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设的局
这两天,妻子像魔怔了一样,天天忙着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可是,我的心却像一团乱麻,分不出一点头绪来,我想找到裴婧,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了。
我一个人去了曾经为她买的那套房子里,房子内的陈设依旧如此,那个地方的钥匙我都没有换,我希望还能够再看见她。然而,屋内的桌子上,厚厚的尘土积满了桌子!墙角挂了一个硕大的蜘蛛网。
我失望地坐在屋内的沙发上,望着那张圆形的大床,我记得,裴婧说过,她说,我要为你生一大床的孩子,坐满满的一圈,像在我老家的土炕上,五六个孩子围坐在一起,多热闹。
她躺在我的怀里问我:“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我说,只要是你生的,无论男孩子女孩,我都喜欢。
她说:“我知道你喜欢男孩,你家里已经有一个女儿了,我一定要为你生一个男孩。那天,我买通了那个做B超的医生,那个医生说了,是个男孩。”
我说,如果像你一样漂亮,我也喜欢。
可是,现在,这个孩子就在我面前,在我家里,我却一点也喜欢不起来,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有点不明白,我到底需要什么?仅仅需要一个孩子吗?也许,事情并不像我想象地那么简单,我的大脑,以及我的内心,也许渴望的不是一个孩子,我也许渴望一个完美的感情寄托。
当年,我也曾经在党旗下举过拳头,宣过誓。我对自己说过,我一定要做一个好领导。可是,当我的心理天平渐渐随着环境的转移而改变时,我都搞不清是我自己改变了环境,还是环境改变了我。
记得我刚当上局长不久,一次同学聚会,我带着老婆去了,其中我的一个同学,在学校时,学的是哲学专业,却画得一手好画,至于到底如何个好法,我是个外行,也看不懂,我只知道,他总是背着画夹,把头发留到可以扎一个小辫子,要么,就把头发,剃成光头,在校园里招摇过市。他经常给女同学画画,好多长得漂亮的姑娘,起先是他的模特,到后来,都被他画到自己的床上去了,他总说,我用自己身体这支笔,为她们画了一幅。他被同学们称之为大众情人。
据说,他一直单身,他和女朋友呆在一起的时间,多得没有超过三个月,也有几天的,据她说,最短的记录是一个小时。那天,他又领了一个打扮时髦而妖娆的女子,不过,对于他来说,领谁大家都好像已经认可,领个漂亮女孩,大家才认为那就是他,如果换了别人,大家反倒感觉到不正常。如果他不换女朋友,大家反倒感觉到不正常。然而,一个饭局,好几个人都领来了年轻的姑娘,个个长得漂亮而妩媚,但都不是自己的原配夫人,只有我一个人傻帽,还带了我家黄脸婆去了。就连平时蔫巴巴的那个魏三,都带来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对她是体贴入微啊。大家都取笑我,说我没有与时俱进,是为大家这种和谐制造一些不和谐的因子。
别说我没有动心,我还是有些心理不平衡的。
事后,老婆警告我说,不许向他们学习啊!我说,你放心,你老公没那么傻。
同样的起点,没想到,我却落后了,在这件事情,我似乎也没有了自己的观点,我的观点貌似已经落后,当谬论掌握在大多数人手里时,他虽然仍旧是谬论,但是,谬论会让更多真理陷入尴尬,陷入一种重重包围当中,还有自身的不自信当中,连自己都在怀疑,难道是我错了吗?掌握真理的人,心理也会失衡。
我的心理就这样失衡了,也许,裴婧的出现,正好契合了我这种心理。填补了我内心的那种荒瘠。我的真理被谬论颠覆了,虽然,真理仍然是真理,最终会像被埋在沙子里的金子,总有发光的那一天。但是,谬论的沙土却暂时淹埋了真理的光泽。
我不知道裴婧是用如何的心境和我走到了一起,又是如何要毅然地离开我,又是如何要把孩子给我送回来呢?她去了哪里呢?
