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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那我就拭目以待

屏幕上变化着手环传送回来的数据,包括定位信息、运动轨迹、心率变化、热量消耗、定时抓拍等,由此可以判断佩戴者当时的状态。

宋凌微饶有兴味地调出余鲤的手环信息,即时监测数据显示,她现在距离三朝公司二十多公里的明珠影视城,运动轨迹在隋唐区,心率每分钟68次左右,消耗热量1256卡路里,定时抓拍到的最新照片是导演背影和监视器,监视器中有正在拍摄古装剧的裴叙。

一切都在掌握中,安全。

宋凌微扬了扬嘴角,这条鱼儿虽然在他规划的池塘里游弋,但并不配合他的工作。比如,他要求余鲤向他报备,当他联系她,让她告知当时情况时,她以“正在执行任务,不宜分心”为由敷衍他。他不满意她的敷衍,再次联系她,要求她详细报备时,她就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让他看手环数据,别影响她工作,结束对话。

面对他时,碍于武力值差异,余鲤会当识时务的俊杰。一旦隔着手机,余鲤对他相当不耐烦,摆明懒得理他。

对于这样阳奉阴违的余鲤,宋凌微也不跟她一般见识,折个中,要求她下班后向他做当日工作总结。

“当日工作总结?”余鲤嫌他事多,“那我应该向直属上司汇报才是,哪敢劳烦师父。”

“明部说了,这是你我师徒的事。”宋凌微体贴地不让明郗背锅,顺便提醒余鲤,“年年,每日汇报,否则,扣你奖金。”

看在奖金的份上,余鲤乖乖地汇报工作,或许为了表示不甘愿,她每次都拖延到半夜,才把总结发到他微信上,绝不多说一句与工作无关的话。

想到“负隅顽抗”的余鲤,宋凌微摇头失笑,这时屏幕上的数据突然静止,没了变化。

这是余鲤在裴叙身边工作一周多,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宋凌微感觉心脏的跳动停了停,忙向陆观野确认安全部后台和手环终端的信号连接问题。

陆观野说信号正常,手环数据不变,原因是没有监测到变量,可能是手环不在佩戴状态。

宋凌微的眼皮跳了下,有点紧张地拨通余鲤的电话。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宋凌微忙问:“年年,你在做什么?”

“我是裴叙。”手机那端传来的并非余鲤的声音。

“把手机给余鲤,我有话跟她说。”

“余鲤,你的电话。”裴叙直接扬声问,随后转达,“她说正忙着,忙完回你。”

盯着被挂断的电话,宋凌微心生恼火,裴叙什么时候成为余鲤的代言人了?

他霍地起身,穿上风衣,一边走出安全部,一边拨通利哥的号码,他倒要问问余鲤在裴叙身边忙什么?

余鲤确实在忙,以保镖身份担当裴叙的助理,除了安全防卫,利哥理所当然地让她负责裴叙的保姆工作。比如此刻,在拍摄下一场戏的空隙,裴叙变回安静的美男子,有空只想画画,余鲤就替他“守门”,保证不会有人妨碍到他。

不知是风太大,还是有人手太滑,裴叙的素描本卡到锦鲤池中央的假山上。

裴叙见了,二话不说就要跳进池中去取,余鲤眼明手快地阻止了。

锦鲤池的水深过膝,裴叙穿着唐式圆领长袍戏服,一入水就没法拍下一场的戏。

作为助理,没有看好裴叙的私人物品,余鲤觉得是她的疏忽,取回素描本,她责无旁贷。

余鲤利落地脱掉长外套和马丁靴,将牛仔裤脚卷至膝盖,她嫌腕上手环碍事,取下和手机放一起,让裴叙在一旁看着。

十二月的南方,水已经凉飕飕了,余鲤一下水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池底积淤,每一步都是拖泥带水的,很是费劲。

“余鲤,你的电话。”裴叙在池边向她喊话,她不耐烦地摆摆手,“正忙着,先挂了,忙完我再打回去。”

她爬上假山,取回素描本,高举着素描本淌水回到池边,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

“拿着,看看有没有缺页少角的?”

