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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一天比一天热,太阳还没出来,地上已经白灿灿的一片热气。宋义仁说已经和东郊猪场联系好了,今天去东郊猪场劁猪。妻子许慧一下眼圈红了。她低头沉默半天,哑了声说:“都是我害的,让你受这么大的罪,又是到外面兼课,又是办猪场,这么热的天又要去给人家劁猪。让你干这么低级的活儿,也不知是我哪辈子做了孽。”

宋义仁上前拍拍妻子的背,再亲亲她的脸,又给她擦擦眼睛,笑了说:“我劁猪不是你见过的那种土兽医劁猪,我是用高科技,将公仔猪的后腿一提,给睾丸注射一点药水,就好了。只是母的要复杂一点,但我的手艺高,我捏捏就能捏到仔猪的卵巢,用一个带钩的小刀插进去一勾,卵巢就勾出来了,既不用开刀,也不用缝合。”

许慧觉得他是故意往轻松了说,是在故意哄她。她说:“我也不是三岁的孩子,人家都是把输卵管割断,你却说要把卵巢割掉,你哄人也不考虑一下,你真把我当成了傻子。”

宋义仁笑了说:“这你就搞错了,这和人做绝育手术不同,绝育手术是不让生育,做了手术女人还是女人,而劁猪不同,是要把雌性和雄性都变成中性,所以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许慧第一次听丈夫说这些,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宋义仁说:“如果不劁,猪还是公猪和母猪,除了肉不好吃外,猪还周期性发情,不好饲养,影响增膘。劁了,猪就六根清净,万念俱无,只一心一意长肉了。”

这回许慧明白了,看来人就是聪明。她撒了娇说:“我又觉得你好惨无人道的,做猪真是可惜,听着都难受,难怪人家说干你们这行的死了都不能进祖坟。”

宋义仁仍笑了说:“你说错了,是干你们戏子这行的死了才不能进祖坟。”

许慧一下变了脸,她带了哭声说:“我就知道你嫌我是戏子,你一直很在乎这一点,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一句玩笑,没想到许慧当了真。许慧年轻,又是唱戏出身,哭哭笑笑喜怒无常也是常情,这点他能够理解,他虽然觉得别扭,但还得尽力迎合,要不然她就会觉得毫无情趣,有不是同代人的感觉。宋义仁急忙将她揽到怀里哄了说:“咱们不是在开玩笑吗,如果哪天我们没心思再开玩笑,那么我们就老了。管它死后能不能入祖坟,只要活着时我们能入一个屋就行。”

许慧抬起头轻声说:“你这么辛苦我心里也难受,说心里话,你是不是感到我对你有压力,觉得不努力就对不起我,所以才这么辛苦卖命。”

宋义仁看着许慧,然后说:“压力也没有,但女人就是家,有了女人就有了家庭的担子,我觉得男人就是为女人生的,女人也是为男人生的,为了爱,都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更别说辛苦,说实话,只要看着你高兴,我就很幸福,死了也没一点遗憾。”

许慧抱紧了宋义仁的腰,将头埋到他的胸前,上上下下地蹭一阵,然后抬起头说:“今天这么热的天,我不让你去,我找飘飘的亲爹去,他生了女儿他就不管了,没这么便宜,他得给我个说法。”

她的前夫以前也在剧团,是个拉二胡的。剧团解散后,除了在茶馆拉二胡招徕客人外,晚上还辅导几个孩子学二胡。宋义仁说:“我一个教授都这样,他一个拉二胡的能有什么办法,你去了不是白生一肚子气。”

这话他说了多次。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前夫也娶了后妻,而且后妻没有工作,全靠前夫养着。这样看来,她能嫁一个教授,确实也是幸运。许慧默默地给宋义仁装一瓶水,要他带了喝,并吩咐早点回来。宋义仁说:“活儿比较多,我要带研究生去,中午不回来,下午回来可能也晚了。”

按系里的规定,不管有课没课,每天都要到系办公室签一次到,时间长了,教师们也不再把这当回事,有时不去签,过后把欠下的都补上。宋义仁已经几天没签了,去签时,系副主任李红裕坐在那里把守着签到薄。宋义仁要签到时,李红裕说:“宋老师,你前几天是不是不在学校。”

