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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早回到家,妻子宋小雅就审问数落。刘安定心里高兴着,妻怎么数落他都恼不起来。妻问一晚和哪些同学在一起。他知道话多了会露马脚,便转了话题问猪场的猪怎么样了。这一问妻找到了发泄的话题,妻子数落说:“你还知道问猪,没钱时你知道从猪场去拿,正用你时你却躲得没了影子,你说,这事让爸怎么想,爸想起来伤心不伤心。”

刘安定不敢再待下去,他说现在就到猪场看看,便急忙洗把脸出了门。

实验猪场在校动物场,其实猪场只是一个实验点,养了几头公猪和十几个品种的母猪,然后让猪们交配,筛选出优良品种后,再拿到西台县的种猪场定型繁育。来到实验猪场,岳父宋义仁和兽医系病理教研室的李教授正在给猪注射。猪舍外的空地上已经躺了两头死猪。刘安定用脚踩踩死猪,再看看死猪的眼睛,觉得不像是猪瘟猪丹毒一类的病。看到刘安定,宋义仁走了过来。刘安定说:“我看和上次的死因一样,很可能是遗传疾病,说明这个品种不行,至少是抗病性太差。”

宋义仁同意刘安定的观点。上次杂交出的这个品种就是长这么大死的,解剖化验了死猪所有的脏器都没找到确切的原因。宋义仁摸摸死猪,说:“太可惜了,这个品种我最喜欢,瘦肉率高,体形也好,你看这体形,细长均匀,线条流畅,饱满丰腴。太可惜了。”

岳父注重美,又有点学者气,59岁的人了,什么时候都是西装革履,还打了领带,皮鞋也擦得油光照人。但岳父的美学思想用到养猪方面刘安定觉得有点好笑,有点迂腐。猪本身就是丑的,都说丑得像个猪,岳父竟说什么线条体形,难怪几十岁了还去离婚。刘安定止了心里的笑说:“也没什么可惜的,在自然界,要经过大自然千万年的筛选考验才能诞生一个物种,我们想杂交一个就成功一个,从理论上说也是不现实的。”

宋义仁走过去对李教授说:“我看算了吧,很可能是遗传疾病,打针也是白费劲。”

里面的十几头猪也已经躺倒了,针刺进去都没什么反应。李教授说:“药物对有些遗传疾病也是有效的,效果怎么样我正想实验实验。”

宋义仁笑了说:“你倒聪明,拿我的钱搞你的实验。”李教授也笑了说:“你也太小气了,你大教授大老板,办了大猪场,资产上百万,还在乎几瓶药钱。”

说笑归说笑,李教授还是收拾起了东西。走出猪舍,李教授问刘安定能不能从遗传学或基因方面找到问题。刘安定说:“基因方面的研究我没搞过,用现有的遗传理论去找原因也很困难。”

刘安定勤奋好学,在遗传育种、动物免疫预防等方面研究成果不少,是大家认可的小权威,宋义仁也常为自己的女婿自豪,现在刘安定说得这样谦虚,宋义仁说:“基因研究是前景看好的尖端科学,我出钱让他搞这方面的研究,他却要搞胚胎移植,说这项研究实用,很快就能直接用于生产。我是老了,要不然我就搞基因方面的研究。”

刘安定说:“如果只看电视和报纸,好像人类马上就能破译生命的全部秘密,其实完成基因测序,那只是最基本的认识,要随心所欲地改变某些基因,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电视报纸追求的是新闻效果,而科学家遵循的应该是实事求是。”

宋义仁觉得女婿的分析很有道理,他侧脸看李教授,李教授也点头肯定。李教授说:“到底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我的几个研究生都不想学基础的东西,整天叫喊着要搞什么高新研究,我想请你去给他们讲讲这方面的东西,让他们也了解一下,要不他们还以为浪费了他们的天才。”

刘安定一直认为李教授的知识太陈旧了,充其量只是个高级兽医,但人家是教授,理所当然可以带研究生,自己满腹学问,却还是个副教授。刘安定心里一阵不平。但他答应去讲,他想,我要让你的研究生看看,看看什么叫水平,什么叫教授。