余鲤将素描本塞到裴叙手中,赶紧套起长外套,穿上马丁靴,戴回手环,看到手机里的来电记录是宋凌微,心生逆反,不想马上回电话了。

“谢谢。”裴叙随意翻了翻素描本,“利哥经常把素描本藏起来,他讨厌我一有时间就画画,却不跟其他人互动。”

“所以,是他把素描本藏假山?”

两个小时前,利哥说要去电视台谈合作就离开了,把裴叙交给余鲤全权负责。

“也许。”裴叙打开素描本,无所谓道,“等合约结束,他就没机会了。”

“裴叙,你真的讨厌娱乐圈吗?”

余鲤忍不住问,他现在处于上升期,利哥自然希望他专注演艺事业,他却一心想着退圈。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裴叙拿起笔,熟练又快速地排画,画着海底漂浮的水母。

“我好友是你的粉丝,所以我跟着她看过一些你演的戏。”余鲤盯着他沉静的脸,坦言而非恭维,“你的演技很棒,特别有张力和感染力,不演戏很可惜的。”

“我不讨厌演戏。”裴叙停下笔,与余鲤对视,“因为戏剧比生活真实。”

闻言,余鲤的心一震,似有所感,又不可言喻,让她想起一些事,心有戚戚焉,有时生活的狗血确实远胜过戏剧。

她想裴叙是喜欢演戏的,这跟他讨厌娱乐圈并不矛盾。

余鲤觉得她能理解裴叙了,他不讨厌演戏但想退圈的心态,正如她不讨厌当保镖但想远离宋凌微一样,无法随心所欲,只能憋屈地妥协。

如此一想,余鲤不由地对裴叙惺惺相惜起来。

“裴叙。”这时片场的执行导演冯羽走过来,手搭在裴叙肩膀上,“跟你借个人,肯吗?”

“什么人?”裴叙合上素描本,微微挺直身,肩膀有点僵硬。

“她是你的人吧?”冯羽挑眉指示余鲤,“我在现场记录视频看到她,非常上镜,想让她来客串角色,比如剧里协助你找到破案线索的世家千金,有三四场戏。”

“她是我助理,不演戏。”裴叙想也不想地拒绝。

“是吗?那要我问问本人。”冯羽的手从裴叙肩上收回,转向余鲤,“美女,有没有兴趣演戏?你要是愿意客串,我可以让编剧给你的角色加戏,也可以推荐你签约经纪公司,如何?”

年近四十的冯羽,精明干练,见惯娱乐圈的帅哥美女,反而对容貌出色的素人更感兴趣,乐于挖掘原石璞玉。

“我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余鲤克制住被“以貌取人”的不适感,冷淡道,“没有换工作的想法,不好意思。”

“改变主意的话,随时联系我。”冯羽掏出名片塞到余鲤手中,也不纠缠。

余鲤看着冯羽的背影,瞧了下名片,问裴叙:“不会联系的名片,该留着吗?”

“给我。”裴叙拿过冯羽的名片,往素描本里一夹了事,“余鲤,你真的不向往吗?在娱乐圈,不管是喜欢钱还是喜欢名,比做其他工作更容易获得。”

“我喜欢钱也不讨厌名。”余鲤从未觉得自己清高,“我只是厌恶自己靠脸吃饭。”

“不厌恶别人靠脸吃饭吗?”裴叙指着自己,“比如我这样?”