教学和科研是大学教师的两大任务,教学算工作,科研也算工作。宋义仁说他出去搞科研去了。李红裕说:“不管去干什么,都应该和系里打个招呼,你是老教师了,应该懂得这些道理。”

李红裕还不到四十岁,说起来算宋义仁的学生。想不到李红裕会这样不客气。宋义仁一时有点接受不了,但脸红一下,还是平和了语气说:“签到也是个形式,我当时走的急,我也不知到哪里去找你,所以就没打招呼。”

李红裕说:“签到是个形式,但这个形式不是为了卡哪个人,是为了掌握大家哪里去了,有了事也好找。有所大学不签到,结果一个教师死在家里十几天没人知道,尸体臭了才被人发现,你说如果真出现这种事怎么办。”

宋义仁脸都气青了。看李红裕的脸色,好像今天故意要找麻烦。宋义仁高声说:“我该上的课一节不少都上了,我也不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囚犯,出门进门都要向你汇报。再说外出不打招呼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再说你又天天不坐在办公室,我到哪里去找你,我死了臭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红裕负责系里的行政工作,签到的事当然归他管。宋义仁如此大发雷霆,除了高傲自大自以为是人物,还有看不起他的意思。李红裕也恼火了说:“怎么没关系,学校让我当这个副主任,我就要负起这个责任,我不管是谁,不管你有没有名气,都要一视同仁,该怎么管就得怎么管,不然我怎么干工作,不然系里的工作怎么开展。”

你虽然是领导,但我毕竟是你的老师,怎么就不给半点面子,并且一句都不饶,这还算什么学生。宋义仁很威严地指了李红裕大声说:“你年纪不大,学得一副官僚架势,你以为你是多大的官,市长省长我都见过,他们见了我还要客气地叫我宋教授,你又算个什么人物;你搞清楚,现在不是文化大革命,我也不是臭老九,你也不是造反派,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李红裕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办公室的人赶忙过来劝宋义仁,然后将他劝出办公室。

回到实验室,宋义仁气愤难平,他清楚地记得,有次做实验李红裕不按操作规程操作,引起剧烈化学反应,炸碎了玻璃容器,还险些伤了同学。这套玻璃容器及连通管价值上百元,当时教师的工资一般只有几十元,但他并没让他赔,只让他写了个检查。想不到今天他竟如此嘴脸。

嗓子都气疼了。宋义仁坐了掏出水杯,喝几口,又觉得吵这一架一点不值得,根本就不应该和他计较。他觉得现在自己到处去挣钱,别人肯定眼红有看法,今天的事也是冲着这一点来的。如果有办法,谁又愿意这样疯狗似地到处乱跑呢?宋义仁叹口气,他想,以后也得谨慎一点,自己也有错,就再不能这样锋芒毕露。再这样锋芒毕露,就会得罪所有的人,自己的威信和人格也会一落千丈。

讲好了劁猪的事不能耽误。宋义仁看看表,时间不早了,他的三个研究生也都到了。宋义仁让研究生检查一下器具,然后一起出了办公室。

东郊猪厂是个乡办大场,猪存栏数有一万多头,这一次要劁的仔猪就有一千多头。睾丸注射需要将仔猪整个提起来,去卵巢也要将猪压倒不许动。宋义仁的三个研究生两女一男,当时招生时别人都愿意要男的,他觉得又不干体力活,男女都一样,没想到今天真的要干体力活了。宋义仁看看,只好让男生吕得富提猪腿,瘦小的王倩注射,胖点的叶翠莲给他摁猪。

干到中午就累得直不起腰来。宋义仁原以为中午吃饭休息一阵就好了,可越休息越疼得厉害,到后来简直要瘫坐到地上,干几分钟就得休息一阵了。三个研究生也很狼狈,最后提猪腿的被猪拖倒,摁猪的干脆趴在了猪身上。原以为大半天就能干完,结果一直干到天黑才结束。