岳父和李教授又说起了胚胎移植,特别是李教授,提出了许多问题。刘安定惦记着何秋思。今天上午她还要做几项检查,还得从家里带点日用品,这些都需要他帮忙。他看看表,已经八点半了,医院已经上班工作了。刘安定心里着急,就匆匆应付几句。见李教授还有问不完的问题,刘安定只好说还有点急事,得先走一步。

宋义仁对刘安定说:“西台县猪场还有不少这种杂交猪,你明天有没有空,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西台县是宋义仁的老家,也是山区穷困县。县里出了他这么一个教授,也算穷县出了一个小人物,宋义仁也想为家乡办点事情,就在县里办了一个种猪场,把实验初步定型后的猪弄到种猪场,繁育良种仔猪,然后卖给农户饲养。因为猪品种好,饲养经济效益高,几年下来全县成了养猪大县,宋义仁也成了县里的名人,县里还说要给立碑,要给奖励一辆小轿车,但说了几年,现在也没有兑现。良种猪场规模已经很大,现代化程度也很高,刘安定也为猪场出过不少力,每次岳父让他去,他都无条件点头答应。这次他却无法答应,何秋思那里不能没有他。他犹豫半天,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他决定先点头,到时看情况,到时再找个理由推托不去。

匆忙赶到医院,何秋思却说有了变化。医院已给她做了会诊。再做B超检查时,也发现输卵管的肿物基本消失。鉴于她也不再感到疼痛,腹腔内也不再有血,同时尿样检查也没有怀孕的明显迹象,据此医生判断有两种可能。一是输卵管上生了个脓疮,脓疮破裂后出血疼痛。二是确实是宫外孕,但胚胎因种种原因已经流产。医生决定让何秋思先出院,但不能大意,要她自己高度注意病情,一有问题及时到医院就诊。

尽管对病因没有准确的结论,但病好了就是最好的结论,搞清是什么原因也没有了必要。何秋思万分高兴,说总算是逃过了一劫,免除了挨一刀的痛苦。刘安定心里却有点莫名的惆怅,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阴暗心理。一直以为自己还算高尚的他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刘安定也只能竭力表现出轻松愉快,和何秋思一起办理了出院手续。

回到学校和何秋思分手后,刘安定才觉得肚子饿得厉害。想想,快一天没吃饭了。到饭馆吃一碗面,瞌睡又像山一样向他压来,两只眼皮沉重得要用力才能睁开,浑身也疲软得没有一点力气,走路都好像迈不动步子。本想再到猪场去看看,早上心里着急,根本没心思看猪。再看看那几头病猪,也许能找出点什么原因。但现在是不行了,首要的问题是回家好好睡一大觉。

一觉竟然睡到了天黑。第二天一早,刘安定便跟岳父去西台县。

西台县的猪场建在半山坡上,猪舍下挖一米五,远看似一排排的战壕。刘安定一直觉得这个设计很有点科学头脑。西北地区冬天寒冷,寒冷季节猪消耗的热量多却不长肉,而夏季又昼夜温差太大,猪容易得病。这种半地坑式猪舍,冬暖夏凉,很好地解决了这一问题。宋义仁也很为自己这一杰作得意,别人不夸时也要自夸一番。宋义仁说:“到了冬天上面加盖塑料棚,就是一个保温猪舍,这个设计的特点就是把所有的自然能源都用上了,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没有遗憾的一件事情。”

猪场场长叫吴学才,猪场有了规模后,是县里调任来的副县级场长。但人们却喊他吴校长。老吴笑了向刘安定解释说:“老百姓说县里有三大怪,场长都按副县待。猪场、林场、农场。三个场都不大,但三个单位都是副县级,场长书记都是五十七八岁的副县级干部,猪场又是培育良种的,人家就说我们是五七干校,所以人家叫我吴校长。”