我太疲惫了,我倒在了床上,我想睡过去,一觉也不要醒来,就像小沈阳在春晚上那句经典台词,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这辈子就过去了。
我真想眼睛闭了,再不要睁开,我太累了。
可是,我合上眼睛,我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没有一丝可以闲下来。
我想起了裴婧的乖巧,她的善解人意,善良,懂事。
今天,我对妻子说,把这个孩子送人吧。
她没有言语,她只是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中,生怕我抢走似的。但是,望着这个孩子,我却如同抱着一个大火球,随时都有将我燃烧的可能性。
妻子没有同意,她的固执让我无法理解,也难以理解。
女儿最近总是视我如空气,视家里每一个人如空气,她对家里多出一个孩子,似乎反应也不及我那么强烈,她依然每天都去上学,也不再大呼小叫,只是,我感觉她的心里还残留着更深重的伤痛。做父亲的,心里明白,却不能说,不能去揭这个伤疤,不过,女儿最近比以前认真多了。
一回到家里,她便开始学习,是那种特别刻苦的感觉。
只是,我从女儿的眼神中,能读到,她内心的那种隐忍,如果能在大伤大痛之后,醒悟,这也不失为一件幸事,但是,女儿的幸来得太不容易了,来得太伤心了。
我翻了一个身,枕头下发出一阵沙沙声,我猛然间起身,难道,裴婧给我留了言?
我猛然起身,提起枕头,我看到了一张纸。
不是信。
但比信更让我揪心。
大体内容是一个简单的合同。
合同双方都签了字,甲方提供给乙方一万块钱预付订金,其余九万元孩子生完后一次性付清。如果是男孩子,甲方全额付清,如果是女孩,甲方付三万元,作为赔偿。乙方要说话算数,孩子出生后,不得再与乙方丈夫有任何关系。选择主动离开。
甲方:黄香菊
乙方:曹花花。
望着这两个名字,我的思维出现了一片空白,大脑比进了水还缺氧,还要惨不忍睹。曹花花又是谁呢?我的现场感消失了,这让我非常紧张,非常焦虑,我就像一个逃亡者或一个匆匆过客,曾经来过这里。
我终于在短暂的大脑空白之后,将现场复原了,我记起了那两个民工,他们说我霸占了自己未婚妻的民工,他的未婚妻曹花花,而裴婧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两个女人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重叠了,我笑了,笑得癫狂,我在笑我自己傻,真傻。
笑着笑着,我终于将自己笑哭了。其实,纯粹的笑比哭更有杀伤力,也更让人心碎。我的心碎了一地,我每行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冰碴上,撕裂般的疼痛。疼过一阵子,我终于麻木了。
我狠狠地将床上所有的东西扔了,我扔枕头,扔被子,最后,我把自己扔在了地上。
我拎出一瓶酒,将自己灌醉了。
我醉得非常彻底。
我哭,我笑,我闹,我唱,这一切,都是我的。我用酒瓶砸着家里能砸的东西,电视机,电脑,水杯,我要统统地砸光,全砸光,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失败者,我彻底失败了。
我败在了两个女人的手中,我竟然成了她们手中摆布的一个棋子。
我笑着,我狂笑着,我站在餐桌上大声笑,看天下各路英雄豪杰,舍我其谁?
我在自己的舞台上,扮演着既属于我,又不属于我的角色。
醒来后,已是第三天的早晨,我趴在一堆杯盘狼藉的玻璃碎片中,像极了一个向人磕头的乞丐。
太像了。
我眼睛闭了,但却睁开了,这一天,又开始了。
我的手机已经机身分离,我虚弱地爬起来,我将掉了的电池重新安上,竟然还会有信号,短信铺天盖地而来,有单位的,朋友的,老婆的,还有女儿的。
我又重新关了机,我得重新让自己清醒一下,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想过几天没有信号的日子,我想回到那些纯真年代,最近或者最远的通话,靠在两边山上,用手作话筒状,大声地喊话:“喂,今天晚上我们村放电影,你来吗?”“喂,给李梦家捎个话,她大姑病了。”
那时候的日子多么无忧无虑。人们之间坦诚相待,可现如今,一个网络,一个信息化的时代,一切都被网住了,我也成了网中那条挣扎的鱼儿,随时都有被困住,被窒息的危险。
我感觉自己呼吸困难。生活那把无形的大手,操纵着我们的日子,我们都企图从那把无形的大手中挣扎出来,可是,我们都失败了,我们仍在挣扎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地复制着。
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