回到城里,研究生就提出好好吃一顿。宋义仁明白他们的心思,挣了钱,当然要吃一顿,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很有钱,而且还得过十万块的奖励。宋义仁更清楚,大家不仅想好好吃一顿,而且还想分一点钱。但他们哪里知道他的苦处。他算过了,送乡下前让飘飘到医院戒半个月毒,怎么也得花五六千,短时间再到哪里挣这么多钱确实让他头疼。今天说起来也挣了一千六百多,如果好好吃一顿花去二百,就只剩一千四了。但在研究生眼里,这钱是大家挣的,理应大家分钱,如果不分,他们肯定会有意见,背后骂他老抠周剥皮算客气,当场理论也有可能。他觉得今天李红裕对他的不敬,也是他这几年对钱抓得太紧太抠,让人觉得他下贱没品位。宋义仁再叹一声,他决定每人发一百。宋义仁还是解释说:“今天的钱本来应该平分,但我有点事急需要钱,只能给你们一百块,剩下的钱就算我借你们的,过后我再还你们。”

也许和他们期望的差距太大,三个研究生谁都板着脸没做声,连句谦让的话都没说。这让宋义仁难堪得抬不起头来。沉默了一阵,王倩却说:“我们要价太低了,劁猪这么苦这么脏的活儿,每劁一个至少应该要两块,一块半一个,真把我们当廉价劳动力了。”

猪场本来有专门劁猪的技术员,但他们只会传统的方法,仔猪被割一刀后恢复伤口时间长,这期间不但不长肉,还要掉膘,除了直接影响经济效益,大热天弄不好还会伤口感染。正因为如此,人家才答应让他来。但人家不这样算账,人家说的是时间,人家说你一分钟就劁一个,要两块钱说不过去,一块五一个也是费了嘴皮子的。宋义仁知道王倩说这话另有意思,意思不是说要的少,而是给他们的少。宋义仁不知该怎么说,更不知该怎么解释。他清楚,钱是硬道理,不给钱,再怎么解释也没用,而且越解释情况越糟,弄不好学生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他只好低了头,一句话不说。

吃饭时,三个研究生谦让一下宋义仁,便争了点菜,点的菜一个比一个贵。宋义仁生气一阵,又很快理解了。自己的子女都那个样子,你又能要求别人怎么样,你又想要求学生怎么样。再说他们以为自己的导师西装革履又挣了很多钱,不吃再干什么。宋义仁止不住长叹一声。

结果是点的菜只吃了一半,有几个菜基本没动。宋义仁终于找到了批评学生的机会。他严肃了说:“你们从小就会背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们都是农家子弟,应该更知道盘中餐的不易,可今天浪费这么多,我觉得你们是故意的。别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自己想去吧。但浪费是可耻的,吃不了的都带走,每人带一份,一点都不许浪费。”

天黑尽才回到家。可屋里却没开灯,黑灯瞎火的好像没有人。将灯打开,才发现许慧坐在那里哭。他猜到又是为飘飘。将行装放好,洗漱了,他才过来问怎么了。许慧说:“害死人了,那个瘟不死的让派出所抓了,刚才打电话来要我们家长去一趟,拿了罚款去领人。”

听到钱,宋义仁的心就提到嗓子眼了。他急问为什么,许慧说:“还能为什么,我在医院守了让她输液,我上厕所回来她就跑了,我回到家时间不大,派出所的就打来了电话,说在建筑工地向民工卖淫,让他们当场抓了。”

宋义仁默默地在椅子上坐下,咬了牙苦了脸一言不发。许慧看着他带了哭腔说:“你如果忙,要不我一个人去和他们说说,看能不能不罚款放人。”

许慧说她一个人去,但他清楚,她一个人是不会去的,每次有了麻烦其实都是他去或者两人一起去。不去领人当然不行。宋义仁长叹一声。抓卖淫嫖娼就是为了罚款,哪有不罚钱就能领回来的。宋义仁抹把脸说:“这次领回来,再不能这样放任她了,得马上送到乡下。我身上还有点钱,咱们走吧。”

派出所一个中年民警负责这件事。民警说:“她光天化日之下同时给几个民工卖淫,简直就是集体淫乱,简直让人不敢相信。看你们都很体面,不知为什么有这么个女儿。”

宋义仁无法抬头。许慧明白决不能说吸毒。许慧哭了说:“他是继父,我没有工作,她是在舞厅学坏的,原因是爱情受了点挫折,神经出了点毛病,一犯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病情一过去,又像好人一样了。”