县里的许多事情也很有意思,好在副县级场长也不是一件坏事,对养猪场有利,对猪也有好处。刘安定只能笑笑,说这说明县里对猪场的重视。吴学才说:“错了,我们这些五十多岁的老乡长老书记,升副县长没有位子,年龄也过了线,但又得给升一下,只好把这三个场升为副县级,给我们个副县待遇,等着让我们一年比一年老,然后退休回家。”

同一个品种的猪,饲养在学校科研点的都死了,这里的却生长良好。再仔细观察,确实没有一点异常情况。宋义仁问刘安定能不能有个合理的解释。刘安定想想说:“如果用推理的方法来解释,只能说这种猪缺乏对某种病菌的免疫力,而这里没有这种病菌。”

对刘安定的看法,宋义仁觉得也只能是一种推理。他让猪场技术员拿出实验记录。从对比实验来看,这个品种的猪虽然生长慢些,但食量也小些,每长一公斤肉消耗的饲料要比一般品种少零点二公斤,并且瘦肉率较高。在这里进行的是大数量的定型实验,这个实验结果让宋义仁高兴。征求大家的意见,谁也提不出其他问题,于是决定仍然大量繁殖推广这个品种。

想到那些死猪,刘安定就为这个品种担心,想提出反对意见,又觉得没有充足的根据,自己对养猪也是外行。看着大家都一脸高兴,刘安定便什么也没说。

吴学才提出给这个品种起个名。岳父要刘安定给起一个雅一点的名字。但刘安定一时不知从哪方面考虑合适。如果从科学的角度,应该考虑猪的父系和母系,最好从父母名中各取一个字。如果考虑好推广老百姓能接受,名字就应该起得通俗易懂而且能概括猪的特点。因猪全身雪白,刘安定想说干脆叫白赚钱,但又觉得不严肃。吴学才却笑了说:“干脆起个洋名,现在不论什么东西,都是洋名值钱,干脆就叫伊丽莎白,既有点洋味,听起来也漂亮。”

宋义仁笑了说:“胡扯,咱们中国人搞的,就叫中国名。”

按宋义仁的意思,要起一个文雅浪漫一点的名字,既要突出教授研究出的高科技猪,还要把猪雪白的特点叫出来。吴学才又说叫白里透红,意思是毛白皮薄,肉质鲜嫩。宋义仁却觉得不如叫窈窕白雪,听着文雅,感觉就是知识分子搞的。刘安定觉得叫什么名并没有实质意义,本不想发表意见,见岳父将猪名看得很重,起的名字也离谱,便忍不住说:“养猪的是农民,太雅了不行,窈窕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明白。这种猪肚子小,肉都在前胛和后臀,不如就叫肥臀细腰。

吴学才笑了说:“我怎么听着这名字有点性感,好像有个典故说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细腰容易让人想到美女,结果是头猪,让人失望。”

刘安定心里不由一动:在他的潜意识里,何秋思给他的印象就是肥臀细腰,怎么这个词一下冒出来用在了猪身上。刘安定觉得真是荒唐可笑。他不想让猪来亵渎他心中的这份美好。但宋义仁一口咬定说:“就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好,听着好听,特点也都出来了,还是你们年轻人的想象丰富,但肥臀细腰也有点不上口,我看就叫白细腰。”

吴学才看着刘安定嘿嘿直笑,刘安定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他知道吴学才不是笑他,而是笑岳父多情。刘安定红了脸走到一边看猪。

想不到县办公室给吴学才打来电话,说晚上县里出面招待两位教授,王副县长亲自作陪,要吴学才带两位教授立即回县招待所餐厅。

王副县长叫王德礼,四十几岁,个子不高但肚子很大,肚子鼓鼓地向外腆着,给人的感觉他浑身就是一个肚子。肚子大,王德礼只能将裤带勒得很紧,将肚子勒出一个深沟,也将肚子一分为二,分出了上下两半个肚子。王德礼很开朗,见了面就爱开玩笑,一副开朗随和热情,但刘安定觉得王德礼还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领导者的气势,那种自然而然的自信,那种了无痕迹的霸气,那种一览众山小的大气,如果没有几十年领导工作的锻炼,很难修炼到这种程度。王德礼得知宋义仁和刘安定是翁婿关系时,笑了说:“人家都说我们县委县府亲连亲,公检法都是子弟兵,怎么你们高等学校也是这种裙带关系。”

