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告密者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还处在花季的孩子,被人说怀孕了。
告密者和被告者都是孩子,无论如何,我是不敢相信的。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那时候,男女同学之间,关系还是相当谨慎的,互相之间说话的机会都是非常少的。如果是男女同桌,桌子上用粉笔画一条线,被称之为分界线,有点像象棋里的楚河汉界。
今天,我在办公室低头备课,因为前几天落下了课,我得赶快补一补,龙松松起先没有进来,他猫着腰,在办公室外边,我听到外边的响声,我说,谁呀,龙松松的眯着一双小眼睛,笑嘻嘻地跑到我的办公室,说,老师,是我。
我说,你有什么事儿吗?
他说,有,是这样的,林老师,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给你说?
我问他,我说,你认为该说吗?
他说,我也不知道?我说,那你为什么要来呢?既然来了,那就说说看吧?
他四下里望了望 ,然后,用右手捂住嘴,对着我的耳朵说,吴雨寒怀孕了。
什么?我的声音大得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说,龙松松,这样的事儿可不好开玩笑的。我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说这样的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再说,一个孩子啊?我说这话是有双向性的?我奇怪,现在的孩子,十五六岁便知道什么是怀孕?我就详细询问了他?我说,你有什么根据吗?你还对谁讲过这事儿?还是你自己猜测的呢?
龙松松半天不语,他说,老师,我是在网上看到的,吴雨寒的症状跟怀孕挺像的。
我有点苦笑不得了,我说,好,老师暂且相信你一回,但是,也有可能这个同学是生病了。你答应老师,这件事情再也不要传播了,好吗?
龙松松点了点头。我说,好吧,这件事情,老师也会认真调查的,以后把主要精力用在学习上吧?行吗?
龙松松离开了,我的心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了,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呢?
如果是假的,最好不过了,谣言止于智者。全当一阵风吹过了。如果是真的,怎么办呢?这还是一个孩子啊?
晚自习前,我提前到了教室外边的走廊边,我想观察一下,暗地里观察,谁知,徐闯这小子,却拉着吴雨寒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吴雨寒站在走道里呕吐,我真想走上前去,问一下怎么回事?
可是,他却一溜烟地拉着吴雨寒走了。
不能根据这一点就能判定一个孩子怀孕,但是,如果不是怀孕了?她为什么干呕得那么厉害呢?
咽炎?
这样的疑问让我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看来,得抓住事情的要害,一个女孩子,无论如何,我不能问她?万一不是,伤了这个孩子的自尊心怎么办?
(2)调查真相
晚自习过去十几分钟了,徐闯一个人从教室外边进来了。他推开门往里走,我问他,你喊报告了?
他又一次站在教室外边,大声地喊:“报告”。我没有言语。
学生们都望着我,我仍然没有言语。
我从教室出去,拉着他去了办公室。
我说,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吴雨寒呢?
他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我明明看见你和她两个人一起出去,你一个回来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老师,这是人家的私事儿,我不方便给你说。
什么?私事?难道一个不满十八周岁的女生怀孕也是私事?
怀孕?
谁怀孕呢?老师你什么意思?你说得是吴雨寒吗?林老师,你怀疑我?你竟然怀疑是我?
我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我说,算我没说。这件事我还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
其实,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我俩说这话的同时,校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站在了我们的身后。
我和徐闯在争论的时候,校长的一声咳嗽吓坏了我们。我知道晚了,一切都晚了。我说,对不起,徐闯同学,这件事情,老师再进一步调查,我也没有怀疑是你做的什么?或者吴雨寒同学本身就是生病了?我们可能都有点误会了?
可是,校长却不这么认为,他说,林老师,作为老师,你不能没有立场啊,错的就是错的,对的就是对的。这个学校的好多作风问题,都得改一改,我最近正在明察暗访,我发现了很多问题?我准备搞一个纪律作风整顿。来一个拉网式的,包括学校的每一位老师和同学。 还有你们班这几位典型人物,徐闯,吴雨寒,还有好几个呢?