民警说:“一进门我就看出你们两个的年龄不像是原配,这样的家庭最容易出这样的问题。但不管是不是有神经病,这种事抓住了就要罚款,所里已经决定了,罚五千块钱把人领走。”

五千块钱把许慧和宋义仁吓一跳。钱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个很敏感很害怕的词语。许慧哀求说女儿有病,就饶了她这一回。民警冷笑了说:“你别把我们当傻瓜,我一眼就看出她在吸毒,但我不想管这些事。你说有病,有病就得到精神病院去检查,但检查费得你们出,如果你们同意检查,就先放一千块钱押着,如果检查没病,还得交罚款。”

当然不能检查了。许慧继续哀求民警,说她没有工作,能不能象征性地罚点。民警考虑一下说:“看在你们情况特殊的份上,我再和领导说说。”

民警出去好一阵才回来。民警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然后才说:“费了很大事,替你们说了许多好话,所长才破例同意罚三千。这已经是特例了,再一分都不能少,你们也不要讨价还价,如果不同意你们就走。”

两人都清楚,这种事的目的就是要罚钱,不给钱肯定不行。许慧向宋义仁示意一下先出了门。宋义仁跟了出来。许慧说:“我们也假装不管了,就把人扔在这里,看他们能把她怎么样,说不定没办法他们会再少要一点放人。”

宋义仁觉得这里不是菜市场,公安虽说为钱但也不在乎那几个钱,惹恼了人家,人家有的是办法,人家的拘留所也有的是地方,那时恐怕给钱人家都不要了,到头来吃大亏的还是自己。再说飘飘毕竟是个大活人,这样拿孩子作赌也太残忍。宋义仁叹口气说:“我们不可能斗过人家,惹恼了人家钱还得出,飘飘也要吃大苦。还是想办法弄钱吧。”

许慧抹了泪说:“不知是哪辈子做了孽养了这么个祸害,又要这么大一笔钱,我真的不如死了好,我死了你还能清清静静活几天。”

每次许慧哭,宋义仁的心都会软成一团。宋义仁鼓了勇气说:“好歹我也是个教授,三千块也不是多大的数目,我手里还有一千多块钱,再借点,再说也快发工资了。”

许慧擦把泪说:“也许你天生就有这一磨难,我天生就是来害你的。”

宋义仁在考虑到哪里借这笔钱。西台县猪场那里已经向吴场长借了一万多,再也没法张口。反正刘安定已经知道了飘飘的事,他又将要和同学白明华合作搞项目,白明华有权有钱,去年又被定为省优秀青年学术带头人,每年省里给三万元津贴,学校给两万元。让刘安定向白明华借个几千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有这个办法了。

宋义仁来到公用电话亭给刘安定打电话。宋义仁低声说:“飘飘又出了事,现在在派出所里,拿三千块钱才能把人赎出来,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向白明华借两千块钱,我这里再没一点办法。”

刘安定问犯了什么事,宋义仁说:“还能有什么事,从医院跑出去找民工让抓住了。”

自从岳父说要把飘飘领到乡下老家,刘安定就觉得飘飘和自己有了更多的关系,飘飘有可能就是三哥的老婆,自己也有可能叫飘飘三嫂。说不定这事一出就顾不得再去戒毒,很可能立马要把她送到乡下。向白明华借钱不大好说。都是同学,混到了借钱的份上,真的是无法张口。向何秋思借,倒可以实话实说。何秋思的丈夫李玉出国前兼职给市里一家大工厂当英语翻译,曾随工厂的技术人员和销售人员几次出国,据说挣了几万美元。凭他的感觉,何秋思已经把他当成了不一般的朋友。他想,向何秋思借钱,一是可以去看看她,试试她现在的态度,二是通过交往办事,也能使关系更加密切一些。