刘安定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宋义仁解释说:“我这女婿可是畜牧兽医方面的权威专家,在全省也是大名鼎鼎,选女婿时,我要的就是这个标准。但今天我带他来,不是以女婿的身份,而是以专家的身份来给猪做鉴定的。”

王德礼又让吴学才给两位教授敬酒。王德礼一口一个吴校长,叫得吴学才也有点不好意思。王德礼说:“别人说他是五七干校的校长,我说他是黄埔军校的校长。你们大学也就几千学生,吴校长管上万头猪,并且都是浑身高科技的良种,每一头都是革命的种子,所以我说他是黄埔军校的校长。”

酒过三巡,王德礼便要划拳过庄。刘安定清楚,论喝酒,他和岳父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不如干脆不喝。但岳父却不示弱,虽然推托声称自己不能喝酒,但该他划拳时,他照样喊得很凶。喝一阵,王德礼一本正经说:“二位教授,我今天还有件大事要求二位。我儿子今年高考,分数刚够专科线,但上专科不行,现在专科根本不算个学历,你们农业大学本科每年都降分录取,我让儿子报了你们学校,但这种事不跑肯定不行,今天我就求二位给我跑跑。对儿子,我是不惜一切代价的,需要什么,花费多少,尽管说,我决不会有半点犹豫。”

招生的事宋义仁也了解一些,他感觉这种事很难办。宋义仁叹口气,然后说:“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录取线是由省招办划的,怎么录取也是招办说了算,学校基本上没有权力,我们是教书的,就更没办法了。”

王德礼摇了头说:“你只了解表面现象,实际的情况并不一样。有位县长的女儿去年高考,专科线都没达到,都以为上大学没戏,结果开学两个多月后人家也去上大学了,上的还是本科。后来县长悄悄对我说,什么事情都是人办的,是人办的事,人就有办法把事办成,录取时虽然是统一标准,但录取工作后还有个扫尾工作,这个工作就是善后工作。这样的事你想想也可以理解,什么是绝对,世上就没有绝对的东西,再清的水里面也要有点微生物矿物质。招办不是世外桃源,世上错综复杂的关系不可能不考虑,所以省里的事我来跑。不瞒你说,我们这些人常年往省里跑,也跑出了些关系,但只有省里还不行,学校方面还得出面申请要人,所以学校的事我想拜托你们二位教授给跑一跑。说实话,关系都是跑出来的,不跑你就没有关系,跑多了,关系也就跑出来了,办法也就跑出来了,你们两位是大名鼎鼎的教授,我想他们不会不给大教授一个面子。”

宋义仁再叹口气说:“王县长你还是不了解学校,在大学,教授只是个教书的,就像你们的种田能手也是个种田的一样,可以说教授不带长,放屁也不响。在大学,校长会让一个科长处长办件事,也会让一个水暖工修修水暖,但决不会求一个教授什么。不是我谦虚,平时我办一件小事都很难,这样的大事,负责招生的科长处长我一个也不认识,别说办成,恐怕是连门都摸不进去。”

如此直白地回绝,让王德礼有点尴尬。王德礼干笑几声,看眼吴学才说:“吴校长也不是外人,说句老实话,有钱使得磨推鬼,你就说那是一位县长的儿子,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别的话不必多说。如果他稍懂点世道,如果他不怕钱多了咬手,他就会想办法给你去办。但你老了,让老教授去办这种事他确实办不到,算我白说,我还是另找别人吧。”

王德礼显然是不高兴了。刘安定觉得不管能不能办成,都应该先答应下来,这也是起码的礼貌。老同学白明华在教务处当处长,正好管着招生,虽然这些年来往不多,但有同学这个称呼,事情也好办些。刘安定说:“要不我来试试,我的同学当教务处长,我去找找他,看能不能办成。”

