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匆匆出了酒吧,直奔电梯,电梯门边上的计数器显示电梯正升向六楼。露西找到楼梯,一口气跑上四楼,进屋后首先打开电视机,十点晚新闻正在播报。
露西坐在床头,突然想起老板布拉克给她的用来窃听竞争对手的数字录音机,急忙从手提箱里拿出来。播音员正在谈论希腊巨大的债务危机,以及政府如何努力推行不受欢迎的紧缩措施。
她重新坐下,打开录音机。播音员已经让位于一段视频,报道的是希腊国会大厦外抗议紧缩措施的暴力冲突。防爆警察手持警棍,戴着头巾的年轻人向他们投掷燃烧弹。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绷带上还在渗血的男子冲到麦克风前,同时荧屏底部滚动着翻译过来的字幕:“我们进行的是和平的抗议,警察来了,向我们进攻……你这个杂种马加森,现在该以你治人之道,还治你其人之身了。”
露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条信息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在骚乱的大街上歇斯底里地尖叫,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起初露西以为是个希腊人,但这个男人用又尖又细的声音恳求着:“求求你,安琪儿,别再这样了!”露西认出正是那个幽灵的声音。
“痛快,哈哈哈——不过对你也有好处。”女孩恶狠狠地说。接着是鞭子挥舞的嗖嗖声,随即是一声恐怖的尖叫——受伤野兽般的嚎叫。女孩开心地大笑着:“我不会饶过你的,永远不会!”现在露西听出,女孩正对那个男人进行残忍的性虐待。
随后他们的声音消失了,露西浑身战抖着关掉电视,到迷你酒吧用伏特加和健怡可乐给自己配了一大杯饮料,然后一屁股坐在阳台窗户边的藤椅上。
虽然录音机录下了那可怕的尖叫,但她不想再听那来自地狱的声音。
可是她已经养成凡事寻根问底的习惯。她拿出旅馆的便条笺,把所记得的都写下来:“你这个杂种马加森,现在该以你治人之道,还治你其人之身了。”
显然,晚间早新闻中女孩的声音被新闻结束时的音乐给打断了,这个名字没有说全,露西毫不怀疑这就是那个遭受虐待的男人的名字。
露西打开手提电脑,接上旅馆的无线网络,用谷歌在英国范围内搜索。她输入“马加森”,跳出许多页的马加森:弗朗西斯·G·马加森、摩西·马加森……看到第二页时,一条信息捉住了她的眼睛:“A10公路谋杀案留下难解之谜……”露西把它点开。
这是十九年前威克森《先驱报》上的一篇报道,当地律师马尔科姆·马加森被残忍地杀害在A10公路的临时停车带上。露西查阅了一下旅馆的导游手册,发现威克森是剑桥南面A10公路附近的一个市镇,从她这里开车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露西回到电脑上。报道里附了张受害人的照片: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子,穿着白衬衫和黑裤子,袖子卷到细瘦的胳膊肘那里。他长着张圆脸,戴着丝边眼镜,头顶上稀稀落落地长着不多的金发,脸上带着羞怯的、也许是闪烁其辞的笑。
报道里还附了张略显好斗的侦探罗伊斯顿·雷诺兹的照片,他身材瘦高而结实,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神情。露西猜他顶多五十出头。显然他对伸到面前的照相机没说什么,因为他的照片下只有一行字:侦探罗伊斯顿·雷诺兹——没有线索。
报道尽力地渲染这个案子,但只有几点使人感兴趣。在威克森附近的高速公路上,当地律师马尔科姆·马加森被发现倒在临时停车带他的汽车旁,后脑壳上嵌着一把斧子。马加森先生是当地的头面人物,因慈善工作及为镇上的圣安东尼教堂做义务撞钟人而广受称道。他丢下了三十八岁妻子艾丽卡,没有孩子。记者补充说,这名社区的台柱子之死可能是某个疯子的偶然行为,遭受厄运的可能是碰巧在那里的任何人。
露西眯起眼睛。且慢,她想,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里?他到那里去干什么?会情人还是妓女?是不是同性恋?
露西用谷歌找出这块地区的地图,把那处临时停车带放大。那是条繁忙的公路,又是在露天,不可能是一个当地的头面人物选来进行私通的地方。露西用搜索引擎进一步搜了搜,但运气不佳。
A10谋杀案已经过去十九年了,这些年来再没有进一步的线索指向行凶者。个子挺高的马加森,被人从身后劈到脑袋上杀死。那把小斧子——当时在一家全国性的连锁五金店“自己动手”里有售——留在现场,斧刃埋在受害人的脑壳里,没有试图把斧子带走的迹象。
露西想到马加森在另一个世界遭受的痛苦。表面上看来,四十二岁就惨遭横死的人不应该受到如此的折磨,但真的如此吗?
折磨马加森的“安琪儿”究竟是谁?死亡天使?地狱天使?复仇天使?从女孩“以你治人之道,还治你其人之身”的话来看,她更像复仇者。
没有人叫安琪儿,露西想。也许是安吉拉、安吉丽娜、安吉莉卡?露西把这些名字和谋杀连在一起用谷歌搜索,啥也没有。
露西看了眼手表,已是午夜了。明天七点半她得下去吃早餐,然后得从旅馆接待处取她租来的车钥匙,去参加八点半开始的座谈会。她站起身,向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