给何秋思家里打电话时,他没说什么事,故意给她留个悬念,只说你在家等着,我有事要去找你,然后挂了电话。

在路上他就想好了,把飘飘的事全部告诉她。告诉她这样的秘密,可以表明两人已是无话不谈的朋友,然后顺便提出借钱,自然而然,了无痕迹。

进了门,就闻到一股刚拖地的味道,屋子也好像收拾了一遍,感觉何秋思也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可以看出,何秋思是重视他的到来的,也为他的到来做了不少的准备。刘安定的目光紧紧地落在了何秋思的身上。感觉她今天更加动人,不但脸比平日更白一些,头发也很随意地披散开来,而且衣服也穿得少些,像是睡衣,又不像是睡衣,像是很随意,又像是不很随意。这使她显得更加洒脱,也更加诱人。刘安定不由得突然有点紧张,紧张得一下浑身都不自在,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何秋思让他坐,他便木然地坐在那里。

但何秋思始终不问他有什么事,而且很悠闲了坐在小凳子上给他削苹果。不知为什么,刘安定开口就向何秋思说飘飘的事。这事果然引起了何秋思极大的兴趣。听完,何秋思一连感叹。感叹一阵,何秋思说:“据我所知毒瘾很难戒掉,你把这种女人领去做你的嫂子,说不定会给你家带来麻烦,也说不定会害了你哥,这种大事你可要考虑好。”

刘安定知道她不了解他的家乡,更不了解家里的情况,也不了解打光棍的饥渴。这些都无法解释清楚。刘安定叹口气说:“如果用城里人的眼光看,许多事情不可思议。但在贫困的乡村,你不知道女人意味着什么。对一个四十多岁的光棍来说,女人就是他最大的向往,也是他奋斗的目标,也是他生活的全部,甚至就是他的生命,即使女人什么也不能干,即使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但她终究是女人,有了女人,就有了家,就完成了人生首要的任务。如果再能生个孩子,他的人生也就圆满了。”

何秋思笑了,然后用调皮的眼光看着他说:“想不到你对男女还很有研究,对女人更有独到的感受。女人对男人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是不是你有了职业病,把男人女人也理解成了公母动物,以为只要是公母在一起就合适,根本不考虑人性和道德。”

说完何秋思自己很开心地大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很自然,好像她的话很是好笑。刘安定却一下觉得她确实调皮活泼,调皮活泼中体现的是开朗聪明。他从心眼儿里喜欢这种聪明活泼。这种聪明幽默的女人,像胸无城府,让人感觉亲近友好。他虽然觉得她的话有点影射他,特别是说他有职业病,很可能是说他想占她的便宜,但这种事一经公开说,本身就说明那层纸已经捅破,至少是她也考虑过这种事,而且还并不厌恶。刘安定陪了笑说:“你以为女人对男人不重要吗,太遗憾了。这么说吧,如果没有女人,那么男人就和普通的雄性动物一样,吃饱了就不会再去干别的,也不用洗脸,也不用穿衣服,更不用去奋斗去出人头地。正是有了女人,这个世界才变得生机勃勃,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何秋思笑眯眯地盯了他说:“你看起来老实,其实一点都不老实,想不到你还是个情种。”

刘安定想油嘴滑舌几句,进一步展示他的幽默,想不到心里却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感情,这股感情让他又有点紧张,想把话说得更好,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说。更糟的是他突然感到声带发紧,浑身也有点微微发颤。他只好暗暗深呼吸几次,感觉情况好了一点。见何秋思看着他笑,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可笑,也说不定脸红成了猴屁股。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真实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思想感情。刘安定慌乱了说:“比如我,突然深深地爱上了一个漂亮女人,她让我神魂颠倒,脑子里也止不住要时时想她,心里也时时涌动着一种激情,她让我感到世界是那么美好,干什么都不觉得烦恼,真恨不能把一切都捧在她面前。”

何秋思虽红着脸,但却是一脸娇羞和微笑。他还想进一步表达,她却打断他的话说:“快别乱形容了,形容得你像个情场高手。派出所还有一个女人等着你,你还是先去救她去吧。”

何秋思从柜子里拿出一沓钱,数出三千块问够不够。刘安定想不到她家里放这么多现金,说:“这么多钱你就不怕我抢呀,其实有两千就行了,但这钱可能要过些时间才能还你,不知你会不会急用。”

何秋思将那三千塞到他手里,说:“别的没有,钱还是有点,如果用就尽管来拿。”

从何秋思那里出来,刘安定心里莫名地兴奋。他止不住笑出了声:她说我是情种,说这话时一脸亲昵,可见她是明白了我的意思。还有,她用同龄人老朋友的口气开玩笑,甚至有点打情骂俏,说明她已经把两人放到了一起,已经没有了顾忌和拘束。