王德礼立即来了精神。王德礼说:“办事就是人托人,哪有那么巧,办事的就正好是你自己。话说回来,人和人怎么认识?就是在办事中认识,在办事中成为朋友,就像咱们,如果我没有这件事要办,那咱们只是认识,要办这件事,咱们就成了朋友。”

吴学才竭力附和帮腔,说如有必要他来跑腿送礼。这样的事敢赤裸裸地公开来说,让刘安定感到吃惊。细想,也觉得可以理解。做官不同教书,官场绝不似教书那样单纯,官场,也许整天都要面对这样一些事情,经多了也就习以为常。同时刘安定也隐隐感到,王德礼之所以当着部下吴学才的面这样赤裸裸地说,好像也是一种策略,一能表明直率,二能表明没把谁当外人,三表明对大家的信任。刘安定不由得佩服王德礼的聪明,看来学问不仅在书本,真是行行出状元,自己满腹学问,未必能当得了县长。刘安定答应回去就找老同学。王德礼表示感谢后,然后给刘安定敬酒三杯。敬酒不能不喝。敬完酒,可能是觉得县长的架子不能塌落,王德礼话锋一转,炫耀起了自己的能力。王德礼说:“其实像工大财大这些学校也能进去,但工大财大出来路窄,就局限在一个行业。农大就不同,农村天地广阔,干什么都沾边,用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话说,就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刘安定理解王德礼的心情,一个县长当然不能太低三下四软在百姓手下,他当然需要一点面子。刘安定知道应该给他这个面子。刘安定附和了说:“王县长确实想得周到,考虑问题实事求是,有你在县里撑着,儿子农大毕业回来干几年乡长,然后就接你的班当县长。”

王德礼哈哈笑了起来,然后说:“你想错了,你根本不了解基层。全县几万干部,有几个才能熬到乡长?就算熬到乡长,又有几个才能熬到县长?凤毛麟角。为什么?起点太低,从井里往上蹦,累死只能蹦到井面。省里的大单位就不一样,起点就是科级,几年就是处级,三十几岁的人往下一放,不是县委书记就是县长。你看看全省的县长书记,有几个不是从省里市里下来的,有几个又是一直从乡里升上来的?所以,我的儿子拼死拼活,我也要让他留到省里。”

刘安定是第一次和县长级别的领导接触,他原来就觉得县官牛皮,想不到人家的雄心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雄壮。刘安定一时无话可说。岳父因受冷落,便一直埋头吃饭,刘安定也只好埋头吃饭。

王德礼的手机突然响了,听几句挂断后,王德礼说有个急事,只能先走一步。王德礼说:“我把权力交给吴校长,一定要让教授吃好玩好。吃过饭后再怎么娱乐,由吴校长来安排,如果安排不好,我一定要让吴校长写检查。”

送走王德礼回到饭桌,吴学才问宋义仁接下来怎么进行。宋义仁说:“王县长让你安排,我看别的活动就免了,还是跳跳舞,活动活动身子好。”

岳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跳舞,并且只跳标准的交谊舞,一跳舞就精神焕发,而且他现在的妻子就是在舞厅认识然后离婚结婚的。因为岳父跳舞很正规,所以总要到正规的舞厅去跳。吴学才说:“没问题,小县城别的落后,舞厅绝对不落后,咱们就到最豪华的皇宫舞厅去,保证让你挑不出毛病。”

