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时候，沃洛嘉发了蒙，一天，他把姐姐刚刚得到的一件礼物——格尺给弄断了。他只好拿着断了的格尺来到姐姐面前。
“姐姐，格尺断了。”沃洛嘉耷拉着头，很内疚地问，“罚不罚我呀？”
“这是朋友刚刚送给我的，人家的一片心意——”姐姐接到断成两截的格尺心里不好受，真想要惩罚沃洛嘉一下，可见他如此诚恳，她举起的手只好失态地抓住身上飘逸的花裙子，无可奈何地问，“你是怎么把它弄断的呀？”
“用膝盖折断的。”沃洛嘉一边说一边抬起腿来比画着这件事的经过。
“你是学生啦，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姐姐还是生气地说，“我告诉你的老师去。”
“他既然承认了过错，不偷偷摸摸干，这一点是好的。”妈妈出面调解一句。
沃洛嘉也偷偷摸摸干过。
一次妈妈在厨房削苹果做包子馅。桌子上放着一堆苹果皮，沃洛嘉在桌子下面小狗样地东钻西窜的，闹着要苹果皮吃。
“皮是吃不得的！”妈妈告诉沃洛嘉。听外面有人喊她，妈妈放下手中的活儿出了门。
妈妈回到厨房时，沃洛嘉不见了，一堆苹果皮也不见了。
沃洛嘉正在后花园里的小桌旁，上面放着一堆苹果皮，他在匆匆地大口大口吃着。
“我亲爱的沃洛嘉呀，要果皮不要脸皮呀，老鼠样的一张馋嘴。”妈妈故意羞他。
沃洛嘉嘴里还衔着一把苹果皮，哭了，一边哭还一边同妈妈犟嘴：“苹果皮不像樱桃皮嘛，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吃？一定要丢掉它？”
妈妈也说不清为什么苹果皮不能吃的道理，只是认为苹果皮一般是给草料动物吃的，人吃苹果皮不成了野兽、低级动物，那是下贱人、要饭的乞丐。
“没有毒又好吃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吃？什么是下贱人？我吃了不还是沃洛嘉吗？”他不理解妈妈的解释，一把眼泪缠着妈妈天真地问个不停，“妈妈，我没有要饭，我是要皮，吃自家的苹果皮又怎么会变成乞丐了呢？”
“好的好的，你不是乞丐，是小偷。妈妈不允许你吃，你偷到这花园里来吃，是个诚实的孩子吗？”妈妈认真地说。
“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我告诉了你，我要皮……”听妈妈说他是小偷，沃洛嘉又大哭起来了，闹得妈妈做不成包子馅。
“因为你没有得到妈妈的允许就把果皮拿到花园里吃了，背着妈妈偷偷摸摸干……”
沃洛嘉这才承认了错误，并表示以后不再这样了。
沃洛嘉八岁时已是一位高小学生了，爸爸第一次带他和哥哥姐姐到喀山去找姑妈。
一天他在姑妈家里和哥哥姐姐、表兄表妹们追赶打闹，沃洛嘉不小心碰到了桌子，桌子上的一个玻璃水瓶掉落地上，摔碎了。
“我的孩子们，谁把水瓶打碎了？”姑妈听到破碎的声音走过来问。
大伙都连连说：“不是我，不是我……”
这时，沃洛嘉也加入了这大合唱，说了一句“不是我”。
沃洛嘉觉得那是在别人家里，姑妈又不熟识。人家都轻快地说“不是我”的时候，这位在这群孩子当中最小的孩子没能启齿说一句“是我”，也胆怯地附和着大伙说了同样一句却是骗人的话。事实上，当时姑妈和孩子们也并没发现沃洛嘉是这么说的。见没有孩子敢承认错误，姑妈也没再追问了。
孩子们照样痛痛快快地玩他们的。也没有谁对姑妈说玻璃瓶是这个小弟弟打碎的，当时大伙都在追赶，做哥哥姐姐的不是更有责任吗？
姑妈把这事给忘了，孩子们也忘了。
哥哥姐姐只感觉到沃洛嘉后来在姑妈家里玩得不起劲了，听不到他的高声大嗓子，甚至有时一个人在一旁闷闷不乐。
“沃洛嘉，我亲爱的弟弟，你不舒服？”哥哥问他，姐姐也摸摸他的额头。
“我的好孩子，是不是生病了？”姑妈连忙过来又摸了摸沃洛嘉的手心。
“……”沃洛嘉只微微摇了摇头，面对姑妈，来到嘴唇边的话又吞回去了。
“想吃东西吗？姑妈拿给你。”看着沃洛嘉嗫嚅的嘴，说完转身就进了里屋，姑妈特意给他送来了一包水果糖和几颗樱桃。沃洛嘉倒享受了姑妈没给其他孩子的特别待遇。
沃洛嘉推不掉姑妈强要他收下的这份不该收下的礼物。
三个月后，爸爸总算带沃洛嘉和哥哥姐姐离开了喀山的柯库什基诺村姑妈家里，又回到了辛比尔斯克来住。
回家的当天晚上，沃洛嘉又一次回想起那过失撞翻玻璃水瓶的事，想起了当时自己说的“不是我”还有姑妈送的糖果、樱桃……
床架碾转得吱呀吱呀响，被窝里越睡越觉得不暖和，沃洛嘉的喷嚏和咳嗽声惊醒了妈妈，当妈妈一来到沃洛嘉的枕前，他“哇”地哭了。
“孩子，哭什么？受惊了？不是做梦哭吧？”
妈妈连忙捻亮了灯，见沃洛嘉两只眼睛睁得亮亮的，泪水两条决堤的小河样流入淡淡的赭色鬓发里。
“妈妈，我把安娘姑妈骗了。我打碎了她家的玻璃水瓶，却说水瓶不是我打碎的，其实是我打碎的。安娘姑妈可能现在还不知道玻璃水瓶是谁打碎的，我把她骗了，我不对，你罚我吧！”
沃洛嘉不敢在别人家里承认错误，回家在自己妈妈面前止不住地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这半夜里，沃洛嘉还哭得真伤心，闹得全家人都似乎要帮他流一把眼泪了。
妈妈总算安慰了他，说她马上给安娘姑妈写信，相信安娘姑妈是会原谅他的。
过不久，妈妈收到了从喀山寄来的安娘姑妈的信，沃洛嘉看了又看姑妈的回信：
……沃洛嘉我这亲爱的孩子，难怪后来姑妈送给他的糖果他一点也没动过，全悄悄地放进了食品柜的抽箱里。一包水果糖全溶成了难分难舍的一整团团，那樱桃，一颗颗熟得流出了琼浆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