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坤神情恼怒,却一直狠狠的盯着凌春,其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若是凌春不尽快认罪自我了结,反倒让木灵和连宏两人一直这么顺水推舟查下去,那她的家人也一个都活不成!
室内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无一例外都有了讶色,月坤身担户部侍郎之职,隶属文官,可谁又能知道一个文官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更何况当着天子的面动粗,知道的说他护妹心切,不知道的,恐怕又要给这丞相府添上一笔茶余饭后的谈资咯。
而连宏明显也是没想到月坤竟然会当着他的面逼凌春认错,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一旁齐淑兰见势不对便忙着安抚,不经意间用眼神示意月丞相赶紧把这件事压下来,省得再添上一把火,届时连宏若真发起怒来,更是一个都别想往外摘。
月丞相也知道事态不好,便向月坤喝了一声:“逆子!还不快回来好好待着!天子面前又岂容你放肆!”
月坤气不过,便转过头来梗着脖子争辩:“父亲,妹妹因为这贱婢受了多大的委屈,儿子只是教训家仆——”
“住口!是不是你翅膀硬了,为父管教不得了?凌春既然犯下此等重罪,自然有陛下和皇后娘娘来处置,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插手!”
月丞相吹胡子瞪眼睛,月坤总算是不说话了,走到连宏面前跪下说道:“臣一时情急,望陛下恕罪。”
眼见月坤如此,连宏眼神更加深邃几分,月丞相唯恐连宏顺道也把这笔账记在丞相府身上,连忙向连宏请罪道:“陛下息怒,坤儿他也是一时情急,护妹心切才失了分寸,绝非有意如此,还请陛下莫要责罚。”
为君者,自是高高在上,若是为人臣子,即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始终得卑躬屈膝。不过平日里狐假虎威,作福惯了。便是偶尔求一回低,又有何妨?
父子俩这你一眼我一语倒把此事推到一个不可挽回的境地,好像这凌春就真是自作主张谋害董氏,今日也合该死了不可。现在丞相又为他一对子女求情,饶是连宏想借题发挥铲除丞相将大过天的权势,现在却也不好发作。只得摆了摆手示意月坤等人退下。
月丞相和月坤两人连忙谢恩便走到一边,月馨看见吗满脸严肃的父亲自知此事不好,却也消停了许多,原本一直求着连宏和齐淑兰给董氏一个交代的太常丞父子两人,此时见到丞相过来,原本争论不休的气势也弱了许多。毕竟相比丞相,他这个太常丞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儿。刚刚敢和丞相夫人针锋相对揪住一点不放,是因为她和月馨本就是女流之辈,即便有理也占不到几分。更何况此事是凌春所为,他如何能轻易放过!只是现在丞相既然过来,那总不能还如此,免得在朝中混不下去。
月丞相走到太常丞父子旁边状似无意的看了他一眼,再转过头去没有说话。若不是这对父子纠缠不休,他何必大晚上的来这儿一趟,替月馨收拾这种烂摊子!
梁氏冷眼看着丞相做戏,哼了一声轻声说道:“这一家人个个儿精明,眼泪说来就来,怎么不去做台上的戏子,唱的戏定能卖个好价钱,魏姐姐你说是不是?”
梁如晖听见女儿这话脸色微变,却也没有说话,指尖微动,他本来就看不惯那些虚与委蛇的人,不过好在他是武将,也用不着天天跟着曲意逢迎,自家闺女说这话,倒也没错。
魏氏则是看了梁氏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以她这谨小慎微的脾性若是默认,便就是赞同梁氏的看法。
月馨是听见了梁氏的话,可现在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又没法儿开口同她争辩上那么一句两句的,月坤察觉了妹妹的不对劲,便拉住她的袖子示意月馨稍安勿躁。不过是个镇南将军的小女儿而已,在此事解决以后再同她好好算账也不迟。
月坤往梁氏那里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便想转过头来,不过恍惚之间却同魏氏四目相对片刻,便也没放在心上。
而太常丞父子虽说是忌惮丞相的权势,可这董氏之死尚且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同是为人父母,太常丞又怎好忍气吞声?正逢丞相在这儿,他也不再跟连宏诉苦,直接看向月丞相,颔首一礼说道:“既然丞相大人在此,那下官便也同大人说个明白,我女因你丞相府家仆而死,于公于私,丞相府是否都该给我女儿一个交代?让她安息?”
太常丞闹也闹过了,只不过此时倒平静许多,他心中早已打算好,死了便是死了,他只想让丞相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若是月途死不认账,那他就算穷尽一生也要跟他讨回个说法来!
月坤神情怪异的看了一眼太常丞,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占理不饶人的人,甭管是老是少都一样!更何况他现在追在父亲屁股后头要说法,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妹妹推进火坑。月坤垂下的手缓缓攥成拳,心中顿起杀意。月馨在他身边站着又如何不知道哥哥的这些变化?她轻轻的握了一下月坤的手,月坤侧目看了月馨一眼,兀自把心头怒火平息下来。
现在的情形已经对他们是十分不利,须得听父亲的话,不能再闹出什么乱子来才是。
而连宏听见了太常丞的话,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木灵,好不容易太常丞不再找他,倒不如偷个清闲顺水推舟,把这差事都让木灵揽下,反正这丫头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还有鬼机灵的心眼儿,尚且不用他顾虑许多。
木灵觉得连宏的目光不怀好意,她现在本也不想揽了那么多的事儿,到时候都让人记恨的很。便也错开连宏的眼神。连宏见状转眼看向太常丞,清了清嗓子说道:“放心,事情既然如此,丞相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连宏这话也是恩威并施,既然施了这份恩典,又能敲打丞相。而丞相好歹也在朝为官二三十年,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连宏话里的意思。连宏看向月丞相问道:“丞相,你意下如何?”
月途心中不平,只不过陛下这话已经是给他台阶儿下了,若是再死扛着,可就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了。这么一想,月途便马上应道:“此事既是我丞相府家仆所为,那臣也理应担责,太常丞老来丧女,实是吾等不愿,我丞相府也理应给太常丞一个交代,让董姑娘入土为安。”
太常丞年事已高,这个时候又听见月途的话,心里虽然知道怕是寻不着真凶不能为女儿报仇雪恨,可是这个时候这句话,也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连宏闻言,方满意的点了点头,扫了一眼丞相等人,缓缓开口,不怒自威:“董姑娘之死虽不关乎月馨,但此事是凌春所为,而凌春又是月馨的贴身丫鬟,故月馨也有管教不当之责,该罚!——便罚她在丞相府中闭门思过一月,头七日为董氏吃斋礼佛祷告上天,为董姑娘积攒福报。而丞相不曾管教好自家女儿,罚俸半月,以儆效尤!此事,便这么算了罢。”
连宏这一番责罚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却摆明是在敲打太常丞父子和丞相一家人,不该再这么目中无人胡乱而来,太常丞虽对此等结果不满,可总也好过一直这么耗着,便千恩万谢的跪下说道:“老臣——老臣叩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