中的苏长官就是这位身着苏绣旗袍的姑娘,她名叫苏禾,是名震北京城的女探长。凡是到了她手里的案子,都能给办的跟她人一样水灵儿。京圈儿知道苏禾大名的,无论是富商大亨,还是官场公子,遇着了都得敬她苏禾三分,除了她办的那些案子让圈儿里几位大官爷舒心的在位置上坐着没掉下来,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的父亲,国民党北方军区的总司令官苏同伯。
京城里见过苏禾姑娘的,都说她像天上的仙女儿。张大松却觉得,好看是好看,就是这性子忒强硬了些。
“汪先生把我叫来,直接接手这个案子。”苏禾道。张大松瞧了一眼她身后的小马。
“向您借了个人,张厅长不介意吧。”苏禾笑道,将桌子上半凉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两位长官,茶凉了,我去沏一壶新的来。”说罢小马端着茶壶去了伙房。
“人家可是个正经有本事的,你怎么就给他安排了个扫地的活儿。”苏禾道。
“他之前是上海那边圈子的,没查清底细,不能妄动。”张大松道。
苏禾没搭腔,马宏远是个聪明人,倒是不知,怎么个聪明法。
“说正事儿吧,张厅长,洪先生在哪?前几天跑出去的那个是谁。”苏禾道。
“苏探长明察秋毫,洪先生他是救国救世的英雄,断然不能让他在这么个破败地方丧了命。咱们这前门街警察署虽说也就是个给政权走腿儿的,但也不能不讲良心。放心,我把先生安排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替他跑出去那个,也死不了。”张大松道。
“你平时做事可不这么莽撞的,你以为你的这点儿小把戏上边儿看不出来么,汪先生派了我来,是想给上头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保住你。洪先生不只是警察局的犯人,还是国民党的死对头,这么大个事儿,上面一定会追究。张厅长你这次可是欠了我个大人情。”苏禾道。
“这次,多谢苏长官救命了。若是这回过去了,咱们前门街的,唯苏探长马首是瞻。”张大松道。
虽然张大松瞧着一点儿也不甚心急的样子,苏禾却看得明白,随手拿起了刚才张大松扔在桌子上的杂志,纸边儿都被汗给浸湿了,风吹了一会儿,隐隐的暗黄色汗迹愈发明显。
“看不出来呀,张厅长还喜欢咱们京城的名角儿。”苏禾瞧着杂志封面,正巧着是几个月前刚红透了京圈儿的名伶钱松子,当官儿的好这口儿,私下里都管钱松子叫“莺歌小姐”。
“苏长官就别打趣我了,外头那个,我会尽快给您查清楚的。”张大松道。
“前门街还是以您马首是瞻,劳烦张厅长回报我一条忠犬了。”说罢,苏禾起身出了办公室,走到一半,似乎忘了些什么“哦,对了。我瞧着他挺聪明的,要是一直让他在外头扫地,难免有怨言。”
出来正遇上了伙房出来的小马。
“你先待在这吧,张厅长明日会给你安排新的职位。”苏禾道。
“多谢长官看重,下属定会不负所望。”小马道。
苏禾点点头,当是回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