再将刚才的情景回忆一遍,刘安定又止不住笑了。

刘安定赶到派出所时,岳父岳母正等得着急。看到借来了钱,两人同时长舒了口气。

飘飘被领出来后,岳母看一眼扭头便走。宋义仁怕飘飘再跑掉,只好陪了飘飘走。刘安定觉得应该给飘飘讲点道理。刚讲几句,宋义仁说:“道理你不用讲了,瘾不上来时她什么都懂,说什么她都听,完全是个听话的乖女孩;瘾上来,就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什么道理都是白搭。”

飘飘说:“我也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但就是想吸那东西,这回我想好了,你们不是有地坑院大窑洞吗,就把我关到那种窑洞里,关一阵如果死不了,我的毒瘾就断了,然后再嫁个有力气的农民,让他养我一辈子,我也再不进城,免得进城来见了毒品就控制不住自己。”

连地坑院她都知道了,可见岳父把什么都给她说了。地坑院是他们那里特有的民居形式,在黄土塬上先挖一个大方坑,然后在坑内向四面挖出一孔孔窑洞,再挖一个几米长的斜坡洞通到外面,便是出入的大门洞。老人说这种窑洞一是防土匪,门洞一关,便是一个地洞,一般的土匪胆子再大也不敢贸然跳进这坑院;二是防虎豹豺狼,将牛羊赶进院内,洞门一关,就万无一失,虎狼不敢跳进来,牛羊也无法跑出去。但这种院子让城里人来看,无异于穴居的原始人。还有乡下艰苦的生活,粗劣单调的食物,这些不知岳父给她讲清了没有。刘安定说:“地坑院虽然冬暖夏凉,但初住的人会感到压抑不习惯,还有吃的,每天都是一样的饭,常年不变,我怕你吃不了那份苦。”

飘飘说:“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你以为我在这里活得好吗?每天都得让几个男人糟蹋,你以为世上还有比这更苦难的生活吗。”

刘安定的心猛地疼一下,几乎眼睛都湿润了。是呀,乡下再苦,也不至于让她过这种生活。刘安定心里一下坦然了许多。他觉得飘飘还不是想象的那么坏。这一切都是毒品害的,她也是迫不得已。他心里又涌上一股怜悯。他想,送到乡下后,要好好给三哥和父亲交待一下,让他们多理解一点她,多给她一些关怀,用真情好好待她,千万不能轻视她,更不能打骂她。

回到家,岳母就提出明天就送到乡下。岳父也觉得再不能在城里呆了。征询刘安定的意见,刘安定也觉得越快越好,不然再闯出乱子暴露了吸毒不说,丢掉性命就更让人后悔莫及。

岳父岳母立即开始准备。岳父站在地上想一阵,拿出五百块钱交给飘飘,说一下断了毒可能会危及生命,要飘飘去少买点毒品带到身上,然后一次少吸点,慢慢过度几天。看着飘飘走后,岳父又要刘安定去买点止痛片和安眠药。岳父说:“止痛片也含兴奋剂,可以替代一阵子,如果实在不行,就吃安眠药,睡着了就会好一点。”

刘安定买了药回来,岳父岳母又决定一起去送飘飘到乡下。刘安定觉得也好,毕竟是自己的尊重骨肉,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去了让他们看看,他们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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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浮茗记

    浮茗记

    岁月是匆匆而过,留下的是不堪的迷茫。浮世变换不过是一段泡影,迷醉了谁有破碎了谁。光与影的交错,不过又是一场浮华——荣耀的是权力,沉沦的是人心……我问他:“你想要的是什么?”他说:“我要这天下都与我,我要这万世都歌颂我。”“那我呢?”:我又问:“权力与我,你要哪个?”他望着我,眼里似有星辰坠落,开口对我说:“我要这天下,你——我也要……”于是我笑了,笑的悲戚——原来,我心悦的这个,才是这天底下最贪心的人。我望着他,缓缓勾起了唇角,说:“你可能得不到我了……”那是百尺高的楼阁,我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毫不顾他惊愕眼神和呼之欲出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