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发现铺干草的地方正是自己与小峰睡觉的那张小榻摆放的位置,大约榻早让人拆了当柴烧了,青青迟疑一会,借着还不算明亮的光,看到那个藏东西的小洞露了出来,她小心地把手伸进去,摸到一堆散乱的东西,象是小峰当年玩和弹珠子、陀螺…,却没摸到她当年藏的那个盒子,青青略有些失望,听到门口有动静,赶紧收回手来。
应儿就走了进来道:“南阿玲珑,你赶紧的,别以为你现在还是景王的女,赶路了!”
青青便站了起来问:“那山打得如何了?”
“什么打得如何了?”
“谁打赢了?”
“什么谁打赢了,你别在这磨蹭了,一会让官府的人搜着了,仔细剥了你的皮!”
青青只恨自己没带那痒痒粉,应儿这丫头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但还是爬了起来。
二混子却走了进来道:“应儿,你去弄车!”
应儿一听就不满地翻翻白眼道:“凭什么?”
二混子一伸手把青青拉出了房间,青青看清果然就是当年无能老漠入赘的地方,虽然青青曾经极是厌恶这里,天天都不想回到这院子,但这会青青觉得莫名地亲切,她看不到水氏、水明月,却能看到顽皮小峰的身影。
青青一时想不透,怎么鲁成与二混子昨天夜里竟会找到这里,不过想鲁成当年在岭头村混的时候,似乎除了那山洞,也没个正经的住处,在这岭头村的时候,他曾经是喜欢来的就是这个小院子来裹小峰出去玩,所以找到这里落脚也是因为熟悉的缘故。
青青从心里挺不喜欢现在的鲁成的,但因为他找了自己心心念念想回的地方,心里又没有以前那么憎恨他了,院子外面停了一辆马车,鲁成站在马车旁边催促道:“快点,南阿玲珑,你现在还真把你当公主了,动作快点!”
二混子恨了鲁成一眼,把青青扶上了马车,自己也上去了,那应儿径直走到前面,坐到鲁成旁边讨好地道:“成少,这是应儿刚蒸热的馒头,还热着,你赶紧趁热吃吧!”
鲁成哼了一声,一打马,马车就走了。
青青觉得这“珍宝斋”少东家鲁成,这一路都要做这马夫的事,实在太对不住这少东家的名头了,一看马车要走了,她赶紧打起帘子,看了一眼已经残的院子,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再回来了,于是眼睛湿润了起来。
二混子塞了一个馒头到青青手里道:“吃吧!”
青青只得放下帘子,接过馒头咬了起来,眼睛却流了下来,二混子一见青青哭了,有些手无措足,好一会才从怀里摸出一块蓝色的帕子递给青青道:“别哭了,你是他们的公主,他们不会对你不好的!”
青青见帕子还干净,便接过来擦了眼泪鼻涕,只是越擦那眼泪越发止不住了,二混子忙道:“小青你怎么了,不是还有二混子兄吗?”
“二混子,你听小青的,别跟鲁成他们混到一块了,你不知道他们现在做的事,被人揭发了就是要杀头的!”
二混子听了不以为然地道:“象我这样活着,还不如被杀头的好!”
“二混子,你别逞能,真要杀你头的时候,你就熊了,你和你爹还是趁早离开他们吧!”
二混子摇摇头道:“小青,只要你不离开他们,我也不会离开他们的!”
“我…”青青打心里想跟鲁永丰这群人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才好,不过他怕被鲁成听去了,于是便没有讲了,慢慢止住泪,啃起馒头来。
二混子见青青不哭了才松口气道:“虽然你哭起来好看,不过还是不哭更好看一些!”
青青白了二混子一眼,仅管被鲁成、二混子绑架了,她从心里憎恨鲁成,却怎么也恨不起二混子来,觉得二混子年纪轻,多半是上当受骗,迷了途,自己应该把二混子从这泥潭里拉扯出来,只是青青想不太明白,凭什么自己应该把二混子从泥潭里拉扯上来,就因为自己喝过他的茶,收过他的竹簪子?
青青搜肠刮肚,跟颜如玉学的那点子皮毛,多是用在军营对付仇一天和易之山的,对二混子该谆谆劝导的词竟一句也搜不到,正在气馁的时候,车忽然停了下来,青青听到那个会腾云驾雾老头的声音:“成少辛苦了,让老头子来驾车吧!”
鲁成嗯了一声道:“应儿,你下车!”
应儿一听就有些不乐意地道:“成少,为什么要应儿下车?”
“我们要赶快些,云伯多带一个人,就赶得慢些!”
“那应儿怎么办?”
“自己在岭头村再租个车子!”
青青听得出应儿要多不舒泰就有多不舒泰,但还是不得不下了车,鲁成便吩咐道:“云伯,快些!”然后又冲车里吩咐道:“你赶紧给她易容,娘的,这官兵还挺利溜的,居然搜了过来,赶紧!”
青青听了一喜,只是她不知道这官兵到底是哪家的官兵,因为按颜如玉所讲虎头关一带尚在波诺手里,只听二混子道:“干脆我把她扮成孕妇好了!”
青青吓了一大跳,那鲁成却道:“随你,赶紧就成,马上走!”
没一会青青就见二混子化妆成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和她扮成夫妻,鲁成扮成搭车的,云伯伴成赶车的,青青才知道二混子还是个易容高手。
青青见跟二混子扮成夫妻,虽有那么一点点不适,却没什么不舒服。
二混子给青青扮好,再把一块蓝花帕子往她头上一搭,就坐车头的鲁成道:“成了!”