刘安定本不想跳,他的舞技也只是初会一点。但吴学才说不去不行,不陪岳父也不大合适,刘安定只好去。

刘安定还从没看过岳父跳舞,想不到平日一脸沉思有点老态的岳父,上了舞场生动得像个小青年,不仅腰板笔直精神抖擞,而且托了女士进退回转身轻如燕,仿佛手里托的不是女士而是任他摆布的一个艺术品。刘安定不禁一阵感慨。岳父要和岳母离婚时,妻子宋小雅又哭又闹,死去活来,坚决不同意父亲离婚,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宋小雅不满意父亲的那位恋人。岳父的恋人叫许慧,原在秦剧团唱戏,剧团不景气后,她便到歌厅做兼职教练,说是指导那些不大会跳舞的人跳舞,其实就是个陪舞女。岳父爱许慧,有很大成分是被许慧的舞姿迷惑。宋小雅认为,王八戏子吹鼓手,演戏的许慧和父亲这样的学者格格不入,更何况许慧又比父亲小十几岁,到时父亲管不住她事小,闹成个武大郎潘金莲如何了得。宋小雅以为父亲的心是柔弱的,但她哭死哭活,也没哭转父亲那颗火热的心。宋小雅的生母也是大学教师,一气之下说都这样了,谁离了谁也活得成,便也坚决要离。于是很快就办了离婚手续。想不到的是岳父和许慧却过得很好,没吵过,也没闹过,结婚后,许慧就不再去唱戏跳舞,安安静静在家里守家侍候丈夫,每天晚饭后,便和岳父挽了手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散步,让许多人羡慕不已。岳父再婚后,宋小雅就再不怎么去父亲那里,但父亲却割舍不去父女深情,有什么事都找上门来,女儿女婿有什么困难,更是倾力相助。刘安定集资买房时,岳父给了两万,装修时,岳父又出了一万。那年春节,岳父将他和宋小雅叫去吃饭。吃饭时岳父故意多喝了点酒,然后将许慧拉到身边,拍了许慧的背对他和宋小雅说:“你们怎么待我并不重要,你们怎么待她我很看重,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也是你们最值得尊敬的女人,她的内心很苦,在这里也没什么亲人,所以我有一件事要求你们,就是如果我突然死了,或者老了不能动了,我求你们能好好待她,不要让她为难,最好能像亲娘一样给她养老送终。”那天刘安定也流泪了,他流泪是因为感动,为岳父对许慧的那份真情而感动,这份真情让他感动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从此改变了对岳父的看法。他不再认为岳父风流甚至是喜欢女色,他觉得岳父是个真正有情有义的男人。他为爱情而痛苦,他为爱情而快乐,快乐和痛苦,都使他活得很有价值,也活得很是潇洒,很是真实。

岳父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一连跳了几曲,小姑娘笑得一脸灿烂,感觉也很喜欢和岳父跳。刘安定突然很羡慕岳父:岳父是一个最懂生活的人。在事业上,岳父能抓住机遇,与时俱进,让学问走向市场变成经济效益,成了名,挣了钱。在生活上,岳父儒雅而不死板,开放而不张狂,既有知识分子的沉着稳重,又有现代青年的热情浪漫。如此活一辈子,怎么说都应该是活得很有质量,很有内容。

刘安定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何秋思。

来西台县时他就几次想给何秋思打个电话,但拿起电话,他心里就止不住紧张,感觉声带都紧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的状态给人家打电话,让人家一听就觉得你图谋不轨。当然,他自己想一想也觉得有点不太光明。她的丈夫虽然不在身边,但也是有夫之妇,又是同学的妻子。同学信任你,你心里却装了那么多的龌龊,你还算不算一个知识分子。但放了电话,那份冲动,那份激情,那份莫名的思念和躁动,又无情地折磨着他。此刻,这分激情和躁动更加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心,好像何秋思就在眼前,就躺在那张床上。好像她皮肤的柔软光滑,现在仍然还留在手上,而且这种柔软和光滑的感觉,好像是越来越清晰,好像是深深地植入了他的大脑,而且自动时时闪现,想抹也无法抹去。他后悔那晚太胆小,顾虑太多,躺在了一个床上竟然毫无作为,只摸了一下腿。这件事如果说给别人听,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但就是这条腿,却让他对她的身体有了实质性的认识。刘安定呆呆地坐着。听着舒缓的音乐,看着朦胧的灯光,他突然想哭,突然无法压制心中那浓浓的感情。一起在西藏支教的老高说得对,一份要死要活的爱真的是享受,也真的是天意。心里有了这份爱,不管结果如何,不管是苦苦相思还是欢乐相伴,那都是一种巨大的幸福。刘安定急不可待地想给何秋思打个电话,问问她的病怎么样了,问问她现在在干什么。看眼舞池,岳父已不知舞到了哪里。刘安定起身疾步走出了舞厅。