余鲤故意凑近端详,她一直没太注意裴叙的长相,印象里他是个安静美男子。仔细看,裴叙的五官长得相当凌厉,眉眼上挑,鼻挺唇薄,自带艺术家的不羁感。然而他气质沉静,沉静得似乎掩饰了五官棱角,模糊了样貌。只有在扮演角色时,不再是裴叙,他才放开,难怪她会觉得镜头下的裴叙很张扬,判若两人。

“你这是老天爷赏饭吃的脸。”余鲤得出结论,“每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不能以我的标准去评价。”

她只厌恶自己的长相,青春期时,面对跟母亲越来越像的脸,她特别烦躁,去医院咨询整容的事,医生反而建议她去精神科呢。

“我也不喜欢自己靠脸吃饭。”裴叙像是找到了共鸣,“利哥说,关注我脸的人越多,我的画就越受关注,我就越有价值,不管演戏还是画画,我都能名利双收。可在这个圈子呆得越久,我就越无法忍受,却必须忍受。”

余鲤知道裴叙耿直,但很意外他这样对她推心置腹,仿佛忍耐许久,终于找到了树洞。

“裴叙。”余鲤定定地看着裴叙,问出疑惑,“你最初是为什么进娱乐圈的?”

“为了让一个人看到我。”裴叙第一次说起他的初心,“可我和她分开二十年了,她大概忘记我,即使我成为明星,她也认不出来的。”

裴叙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得听不出这人对他的重要性,余鲤想起很多偶像剧的情节,就猜:“这人是你的青梅竹马?”

“我没有青梅竹马。”裴叙轻轻摇头,表情有些迷茫,“她是……妈妈。”

“妈妈”这两个字,裴叙说得很不熟练,唇齿舌间,不知如何安放。

无可名状的感伤袭击了余鲤,在她心间掀起波澜,久久无法平静,忽然明白,裴叙为什么会信任她?

四岁后就没有妈妈庇护的孩子,将无意间救过他的她当成保护者信任,仿佛雏鸟破蛋时将第一眼所见之人当妈妈依赖。

余鲤不清楚裴叙母子为何分开二十年,但不会刨根究底揭人伤疤,只是更加明白他说的那句“戏剧比生活真实”。

下一场戏开拍了,余鲤怔怔地望着在镜头下扮演别人的裴叙,专心体验着更为“真实的人生”,肆意飞扬。

余鲤作为保护者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她的工作就是让裴叙更加放松地享受这种“人生”。

回过神来,余鲤以保镖的敏锐性和警觉性注意周边的环境,在片场忙前忙后,让裴叙不管是拍戏还是休息,都能心无旁骛,无所顾虑。

直到当天拍摄结束,裴叙收工,余鲤才想起来应该给宋凌微回电话时,却发现宋凌微就站在保姆车边,似乎在守株待兔。

“年年,来我这里。”宋凌微皮笑肉不笑地向余鲤招手,对她的保护对象视而不见。

像是看到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余鲤心底打了个颤,她知道她对宋凌微的工作配合度很低,以他爱记仇的个性,只怕是来找茬的。

余鲤瞥了眼身侧的裴叙,现在还是她的工作时间,不能擅离职守,她就岿然不动,直面宋凌微:“我在工作中,你有事吗?”

“真是爱岗敬业。”宋凌微上前,直接拎起她的左手腕,看到腕上的手环,“下午三点七分到二十三分,你是不是取下手环了?”

“三点七分到二十三分?”余鲤对这个时间没概念。

宋凌微提醒:“我给你打电话,你忙得没空的时候。”

裴叙补了一句:“余鲤,那时你在水中。”

“哦。”余鲤一脸恍然,抽回手,有理有据道,“我作为保镖,那时在维护委托人的财产安全,需要下水,担心手环进水,暂时取下。”

“手环是防水的。”宋凌微眯起眼睛,自带威胁感,“年年,记住,不要轻易取下手环。”

“上班时间,我会记住的。”

余鲤嫌宋凌微小题大做,按照规定,私人时间可以不佩戴手环,所以每次完成当天任务,她就会取下手环,不想下班后,睡个觉洗个澡都要被记录数据。

“下不为例。”宋凌微又从她口中掏出手机,放在她头顶,“还有,你手机是装饰吗?这样用吗?”