徐闯嘴里嘟囔着什么,却被校长听见了,校长说了,这个问题一定要严查严办,不然,以后这个学校怎么教学呢?
徐闯说,林老师,那我去教室呢?
校长却说了,不行,你一定要交代清楚,这个林老师刚才说得怀孕的问题。
什么?
此时,我的头都大了,我说,校长,这事可能跟他没有关系,我只是调查一下问题,可能没有咱们想像的那么严重。
校长却不依不饶地说,什么,还不严重?都怀孕了,还不严重吗?林老师,你不能这么包庇和袒护学生吗?这样是不责任的,我们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吧,作老师的,教书育人,我们要向家长和社会一个交代的。对吧?
就这样,徐闯听不惯校长的话,他和校长争辩了几句。没想到,校长更加生气了,他气得在办公室里转着圈,来来回回地走。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本来,我也想慢慢地调查一下事情的真相,再作进一步的判断。然而,校长的突然光临,让我这样的调查陷入了僵局。
校长来来回回在办公室踱着步子,我如坐针毡,如何让徐闯和校长之间的矛盾能够平息下来?
我对校长说:“校长,是这样,本来这牵涉一个孩子的名誉问题,也牵涉这个学校的名声,这事情不易闹得太大,太大了影响不好。”我故意把孩子两个字的音量压得非常的重,是为了让校长明白,此事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宜张扬。
校长的火气非常得大,他对我咆哮着,你也知道,这事这么严重啊?当初是怎么管学生的呢?我对校长说,别急,咱慢慢来。校长急了,什么,不要急,再不急,孩子都生在校园里了。
我便不敢再说话,我没法说了。徐闯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一种玩世不恭的傲慢。他斜视着校长。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我悄悄地对徐闯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去。
徐闯向我扮了一个鬼脸,跑出了办公室。
我见校长平息了火,我才对他说,是这样,咱先不要声张,慢慢调查一下,当事者本人。明天再问行不行?
校长的脸阴沉沉的,他说,也只能这样呢?校长气冲冲地走出了办公室,走时扔下一句话,明天带这个吴雨寒来见我。
正好别班的老师也下了晚自习,他们见校长一脸怒容。都纷纷问我,林老师,校长在生谁的气呢?
我苦笑一声说,还能有谁呀?我啊。
但我没有给任何老师说起,事情的起因。只能等明天吴雨寒到学校来时再作调查吧?
(3)流产手术
可是,谁想到,第二天一大早,早读时,我就站在教室里等着吴雨寒,她却没有到校来上课。
我不停地打着她的电话,就是没有接,最后干脆关机。
我打电话到她家里,她妈妈接到电话后说,没有啊,今天早晨七点钟,她就去上学了啊?
她妈急得在电话里直哭。
我安慰了她几句,我说,你再在家里找找,看她出去之前,还留下什么话没有?
还没等我报告校长,校长已经杀过来了,他一脸怒容地对我说,叫徐闯来。
徐闯进去之前,他对我说,林老师,我可什么都没做。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师相信你。
但是,一会儿,我听见,校长办公室里面,却传来一阵骚乱声。我没等校长允许,直接进去了。徐闯左手捂着脸,眼睛瞪着校长。校长把桌子上的书和纸都掀翻地上,地上一片狼藉。
校长一脸怒容地说,我教了三十几年的书了,没见过这样的学生。没见过。真没见过。
徐闯打算再还嘴时,被我强行拉出了校长办公室。此时,我只有无言。让我说什么好呢?
作为校长,他怎么能和学生直接冲突,这样的矛盾激化了,后果是什么呢?谁又能想得到呢?我把徐闯催回到了教室。就接到了吴雨寒妈妈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她妈妈说,她留了一个条,说了,她去医院了。这孩子,没病没灾的,跑医院去做什么呢?
