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话说定,木灵便使人搬来了一柄古琴,琴身用上好的梧桐木所制,琴弦也是江南所产的蚕丝制成,魏氏瞧见,指尖抚过琴身,不由艳羡道:“这琴果真上品,娘娘是好音律之人,这琴当然也要用好的。”
梁氏见状,早已迫不及待的叫道:“魏姐姐快弹一曲来听听啊——”一壁说着,便又往嘴里塞了个蜜饯,吃得不亦乐乎。魏氏向她瞧了一眼,满是宠溺之意,复坐在凳上,双手抚上琴弦,指尖拨弄挑弦,脆音婉转入众人耳,木灵不由得对她的好感更多了几分,偶还出言提点几句,待这一曲奏毕,她方抬手轻拍,不由赞道:“魏姑娘当真是好琴艺,我倒是自愧不如了。”
魏氏起身后退一小步,端得是恭谨模样,婉言道:“娘娘谬赞。”
刚被众人说过的董氏坐在椅上看着木灵和魏氏说话,心中满是鄙夷,一个边陲小国的公主,一个算子的女儿,连说话都是惺惺作态假模假样,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挑这样的人来嫁给太子殿下!论样貌,木灵且还不如她——
董氏越想越忿忿不平,这在镜鸾殿中坐着也是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坦,索性将手中茶碗一撂,脸上也半点笑意都没有,站起身来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臣女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说罢之后也没礼,更未等木灵开口应允,便径自转身离去。
木灵见状,也知道董氏是因为什么而生气,至于身体不舒服更是宫里的女人惯用的借口,故也没有多理,梁氏也只是回头张望了一眼便回头对木灵笑说:“太子妃娘娘,您这儿的茶糕真好吃,我以后可以常来吗?”
木灵本就对这个小姑娘喜欢得很,天真烂漫的样子更像自己的妹妹,不由也弯了眉眼点了一点梁氏的鼻尖儿笑道:“当然啦,你往后想吃过来便是,再以后,到太子府找我也是好的。”
一旁魏氏见了,也弯唇浅笑,微微垂眼嗔了梁氏一句:“绢儿,不许胡闹。”
梁氏听见魏氏的话,便也极其听话的住了口,木灵看这两人似乎极其相熟的模样,不由心生好奇,问了一句:“两位姑娘似乎熟悉得很?”魏氏听见她的话,抬首答道:“回娘娘,臣女与绢儿自幼相识,因虚长她几岁,便也承了绢儿一声姐姐。她心性纯善,又生于武将之家,若说话有什么冲撞了娘娘的地方,还请您莫怪。”
木灵听了,明了的点了点头,说道:“无妨,我也很喜欢梁姑娘的脾气,倒巴不得她多来陪我说说话。”
魏氏听了这话笑得欢喜,又跟木灵杂七杂八的说了许多,魏氏偶尔也会搭上一两句,没了董氏在场,三人倒称得上是相谈甚欢。又过了一会儿,魏氏方才言道:“今日也叨扰娘娘够久了,臣女跟绢儿也得回去了,就先告退。”
说着便又是一礼,木灵连忙使了天青去送。
此刻连珏在太子府里正处理政务,洛南走进正厅来,连珏知道是他,故眼也未抬,直接问道:“那几个人,可审出结果了?”他口中的人,便是调查木灵之事所牵扯出来的几个别国奸细,连珏便让洛南连夜去审,这会儿问的正是这一桩。
洛南顿了顿,方回答道:“回太子殿下,那几个人……都是硬骨头,到现在还没说出些什么来。”
连珏闻言,轻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连日以来的查案,已经让他疲倦得很,只是就此罢手,却也难还木灵清白。说起木灵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宫去看过她了,再过几日就是两人大婚,再不去,也不好听。更何况总要把此事告诉她……
连珏靠在椅背上,疲倦的闭上了眼睛,捏了捏鼻梁强打起精神来,站起身径自往门外走去,向身后洛南抛下句话:“继续审,一定要出个结果。”至于洛南说了些什么,连珏走远已是听不清的了。
天青刚送了梁魏两位姑娘回去,转脸就看见连珏进了院子里,她有些惊讶,却又连忙行礼,“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免了,你家公主可在里头?”连珏见是天青,脸色也缓和了几分出言问道,天青闻言,往殿里看了一眼,连忙往里走去,一壁走一壁说道:“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木灵老远就听见天青的声音,又听见连珏这个名字,脸上笑意便有些收敛下去。连珏已经多日没进宫,这会儿来保不齐又要冷嘲热讽一番,她刚想跟天青说不见,连珏便早已跨入殿中,他扫了一眼,发现落芳也在殿内,轻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其他反应。
连珏收回目光来,木灵见状,不咸不淡开口问道:“不知太子殿下今日来,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连珏早已见惯木灵这样的反应,可以说,自从上次镜鸾殿一事后,每每见面皆是如此,他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却还是摆出一副太子应有的模样来,“我是来告诉你,关于你和连璟的事,我确实从中查出了几名别国奸细,现在正在严审,但是关于线索……”
连珏说到这儿,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顿了顿才说道:“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听见这话,木灵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她早该知道是如此。在她心中,若是连珏有心去查这件事,决意还她清白,那就算掘地三尺也能把那所谓的幕后主使找出来给她一个交代,何至于拖了这么久?怕就是根本不想查罢?再想到此前发生种种针对她的事的时候,连珏所有的反应,心中更是委屈,故也闭嘴一言不发,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倒是暗暗使力,指腹又发白了几分。
连珏见她不说话,自觉有几分难堪,对他来说,这本来就已经拉下脸来是想求和的身段,可木灵依旧端着,他心里又怎能痛快了?但还是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却仍不见木灵开口,半晌就只好撂下一句:“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好好休息,准备大婚。我府中还有事,就先回了。”
天青看在眼里,不由得有几分难受,却又碍于身份,尚且不敢说话。眼见儿着连珏离开,木灵这才松了一口气来,端起手边茶碗珉了一口茶平复心绪。落芳见状走上前来,眼中几分担忧,嘴上也苦口婆心的劝道:“太子妃,听奴婢一句劝,您现在也是要嫁入太子府的人了,往后更是应与太子殿下相扶相持,夫妻同心。太子殿下从小就这个脾气,即便知道自己错了也拉不下脸来,他刚才如此,已经是示好了。夫妻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又哪有生出隔夜仇的道理来?您便容他,别觉得跌了身份,同他好好说说话,心结解开也好。”
落芳说这话,心里自然有自己的算盘,也只有连珏木灵两人重修旧好,才会更方便她现在要做的事,更何况皇后派她过去,本就是实行监视之实,若她二人一如往常,自己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然而,木灵和天青又怎会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天青见落芳如此说,便也大着胆子上前劝道:“公主,落芳姑姑说的是,您跟太子相处了这么久,又怎会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就先别闹脾气了,不然往后在太子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尴尬得很。”
木灵听两人所言,自觉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僵持了这么久,又岂能一日破冰?只是缄默不语,也不回答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