“我还在忙,忙完自然会回你电话。”余鲤抓下手机,讽刺道,“宋凌微,你很闲吧?”

“随意取下手环,拒绝接听电话,没有及时回电。”宋凌微就闲闲地指出问题,“年年,做一份检讨。”

“我的工作是对委托人负责,除非委托人说我失职需要检讨。”面对宋凌微的“欲加之罪”,余鲤不买账,拉拢裴叙来怼他,“裴叙,我需要做检讨吗?”

“不需要。”裴叙理所当然道,“我对你的工作非常满意。”

“看来我在工作中的随机应变,出钱的委托人是没有意见的。”余鲤得意地挑衅宋凌微,“公司对此应该无可指摘吧?”

“不仅懂得找靠山,还学会强词夺理,不愧是我的徒弟。”宋凌微故作欣慰地摸着余鲤的头,倾身靠近她耳畔说,“年年,再教你一课,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要想穿暖吃饱,多念师父的好。”

作为师父,余鲤觉得宋凌微越跑越偏,说教还带韵脚了,他应该去搞传销洗脑。

“那就多谢师父指教。”

余鲤不以为然地敷衍,这课的重点,她懂,所以她才不会想着依靠他。

元旦剧组要放假,三十一号收工后,余鲤将裴叙从影视城送到家,等二号再来接他去拍戏即可。

裴叙不肯参加任何跨年活动,只想在家里画画,把利哥气得够呛,恼他不思进取,说没有曝光就没有热度,没有热度就会被淘汰。

看裴叙一脸“如我所愿”的表情,利哥只能放话:“不参加活动可以,我再给你多接一部戏!”

所以,余鲤送裴叙回家时,他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回去的路上,余鲤有些担心裴叙会怼利哥,打开微博看,他只发了张调色板的照片,情绪看来是稳定的。

余鲤正想发个评论,王沐春打来电话,说备好火锅,让她速回。

寒潮来袭的跨年夜,光是听到火锅两字,余鲤浑身都热起来。她回到公寓,一进门就闻到食物香气,瞬间搅得她饥肠辘辘。

不过看清在调蘸料的人,余鲤有点恼火地瞪向王沐春,她又“引狼入室”!

“小鱼,快坐好。”王沐春热情地拉她入座,“这是宋哥点的海底捞,就等你回来开涮了。”

“年年。”宋凌微自然地打招呼,仿佛他是这里的主人,“你要哪种蘸料?麻辣葱花?沙茶酱蒜泥?酱油醋香菜?”

“我讨厌葱花,讨厌蒜泥,讨厌香菜。”余鲤故意找茬。

“那给你女神吧!”宋凌微就把老干妈放在她面前,请她自便。

“嗯哼。”余鲤瞥了眼宋凌微,不爽道,“你来做什么?”

“吃火锅。”宋凌微一脸的理所当然,“顺便听你汇报工作。”

在裴叙身边工作半个月,余鲤自认得心应手,裴叙对她很满意,乖乖配合她“闭嘴”,能让她“代言”他绝不会“多嘴”的,她算是堵住泥石流的口了。

相比之下,余鲤觉得宋凌微管太多,不相信她的能力,上班时她神经高度紧绷,下班时还不让她放松,时不时地搞突击查岗,让她烦不甚烦,消极以对,能躲就躲,能拖就拖。

现在还跑她家里来,要她面对面汇报工作,余鲤瞬间觉得火锅索然无味,往碗里加了一大勺老干妈,顺便从王沐春的漏勺中夹走牛百叶。

“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裴叙在影视城拍了十二场的戏,我作为助理,负责他的吃喝,帮他应付剧组人员,顺便陪他对台词。刚刚送他回家,今天一切正常,明天放假,报告完毕。”

裴叙目前主要工作是在X市影视城拍摄电视剧《御史台》,为期四个月。不过年底各种典礼活动多,利哥如果能说动裴叙,余鲤作为保镖就得“出差”了。

“年年,你知道裴叙几岁出道?”宋凌微突然问,“签约哪家公司?”