城内只有两家大型的医院,我带着徐闯,我们在医院的走廊里找到了在妇科手术室外焦急等候的米高阳和吴雨寒的妈妈。
米高阳一脸狐疑地望了望我,又看了一眼徐闯,徐闯说了,对不起,哥们,我不是想出卖你,我只是怕出什么意外。
吴雨寒的妈妈,哭得像个泪人儿,她说,你说这孩子,好端端地出了事,我这个妈是怎么当得啊?
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她以后怎么见人呢?林老师,你说怎么办呢?吴雨寒的妈妈哭够了,她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了,她跑过来,一把抓住米高阳的胳膊不放,她说,是你害了我女儿,是你。
米高阳不断地挣脱着,他不住地喊着:“阿姨,你弄错了,不是我,根本不是我。”
吴雨寒的妈妈,还是扯住米高阳的胳膊,骂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你害了我女儿。你到现在了,还不承认。”
米高阳奋力地挣脱了吴雨寒妈妈的手,他跺了一下脚,说,阿姨,是不是我,等你女儿出来再说,行不行啊?我也是帮她的忙,帮他签一个字而已。
随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从围观的人群中走了,留给我们一个背影。
我扶着吴雨寒的妈妈,不断地安慰她说,我小声对她说,您不要再大声喊叫了,不然,孩子以后怎么做人呢?我的这句话起了作用,吴雨寒的妈妈不再作声了,围观的人也相继散去。
手术室内传来了吴雨寒哭喊声,声音凄惨。吴雨寒的妈,虚弱地扶着墙跌坐在地上。
大约过了四十多分钟,吴雨寒猫着腰,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她看到了我和她的妈妈,紧张地打算从另一边往外走。她妈一把拽住了她,吴雨寒抱着妈妈的,大声地哭了起来。她妈不住地拍打着女儿的背,哭着说,告诉妈,是谁干的,我撕了他。
(4)风波又起
事情如何处理,这还得等吴雨寒身体恢复后,再具体作出决定。校长没有了先前的激动。
安顿好那母女俩,我去医院看了儿子,我妈的头发,白了一大圈。她还不住地安慰我说,冲儿,多注意你身体,看你最近瘦成了啥样子了?
晚上,我把母亲劝回来了家,我在医院守夜。望着儿子酣睡着的小脸,我都不知道,他如果长大了会说话?我该如何向他说呢?
在医院里待了一夜,才六点钟不到,妈却拎着早饭来到了医院。她关切对我说,冲儿,快吃了饭,赶紧去上课吧。
望着母亲,我的鼻头一阵儿发酸。
离开医院时,我又一次望着医院上那几个闪烁着红色灯光的大字,心里一片茫然。
天边已露出鱼肚白,等待我的将会是新的一天。
然而,等待我的,却又是一个新问题的出现?
我回家洗漱完毕,便拿上昨晚备好的课,去了学校。
然而,学校门口却围了一大群人,我仔细一看,全是学校早到的老师和学生们。
我紧跟着他们的步伐,挤进去一看,我这才发现。学校新砌的红色的砖围墙上,用红色的广告色,写着一个十几个大大的拆字,然后,每个字外都画了一个圈,将拆字圈了起来。
校长已经暴跳如雷了。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谁干的?
气急了的校长,下令,悬赏寻找作案凶手?
他说,我就制服不了这帮浑小子。
校长说了,如果谁提供有利的证据,奖200元现金。校长的一番话,没有人敢反驳,所有的副校长,教导主任,包括年级组长,都缄默了。
他们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以校长的脾气,谁再多说一句话,无疑拿鸡蛋碰石头。
没有办法的办法,是最好的办法了。
就这么办吧?
学校里的空气相当紧张。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学生们却互相打趣着,互相说,我去告诉校长,这拆字是你写的,可以挣200块钱呢?
见到老师们走过,学生们吐吐舌头,悄悄地溜走了。到底是谁干的呢?
校长命令,门卫那个袁硕士,将这些一一用水洗掉。
门卫一脸的不高兴,他提着一桶水,拿着刷子,一个字挨着一个字儿刷洗着,总算洗完了,但是,还不是太彻底,隐隐约约还能看出那些拆字曾经存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