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殷气极,说出来的话也没多想,直把连瑞昊骂了个狗血淋头才罢休。而连瑞昊自知失言,本来在说完之后便讨个饶说几句好话哄父王不生气便罢了,却没想到他又提到了自己那个大哥,连元修。
这是他一生的梦靥,也是他的禁忌。
连瑞昊不由得低下头,眼中满是愤恨,手也握紧成拳,为什么?为什么他无论做什么在父王眼中都比不上那个整日不在府中的大哥!好不容易做了这么一件认为能帮得上父王的事,竟然也被拿来跟他比!他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如连元修,为什么父王总是看不见他的努力!
顾渊原本只是在一旁,权当自己做个活死人便是了。只是听王爷把二公子跟大公子比较的时候,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大公子幼年时便没了母亲,因为王妃是王爷的挚爱,便也更看重大公子,属意他当世子。可这府中上下谁都知道二公子一向最是不服气大公子的,更何况王爷在他面前夸赞大公子的好?若是平日里倒也就罢了,顶多是看他找个地儿发泄一通,可这个时候……他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对两位公子和王爷的脾气是再清楚不过的,也不知道二公子到底会做出些什么来。
果不其然,连瑞昊自从听见连殷在他面前又提到了连元修的名字之后,心中原本强压着的那股火气也顿时便上来,再也顾不上什么尊敬和父子之情,冲连殷喊道;“我也只是想替你出口气而已!我有什么错!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拿大哥和我比!——我是连瑞昊,不是连元修,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过你的儿子!”
从连瑞昊小时候记事起,大哥便对他很好,他也很愿意和大哥在一处玩。只是父王每次看见他和大哥在一块儿,都会叫自己跟大哥学。而母妃时常也和自己说让他比过连元修,那时候他不懂,只是看见连元修被所有人夸奖会很羡慕,也决定要奴婢,可是不论他怎么做,似乎都比不过他那个好大哥,玩伴、母亲也一次次的在他面前提起连元修来,久而久之,这股尊敬崇拜的心情,就变成了恨。
连殷本来是消了几分气,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只是连瑞昊顶撞他的一席话无疑是又让他重燃怒火。连殷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顾渊在一旁看着心道不好,连忙给连瑞昊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只是连瑞昊这个时候也正在气头上,根本顾不了那么多,连看都没看顾渊一眼。
父子两个就如同针尖对麦芒似的,一触即发。
顾渊看事态不好,连忙示意旁边的丫鬟去东苑找王妃过来,嘴上却还是在劝:“二公子,您可莫要再说了,小心气坏了身子,您和王爷是父子,又有多大的仇呢。”
“父子?殷亲王位高权重,恐怕在他心里,也早没了我这个儿子,只有我大哥罢了!”连瑞昊也知道连殷这个时候生气,可他就是咽不下心里这口气,便也没听顾渊的劝,梗着脖子说了这么一句。
果不其然,连殷听见这句话,脸色愈发不好看,因为发怒而手也在抖,皱眉气道:“看来本王真是许久没有好好管教你了,竟然如此目无尊长!——顾渊!家法伺候!”
顾渊看王爷这次是动了真怒,也不敢再替连瑞昊说话,而连瑞昊听见父王要动家法,心中害怕,可还是梗着脖子不服输的站在那儿。很快顾渊便取来了木杖,极粗的一根,而连瑞昊这个时候也被架到了长凳上,连殷拿起木杖来一下一下打在连瑞昊身上,力道之重,饶是顾渊见了都是触目惊心得很。而连瑞昊虽然受了皮肉之苦,却也拼着那口气一声不吭,额上都是冒出的冷汗,顾渊心里着急,不住往门外张望,盼望王妃快些过来。
而收到消息的王妃也是急忙赶来,一进门儿就看见连瑞昊趴在长凳上挨打,亵裤上早有大片血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么挨打又怎么能不心疼?王妃一脸惊讶,连忙小跑过去挡在连瑞昊的身前,眼中早已有了泪花,只向连殷求情道:“王爷,妾身求您手下留情,昊儿……昊儿可是您的儿子啊,他纵然有错,您也不应该下这么重的手打他啊……我的昊儿……”
王妃一脸委屈,语气中也带了哽咽,连殷见她如此,尚且顾念着多年夫妻情分收了手,而王妃在来的路上也早就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心里也十分清楚是连瑞昊的过错。只是现在,得不让他挨打才是正经。王妃见状连忙回过身去,颤着手抚上连瑞昊的脸劝道:“儿……快,快给你父王认个错,这事儿就算了了……”
连瑞昊这个时候气息已经十分微弱,跟奄奄一息也差不了多少,惨白着一张脸,衣服上也都是血,想必衣衫下面的皮肉也都是血肉模糊,可就算是王妃劝他,连瑞昊也像铁了心似的就不吭一声。连殷看儿子这样心中不由更加气恼,他一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妻子、儿子都是如此,更何况现在连瑞昊死不认错,不打又能如何!
连殷正要抬起手来再落下一杖,那边王妃却是心中凄苦,看着儿子这样心里也难受的得很,她自打进了这个北疆王府的门儿,虽说是续弦,可到底也把王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也未曾苛待过连元修一星半点儿让他受了委屈。正因为她知道连元修在连殷心里有多重要。
可是现在,自己的儿子因为就冲撞了连殷一句,而被打的半死不活,这让她心里如何能好受,王妃心里越想越难过,正对上连殷要落下杖来的手,心中一急伸手挡在了连瑞昊身前,喊道:“昊儿是妾身的儿子,王爷若要打,就先打死妾身吧!”
屋中伺候的人听见了心中皆惊了惊,王妃自进府以来一向最是温柔和顺,像今天这样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连殷不由得也愣在原地,木杖停在半空,王妃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多年来心中积攒的委屈像是那一瞬间全部迸发了出来:“王爷光知道看重大公子!可昊儿也是您的儿子啊——您难道就不心疼他么?今日尚且下这么重的手,若是改日他真杀了人,您是不是要把妾身跟昊儿一块儿处死!也罢,倒不如妾身今日自请休书一封,这便带昊儿回将军府,也省的在这儿碍了王爷的眼!”
所有人都没想到王妃竟然能为了二公子说出这样的话,就是连殷也颇为意外,他看了看眼眶泛红的王妃,又看了看已经毫无知觉的儿子,再想想花氏入府这么些年,把王府上下也打理的井井有条,对元修也没有苛待半分,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就对元修痛下杀手了。
想到这儿,连殷不由得也心软了。刚想让人扶着连瑞昊下来,外头便有人喊道:“大公子回来了!”
听见这句话,连殷下意识的抬眼望去,王妃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现在因为连瑞昊的关系,对连元修也算有了成见,更何况看见连殷如此,心中便更加不是滋味儿,但是也回头冲院中看去。
连元修本在五里以外的庄子里收账,可是听说家里出了事儿,连瑞昊挨打,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一到院子里就看见仆婢皆是肃穆的站在那儿,再往屋里看,长凳上面躺着个人,素白的亵裤上有一大片血迹,让人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