虽然安全部那边有裴叙完整的资料,但余鲤并没有看太仔细,她只关注裴叙的现状,对他的历史不甚了解,于是她朝王沐春使了使眼色。

“裴叙十四岁时签约傲世传媒,就在自家公司的戏里跑龙套,二十二岁经纪人带他转到如歌公司,他才演上主角,开始走红呢。”王沐春如数家珍,“小鱼,你和宋哥真要在我面前谈裴叙吗?我是他的粉丝,可能粉丝随主,口无遮拦哦。”

余鲤为裴叙工作的事,王沐春是看到“绯闻”才知道的,她就想让余鲤近水楼台给她谋福利。结果余鲤非常有职业道德,不肯泄露委托人的隐私,不会为她假公济私的。

要不是看在余鲤对她的偶像如此尽心,王沐春早翻了她们友谊的小船。

“你可以回避啊。”余鲤没好气道,对于裴叙的事,王沐春知道得可能比她多得多。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王沐春瞅了瞅宋凌微,见他没什么意见,佯装失聪,专心涮锅,“火锅在前,别管我,你们谈你们的。”

“大春说裴叙十四岁就签约?”余鲤想了想不对,“那时裴叙未成年吧?合法吗?”

“合约是他的法定监护人签的。”宋凌微解释,“签的是十二年长约,签约金非常可观。”

“这不是卖身契吗?”

余鲤咋舌,裴叙现在才二十四岁,竟“卖身”十年了,难怪他那么渴望合约结束,退圈。

宋凌微不置可否,反问:“所以,你想当他一辈子的保镖吗?”

“什么意思?”余鲤愣住。

“裴叙合约是被傲世完整地转让给如歌,他已经履约十年,理所当然地认为再过两年他就能自由。”宋凌微遗憾地摇头,“裴叙还是天真了点,如歌是不会在合约结束时才提续约的,毕竟如歌付了昂贵的转让费给傲世,也花了心思捧红裴叙,正是收获果实的时候。据我所知,如歌已经在准备新合约,用来取代旧合约,新合约的年限至少五年。”

虽然想说宋凌微危言耸听,但想到他的律师身份,余鲤承认他说的很现实,有点心惊道:“裴叙不能提前解约,也不能自然完成合约?”

“对。”以裴叙的智慧,是无法解开这个局的,“年年,裴叙对你很满意,那么,三个月后,他肯定会跟三朝续约,让你继续当他的保镖。这样周而复始,你不就成了他一辈子的保镖吗?”

“裴叙想要的是自由,不是保镖。”余鲤皱眉,不喜欢宋凌微说的事态发展。

“年年,那我考考你。”宋凌微目露精光,“你觉得怎样才能真正保护裴叙?让他不再需要保镖。”

“满足他的愿望,退出娱乐圈?”余鲤说得不是很肯定,宋凌微一脸她也很天真的表情。

“之前袭击裴叙的口罩男,警方说法是口罩男并非任何明星的粉丝,纯粹看裴叙不顺眼。”宋凌微顺手把涮好的牛肉饭到余鲤碗中,“根据利哥说法,裴叙在圈内十年,圈内人都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耿直缺心眼,不至于雇人袭击他。再者,根据裴叙粉丝说法,他们认为裴叙真实不做作,专注演戏低调不争。虽然会调侃他是泥石流容易得罪人,但都是会维护他的亲妈粉,私下会跟其他明星的粉丝搞好关系,替裴叙背锅,化干戈为玉帛。”

“亲妈粉在此。”

忙着吃火锅的王沐春适时刷存在感,被余鲤瞪了一眼,她和宋凌微的交流可真多。

“所以呢?”

