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让我碰着了?刚想到这里,昌平握着方向盘的手就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始于手腕的颤抖就像虫子爬一样,朝臂膀、腹部、下半身扩散开来,眼前也慢慢染上了一层白雾,意识渐渐变得飘忽起来。
昌平想踩下刹车,但抖个不停的脚却怎么也不听使唤。眼前就是个弯道。蒙着白雾的视线中,一根电杆迎面扑来,昌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束手无策……
“那就拜托你了。”将几十分钟前救护车送来的八十多岁肺炎病人移交给住院部病房的护士后,我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了下手表。时间正指在下午5点15分。快到下午6点的交接班时间了。
这里是天医会综合医院。在这个号称拥有六百张病床的东久留米市重点医院急救部,我一早就被指派参与急救工作。其实我是隶属内科第一诊疗科的“综合诊断部”,并不是急救部的医生。在蛮横上司的命令下,才每周抽一个半日到急救部上班,参与急救工作。
今天送来的病人特别多,忙得半死,人感觉特别疲劳,心里就巴望着在下班前的几十分钟里不要再有什么事。
我在电子病历记录仪前坐下,想早点儿完成刚刚那个肺炎病人的病历记录。就像遥相呼应似的,连接走廊和隔壁抢救室的门被打开,进来一个体格魁梧、鼓鼓的肌肉被紧紧裹在一身廉价套装里的男人。好眼熟。
“啊,是梅山先生吧?你好!”
我向东久留米警署刑事课的刑警梅山打了一声招呼。
急救部常会有不少与案件有关的伤者、药物中毒的病人送来。每当这个时候,也就会有警察跟来。这位梅山刑警也是在属于刑事课管辖范围的事件相关者送来抢救室时出现,次数多了,彼此就熟了。
“你好……”
梅山只是动了动那厚厚的嘴唇,便匆匆地朝抢救室里面的急救处置室走去,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难道又有需要刑事课刑警跟着来的病人送来了?这时,一位已在医院研修了一年的女实习医生从急救处置室走了出来。我向她招了招手,她发现后晃着一头染成淡褐色的秀发一路小跑着朝我奔来。
“什么事,小鸟医生?”
“怎么又这样称呼我?”我皱起了眉头。这些日子,一帮来院研修的实习医生和护士越来越频繁地将我这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称呼为“小鸟医生”,而拼命扩散这个由“嘴损”上司想出来的绰号的正是这些实习医生。“我问你,刚才又见有刑警来了,又出什么案子了?”
“不,是交通事故受伤的人。好像说是开卡车撞上了电杆。”
“车子轧死人了?”
“是单独事故。好在司机本人系紧了安全带,没受到严重创伤。可能有点儿脑震荡,搬运的时候已完全失去知觉,但现在已能清晰地回答问题。”
“那怎么会有刑警?”
这种常见的交通事故,通常只要有个穿制服的警察来问问话就可以了,来这样一个虎背熊腰的刑警就有点儿让人不解了。
“嗯,是呐……”实习医生突然压低声音,“是因为那个司机说出了一件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嗯,说是开车的时候人突然抽筋不听使唤了。”
“那有可能是癫痫发作或者脑中风。”
“可那人好像并没癫痫病史,而且身体还十分健康,说是以前几乎从没进过医院。怀疑脑中风吧,可做了CT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脑梗死的话,要过两三天后CT才查得出。”
“但如果是造成身体无法动弹的脑梗塞,那就会出现麻痹之类的症状,可那人却一点儿都没有。”
“那么TIA呢?要是TIA的话,麻痹只是一时性的,如果不予重视,就有可能引起真正的脑梗死。”
“你是说短暂性脑缺血吗?诊查的医生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建议以后给其服用抗血栓类药物。这个病人虽然还不到四十,可胖得吓人,一身的肥肉!所以也有可能是平时不太注意饮食起居,由高血脂或糖尿病之类引起的血管梗死。”
“有那么胖?”
“嗯,属于相扑选手等级,体重至少是公斤三位数,估计一百五十公斤都有可能!”实习医生张开双臂比划着。
“真是这样的话,还可怀疑是‘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胖人的脖子上一圈脂肪会压迫呼吸道,假如开车的时候睡意袭来一歪头,也是有可能会失去知觉的。”
“啊,这个倒真没想到!小鸟医生果真名不虚传,不愧是综合诊断部的名校博士!”
对实习医生给戴的“高帽子”,我只能一笑了之。到综合诊断部已有半年时间,我常常被似乎有着超级计算机般脑子的上司痛骂:“你的脑子是被豆腐塞住了吗?”“说你是小鸟,大概真的长着一个麻雀的脑子?”骂归骂,照样还是要接诊各类病人。这样,也就慢慢提高了自己的诊断水平。不管怎么说,这个病人既然入院,就应该认真查清引起事故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是……
“但是,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明白为啥刑警要跟着来……”
“关键部分正是我接着要说的。初期治疗快结束的时候,那个病人说,是因为他在开车时喝了有毒的可乐,才导致身体无法动弹的。”
“有毒可乐?”这个出乎意料的词汇使我蹙起了眉头。
“嗯!这是个近来大家议论纷纷的传言。说是有人在可乐里放了农药,等哪个倒霉蛋喝了发觉味道不对时,他的身子已无法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