拨电话时又止不住手抖。深呼吸几口拨通后,终于听到了何秋思的声音。他问她在干什么,她用撒娇的声音说:“还能干什么,想你呐,想你又见不到你,只好给你写信,我在给你写信呢。”

刘安定怔一下,接着大脑訇然一片空白,又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升腾,此时,所有的顾虑与羞怯,都化做了发自肺腑的感情。他颤了声说:“我也是特别想你,要死要活地想,也想给你写信把我心里的感情表达出来,但又怕冒犯了你,忍到现在,只好给你打个电话。”

半天,何秋思问你是谁。刘安定愣一下说:“我是刘安定呀。”

何秋思立即叫了起来:“啊呀,听错了,听错了,我睡糊涂了,还以为是李玉从国外打来的。对不起对不起,你的声音怎么有点像他的。”

刘安定半天合不拢嘴。激动半天,人家是错把他当成了丈夫。真的是自作多情,真的是自讨没趣。他不知该说什么,半天也没想好一句话。何秋思问他在哪里时,刘安定说:“我在西台县的一个猪场。”

又是沉默,这次好像时间更长。刘安定也感到再无话可说。何秋思说:“真是对不起,不过我心里真的也很感激你,谢谢你的关心,不说了,我给你打过一次电话,你不在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来表达我的感谢。”

他觉得她是在应付他,以掩饰她的尴尬。刘安定感到受了欺骗,他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但是想问问你的病怎么样了,怕你晚上睡得太沉出问题。”

何秋思再一次热情地表示感谢时,刘安定挂断了电话。

真的是丢人败兴,一片真情花长途话费给人家打电话,人家心里却想着丈夫。刘安定一阵尴尬一阵恼怒。见电话亭的老板一脸讥笑看着他,他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是狼狈,便急忙付了费快步离开。

回到舞厅,刘安定又一阵悔恨,他恨自己可笑,快四十岁的人了,却像小青年一样鲁莽冲动幼稚,人家有困难了让你帮了点忙,你就想入非非,真的是愚蠢可笑。刘安定暗暗将自己打了个嘴巴。

刘安定看眼表,确实是晚了。也许是她睡着了,突然被电话惊醒,才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她说她在给李玉写信,肯定是故意调侃,和李玉开玩笑。这么晚了怎么会写什么情书。可见她对李玉也是随便应付的,并没真心想他。

沮丧一阵,刘安定又认为何秋思对他是友好的,甚至是有点意思的。保秋思已在学校工作了两年,也有要好的朋友,也有一起留校的同学,她病了完全可以找他们,而不找他们找他刘安定,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个问题,至少是他在她心目中有一个很好的印象,而且愿意在危难的时候,把她自己托付给他。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坐一阵,见不远处有个女士也在独坐并不时地看他。他看她时,她便过来邀他跳舞。此时他毫无跳舞的兴趣,但又不好拒绝,便跟了进入舞池。两人互相搭在一起,女士却不肯迈步。他使劲带几次,女士微笑了说:“我是专职伴舞的,一小时要付二十块。”

刘安定甩开她的手,愤然离开了舞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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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月,从小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与同样是孤儿的姐妹凌晓晓,程浩一起长大,之后更是和程浩互生情愫,本来就快要结婚了,却在出差提前回来的时候看到最好的姐妹和最爱的男人一起,背叛了她。伤心的她犊子走在街上,却又被大货车撞了,直接把脑电波穿越到了一个在历史上没有出现的国家,而那个女子刚好被未婚夫退婚,想不开跳楼,于是从这个时空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而且都叫苏月,从此用另一个人的身体活着。本来不相信爱,不相信一切,却又遇见了一次一次不顾性命救自己的男人,偏偏这个男人是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于是带着爱,带着他和自己的仇恨,一步步让那些害自己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 雀还