“娱乐圈带给裴叙的危险性有限,真正的危险另有所在。”

“真正的危险是什么?”

“暂时不能告诉你。”宋凌微还在调查,要对余鲤做些保留,“关于裴叙的安保方案,我已经做了调整。年年,只要你听话,我保证让你在三个月内圆满地完成任务,初战告捷。”

“是吗?”余鲤半信半疑,绕了一圈,宋凌微是想让她唯他马首是瞻吧?

“还能让裴叙如愿退圈。”宋凌微胸有成竹,“年年,我的脑子和拳头,应该值得信任吧?”

宋凌微脑子好使,拳头还硬,更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狡诈……余鲤想起自己被迫加入三朝的经过,她不相信宋凌微的人品,但相信他“耍流氓”的能耐。

“那我就拭目以待。”余鲤不甘愿地补充,“为了我的委托人。”

“宋哥,小鱼,你们真像为孩子操碎心的家长。”王沐春促狭的目光在宋凌微和余鲤和之间来回,“作为裴叙的亲妈粉,我倍感欣慰呢。”

“乖。”宋凌微笑道,“我不介意被叫爸爸的。”

“宋哥爸爸。”王沐春从善如流,“小鱼妈妈——”

“闭嘴!”

余鲤夹起碗里的牛肉堵住王沐春的嘴巴,公事谈完,她就不想跟宋凌微废话,也不想王沐春插科打诨,于是闷头涮火锅。

电视里的跨年晚会响起新年倒计时,零点来时,王沐春拱手作揖说“新年快乐”,宋凌微起身说该回家了,王沐春就推着余鲤去送客。

余鲤快步走去开门,不冷不淡地对宋凌微说:“好走不送。”

“年年,新年快乐。”

宋凌微去倾身靠近她,说着话的空隙,自然而然地亲了她脸颊一记。

余鲤只觉得颊边一热,难以置信地望着宋凌微,他刚才耍流氓了吧?

宋凌微却笑得两眼弯弯,愉快地解释:“这是新年礼物。”

闻言,余鲤怒从中来,这个禽兽,她扬手就想给他一个巴掌回礼。

宋凌微轻松地扣住的手腕,按在门上,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吻住她。

强势而热烈,如同不期而至的龙卷风。

余鲤浑身莫名地颤栗,无法反抗他,陌生又熟悉的气息灌进来,瞬间攫取了她的神经,让她想起第一次吻宋凌微的情景,羞耻感骤起。

“你的回礼,我收到了。”

宋凌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等她回过神来,他已不见人影。

“哇喔,宋哥真是捕鱼高手,好想拜他为师。”王沐春对着她,一脸崇拜的样子,“小鱼,你还是从了他吧?”

“王沐春!你这个叛徒!”

一想到她被宋凌微吃豆腐而王沐春全程观看,她就恼羞成怒,扑过去,作势要掐死她。

“宋哥可是特地过来陪你跨年的,还给你带新年礼物呢!”

吃了宋凌微嘴短的王沐春,时刻不忘当助攻,开始幻想宋余大婚时给她准备谢媒礼了。

“闭嘴!”

余鲤买回饮料,看到少年背靠树坐在草坪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她的英语书。

她半蹲在他面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描绘他的眉眼,掠过长翘的睫毛,不由地手颤,行动,双颊飞上绯色。