于是马车动得更快了,青青觉得有些腾云驾雾的感觉,只是这马车跟颜如玉的马车实在没法比,又小又窄也不稳当,还有些漏风,好在已经四月了。
青青恨恨地恼上自己,怎么什么都拿来跟颜如玉的比,颜如玉是谁,是糟蹋自己的那个畜牲,但是青青恼完自己,还是无法不去想那个人现在如何了,洼地有没有被攻破,如果被攻破了,那人会不会逃出来,不会也傻得跟洼地同存亡了吧。
青青的脑子又乱糟糟的,见二混子在看着她,于是讪讪一笑道:“南阿国就派了你和成少?”
二混子听了便道:“就对付这些人,需要人多吗?多了反而坏事!”
青青听了眼睛一下睁得大大的,当初就觉得这二混子自负,没想到竟自负到如此,不得又讪笑起来道:“真没想到二混子兄竟是高人不露相呀!”
二混子看着青青笑道:“怎么心里恼着我?”二混子笑起来特别好看,青青摇摇头道:“按理你算是救了我!”
“好象你并不特别乐意我救你!”
青青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二混子来救自己,但二混子显然认为那是一桩青青应该感恩戴德的义举,青青只得赶紧岔了话道:“那为什么是成少和你,不是别人?”
“因为他和我懂许多别人不知道的暗语,好在当初我有点先见之明,要他来,老权那么个运粮队,居然有些能人,粮队里的奸细都被他清出来了,不过,到了洼地就没见着老权了!”
青青不知道二混子跟鲁成认识应该没几日,怎么会有什么别人不懂的暗语,但听到他讲老权到了洼地就没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大约二混子知道有人盯着,所以不敢为所欲为,所以没有发现颜如玉就是老权,二混子一见青青笑了,也笑了起来:“这才对嘛,不过小青,你是个女孩子,为兄就不得不讲你了!”
青青愣了一下,二混子又道:“自己是个女孩子,言行举止就要注意些,否则让别人说道,跟老权那样的老头你也…”二混子怕说重了伤着青青,到底住了口。
青青想着自己知道老权是颜如玉那厮假扮,调戏他的举动被二混子拿来说事,脸一下通红,好在被二混子易了容,看不见脸色。
二混子见青青没有回话,以为青青知道错了,便也没有再继续。
二混子对青青一路关怀有佳,事事依着,但看得却是极紧,后面都坐在马车一角,也不讲话,但青青但凡有个动作,他就非常警惕,这让青青没有想到,也就不知道这马车是往南走是往北走,往东行还是往西去。
这样行了不到十日,青青只觉得身上都快散架时,终于进了一个宽大的院子。
二混子道了:“到了,下来吧!”
于是青青就忐忑不安地坐了起来,本来就有些笨重的身体,这一下差点没坐起来,二混子连忙伸手扶住青青道:“你现在怎么了,身体好象很差!”
青青最郁闷的是,自己带着这身子跟着颜如玉从宝阆城到铜城,又西进去虎头关,又打又杀地折腾了两个多月,肚里的小东西没事,这十余天,自己都快被颠散架了,那小东西还是没事,弄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所以就懒得搭理二混子。
鲁成与那守门的讲了什么,才转过头来道:“快些吧,都等急了!”
青青很怕一进去,又遇着一大堆假惺惺要磕头的人,但不管怕不怕,也都容不得她有什么退路,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果然屋里侯着的是鲁永丰一帮遗老,只是这一次,这群遗老没象以前那般又是涕泪交加又是磕头的,都用一种平淡的眼光看着青青,这让青青有点不舒服,有种从云端跌到地下的感觉。
青青很快弄清楚为什么那些眼光会平淡,因为大家正把崇敬的眼光对着正面的座位,青青打量正面座位上的人,那把大朱漆大椅上竟坐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的模样不错,这模样让青青有些眼熟,只是黑白分明的眼睛,多的是一种威严,威严中又带着一丝落寞,少的是神采飞扬,女人的装束象宫里人的打扮,青青仅参加过一次太子的寿诞,以她这点见识,认为女人凤冠霞帔的应该算是宫里人的装束。
这装束让青青愣了一下,不知道鲁永丰这群遗老弄这么尊女神摆这里又是做什么用。
青青还愣着的当儿,那鲁永丰却笑咪咪地道:“公主还不快来拜见国主母亲!”
青青刚回过神来,又被吓懵了,自己长这么大,叫过的母亲多了,但没哪一个有这等气度,犹豫了好一会才挪步上前,想看清这个母亲,人人都传说死了的母亲。
鲁成听了也有些诧异,惊奇地看了鲁永丰一眼,大约他也没有想到青青真会有什么母亲出来,而且这母亲貌似还高高在上,他父亲的那种敬重,绝对不是当初对青青的那种敷衍。
青青干咳了一声,想跟这位“国主母亲”解释一下,自己实属冒充,让她赶紧寻真正的女儿才是正经。
只是青青还没开口,那“国主母亲”却一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喝斥了一声:“贱人!”
青青坐了十来日的车,刚双脚着地,还晃着,又加上身子不便,竟被那“国主母亲”一巴掌就扇到地上去了。
“国主母亲”那一巴掌显然是没有省力,青青立刻觉得满嘴充斥着一股血腥味,有些想不明地看着这个二话不讲就给好一个耳光的“国主母亲”,这“国主母亲”怎么也如什么朱云奇、陆采珠一样,上来就打就骂,青青打心里不太喜欢这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