    雀还

    南方神界,凰后为尊。朱笺,南天凰后之子,从小在诸神瞩目中降世。“你是王室中人,日后是要成为凤王的。”起初她也以为如此,生于王室,在母神翼下,安于南天,此生无忧。只要她隐藏起自己的过人神脉,维持百岁神形,不会有人发现异常。可后来她发现,无法避免的,她来历不明,掌火无名,羽翼不齐,饱受质疑。直到她遇见了丹络,那个高高在上的战神煜王,她的兄长,肯为他横刀立马,排遣万难。她不知此生所得,母神,兄长,皆是如梦一场,更有甚者,她并非男子,而为红妆。她更不知,在终南山上,有人枕风饮雪,等了她六十万载,日夜期盼。PS:微甜,不虐(吧)、
  • 穿越之来啦老弟

    穿越之来啦老弟

    天呐,果然穿越了,明朝?跟电视剧演的怎么不一样?让我当老大?那我就勉为其难吧。吃了一坨屎,就成了武林高手?这也太扯淡了吧?都市小混混林昆,偶然穿越回了明朝,意外的成为了绿林好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书写不一样的绿林生活。
  • 通天仙途

    通天仙途

    傅元本是正魔九大宗派之一遁天魔宫星陨脉长老嫡孙,先天泥丸宫枯涸破损,偶然和一名白衣女子发生了交集,并且手上弥天珠中被封印的器灵苏醒,借助器灵传授的太一归元诀无上妙用终于修复了泥丸宫,开始通天之途。
  • 爱上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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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底是医术超群、诙谐搞笑的药王谷药老亲传的唯一关门大弟子,还是邪恶、残忍的武林第一大魔头?温小暖不知道。温小暖知道的是:她对那个身世成谜的武林大魔头,药王谷现在唯一的传入——秦楼却不知不觉地越来越有了好感……不,温小暖摇摆不定地告诉自己,她爱的人明明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武林第一公子,也是武林盟主之子——卓玉凡……二十多年前的真相到底如何?他到底是他父亲的好兄弟还是陷害他父亲的主谋?而她?会不会真的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他和她的感情最终又将何去何从?一段江湖恩怨情仇从此展开……侠骨柔情,快意恩仇,再现江湖热血!
  • 治安疏

    治安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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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空间灵泉之田园医女

    空间灵泉之田园医女

    本文为1V1宠文,种田养包子你值得拥有。※※※她只是想去见识一下那些刚出土的古老农具,谁知道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么一个穷困的地方。家徒四壁不说,还有一大群亲戚忙着搬家里仅剩下的一点东西,说是已经给她找好了人家,让她赶紧改嫁。反正相公已经战死了,赶紧拿着抚恤费走人,家里这两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娃就交给瘦弱的小叔子照看。苍天啊,这都是些什么极品啊。好在她那个没见过面的相公给她留下了一个祖传的玉镯,竟然可以开启神秘的药师空间。灵泉、医术传承以及萌宠,看她如何利用这些发家致富,完虐极品亲戚,在古代过的风生水起。卖山货,做美食,养包子。买田地,雇长工,建庄园。开店铺,修航道,通海运。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不过,她那个传说已经死了的相公怎么又出现了呢?※※※精彩片段一:"晴晴,为夫回来了。"一个满脸胡须的人穿着盔甲一脸兴奋的走回家,"咦?这还是我们家吗?变化好大啊。""娘亲,你快来看啊,家里来了一个怪蜀黍,宝宝好害怕。"小萝莉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一个小正太挺起小胸脯,将其护在身后,冷静的说道"妹妹不要怕,哥哥会保护你的。"秦晴晴杀气腾腾的从厨房里拿把刀出来,道"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敢动我的娃。额,这位大叔,请问你是哪位"※※※
  • 不想说话的娘子

    不想说话的娘子

    宅男魂穿到古代痴呆王爷身上,本想混吃等死,却遇到真命天女,彼此成长改变的故事
  • 脉诀乳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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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玄风战帝

    玄风战帝

    我恨,偷秘法,惹仇家,丹田废;我悔,家族灭,孤星现,苦伶仃;危在旦夕,因祸得福;获秘法,遇神兽,老天重开眼;众仇家,待我神功成,去喋血;玄风起,战帝荡群魔,扫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