他长得斯文秀气,眉眼尤其清雅,看起来温柔极了,好似远山临水,让她一见,心湖止不住地荡起涟漪。

他睡着时,微抿的嘴角悄悄上扬,像是带着笑,引诱着她,想要碰触他的冲动,仿佛小猫在挠心,忍不了。

这里是学校偏僻的一角,路过的人少,让余鲤壮起胆,看着他的唇,咽了咽口水。

她倾身靠近,还是有点怂,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下他的脸颊。

他睡得很沉,没有发现她的动作,她胆子又肥起来,终于亲到他的唇,停留了一秒,感觉到的柔软,令她意犹未尽,忍不住又亲了下,羞涩与欢喜在心间满溢。

当她第四次凑近,快要碰到他嘴唇时,有只手抬起来,勾住她的后颈,唇上随即传来动作,强势而热烈……她仿佛跌进龙卷风,阵阵眩晕。

……

余鲤脸红心跳着从梦里醒来,忍不住掩面自恼,她竟梦见第一次吻宋凌微的情景,难以言状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十六岁时喜欢宋凌微的感觉,好像心里有只小鹿在撞来撞去,让她面对他时蠢蠢欲动。

而今,那只小鹿早就撞死了,留下一对鹿角,让她看见宋凌微,就想顶撞他,离他远点。

可宋凌微却像难缠的鬼,阴魂不散,害她处处受制于他,做梦都……

余鲤猛地从床上弹坐起身,甩了甩头,不允许情绪跟着宋凌微走,她还是去道馆找宫清原过几招,发泄下过剩的精力吧。

手机铃声响起了,裴叙来电。

“余鲤,我需要你。”裴叙的声音很无力,“有人闯进我家,我招架不住,你快来。”

余鲤瞬间将扰乱心情的旧梦抛之脑后,无暇他想,匆匆赶往裴叙家。

裴叙住在翠星庭,是安保措施完善的酒店式公寓,怎么会有人闯进去呢?

余鲤用裴叙给的门禁卡进入翠星庭大楼,输入开锁密码,悄悄打开他家的门,入目所见的情景,有些匪夷所思。

穿着黑西装的高壮男子守在洗手间外,在他面前,是个十五六岁穿红裙子的女孩,她敲着洗手间的门:“裴叙哥哥,你好了吗?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有很多钱,可以包养你……”

听到“包养”两个字,余鲤眼珠子差点惊掉,直觉这事很麻烦,赶紧知会宋凌微,然后故意大声打招呼:“裴叙,我来了。”

黑西装和红裙子齐刷刷地望向她,黑西装摆出护卫的姿态,红裙子似乎认出她,乖巧道:“你是裴叙哥哥的助理吧?我叫向小园,是裴叙哥哥的粉丝,今天刚搬到隔壁,来跟裴叙哥哥问好的。”

余鲤大开眼界,第一次见到自带保镖追星的粉丝,近水楼台当邻居,还想当金主……难怪裴叙要躲进洗手间了。

“谢谢你对裴叙的喜欢。”余鲤打量着向小园,俏丽张扬,微微上翘的眉眼竟跟裴叙有七八分像,“我来接裴叙上工,就不招待你们了。”

“今天元旦,我知道裴叙哥哥休息的。”向小园很笃定,“我调查过了。”

“呃,是临时工作。”有钱开挂的小孩真不好对付。

裴叙听到余鲤的声音,终于打开洗手间的门,但一出来就被向小园抓住胳膊:“裴叙哥哥,我陪你一起工作好不好?”

“我有余鲤陪就可以。”在黑西装的逼视中,裴叙一脸要疯的表情,但还是用力地掰开向小园,对余鲤下命令,“余鲤,带我走。”

余鲤一上前,黑西装就拦她,余鲤二话不说直接肘击,顶开黑西装,拉过向小园往黑西装怀中一塞。她不想跟黑西装硬碰硬,就抓着裴叙往外跑。

见向小园和黑西装追上来,余鲤反手关上门,卡住门,跟里面的人较劲,让裴叙先去按电梯。等电梯就绪,快要合上门时,余鲤才松手进电梯,关门,下降。

余鲤和裴叙从电梯走出来没多久,向小园和黑西装也乘坐另一部电梯下来,裴叙一见,像惊弓之鸟似的,拉着余鲤往大堂外跑。

宋凌微的车来得凑巧,刚要泊车,两人迅速上车,让他赶紧走,不要停。

“年年,你要带着裴叙亡命天涯吗?”宋凌微皱着眉头看观后镜,看见在路边跺脚的红裙子女孩子,对着黑西装在发泄什么,“给我解释。”

“我来解释。”裴叙刚才跑得急,说话带着喘气,“今天一早,新邻居来窜门问好,然后她说是我的粉丝,比起看我演戏她更想看我画画,所以她想包养我,给我开画廊,在全世界办画展什么的。新年第一天,我觉得遇到神经病了,请她的保镖带她去看病,反而被保镖威胁,要听话。她又说她是向氏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真的有钱有势,可以帮我出违约金,让我退出娱乐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只能去洗手间冷静,请余鲤来救我了。”

听着原委,余鲤匪夷所思,这是真爱粉还是脑残粉呢?

“向氏集团啊。”宋凌微若有所思,在脑中搜索相关信息,“土豪追星果然不走寻常路,裴叙,既然有金主从天而降,你就跟着她退圈吧。”

“我不会卖身两次。”裴叙声音冷下来,“还有一年零十个月,我的合约就结束了。”

“是吗?”宋凌微不置可否。

余鲤想起宋知微说如歌在准备新合约的事,见状,赶紧转移话题:“裴叙,我觉得向小园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你暂时要不要去酒店住段时间?”

隔壁住着个想要包养自己的狂热粉丝,对裴叙来说,像跟恐怖分子当邻居,太危险了。

“我需要升级安保规格。”裴叙对酒店不感兴趣,“我还是住家里,只要有余鲤二十四小时的贴身保护,就没问题。”

“然后体验每天被当猎物追捕的快感吗?”宋凌微不以为然地哼道,“我们三朝的宗旨是,以环保经济的方式,提供物超所值的服务,可不是带着保护对象玩末日逃杀的生存游戏。”

“我会正式向明郗部长提出安保升级的要求。”裴叙说,“安保升级的费用,我会承担。”

“作为保镖,我不介意跟保护对象同住。”余鲤表明立场,她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宋凌微瞥了眼观后镜中的余鲤:“我介意。”

“你介意什么?”余鲤不爽,“又不是让你当二十四小时贴身保镖的。”

“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宋凌微义正言辞,除非他脑子坏掉,才会让她和裴叙同住,“作为师父,我要对你负责。”

“拜托,大清早亡了好不好?”余鲤差点翻白眼,“要不要我给你背一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年年,谢谢你提醒我,我们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哦。”宋凌微皮笑肉不笑,“你要想和保护对象同住,也不是不可以。”

“有条件,对吧?”余鲤已经很懂他的套路了。

“不能住他家,也不能住你家。”

“那我们住哪里?”

宋凌微把车开到老城区,开进围墙垂挂着盛开三角梅的小院,请余鲤和裴叙下车,说:“住这里。”

“这里?”余鲤看着眼前一幢颇有年份的两层红砖房,挂个牌子都能当地区特色建筑参观了,“能住人的吗?”

“不仅能住人,而且夏凉冬暖,宽敞宜居。”宋凌微掏出钥匙开门,“我在此居住多年,最有发言权了。”

“你家?”余鲤很意外,古怪地看着宋凌微,“什么意思?”

“我们三人一起住。”宋凌微理所当然道,“于公于私,这是最好的安保措施,你们有意见吗?”

裴叙一进院子就被特色明显的红砖房吸引,听说要住这里,自顾自地打量起来,研究各种建筑细节,根本没听余鲤和宋凌微后续的谈话,显然没有任何意见。

“年年,你有意见吗?”

余鲤只觉得不对劲,到底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变成要跟宋凌微同住了?

“你、我、裴叙……一起住?”余鲤指着宋凌微,又指了指自己和裴叙,终于提出疑问,“你不说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了?”

宋凌微笑眯眯地为她答疑解惑:“因为,这是工作。”

所以,她能有意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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