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这个“式”的右下角,他是认真地把那一勾挑起了,还是只不过划了一条向上翘起的曲线?
正当谷村老师为如何给分费尽脑筋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她朝边上的座位瞄了一眼。
野添爱子正戴着耳机,摇晃着身子,用学校借来的电脑听音乐。大概是趁其他老师都不在办公室的当儿放松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电话就让她接吧。
谷村老师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学生听写汉字的答题纸上。
时间太紧了。再过五分钟就是班会课。尽管只是十道题的小测验,但二十五个学生的试卷一张张批阅,花费的时间完全超出了预想。
这次估计不足,全在于以前在分校工作的关系,那个时候一个班只有四名学生。看来工作节奏还没有完全改过来。
算他没错吧!但为提醒这个学生,谷村老师还是在这个“试”字上画了一个比通常小的圈,随后又朝旁边瞄了一眼。
电话铃继续响着,但她一点儿也没有去接的意思。
谷村老师批着试卷,也故意摆出一副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年轻女教师爱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拉开桌子抽屉,从里面拿出了音乐课教材,那意思显然是“我也忙着呢”。
结果自然是明摆着的。她是正式教员,还是教育局长的女儿,而谷村老师只是一名“补助教员”,哪有胜算希望?
于是,手里的红墨水钢笔换成了电话听筒。传进耳中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沙哑的声音。
“野添老师在吗?我叫田丸。”
“请稍等。”
谷村老师用手掩住话筒,转身对爱子说:“是你的电话。有个叫田丸的人找你。”
爱子脸色陡变,眯起镜片后的一双圆眼,连连摆手,用口形示意:“就说我不在!”
“对不起,她刚走开。”
田丸立刻毫不客气地咂舌表示不满。电话中传来电视机放出的音乐声,像是北欧民谣的旋律。
“那个……您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您转达。”因为没说实话,谷村老师有点儿心虚。
“就是伙食费的事!”
“怎么了?”
“我家孩子上个月有三天没有在学校用餐,这部分伙食费应该退还给我们。”
原来,这个名叫田丸的学生家长,因为孩子上个月请了三天假,要求学校退还这三天的伙食费。
“这个,大概不行的吧?”
“不可能!上次野添老师说可以的。行了,和你说不清楚,我下次再打来吧!”
谷村老师刚搁下电话,铃声又响了。可这次响起的是自己口袋里的手机,音量还挺大。谷村老师慌忙站起身,对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说了声“对不起”,将手伸进衣服口袋。
怎么回事?难道是忘了关机?上班期间不得携带手机是学校不成文的规矩,自己也是清楚的。谷村老师一边忙将手机换成静音状态,一边朝更衣室跑去。
手机是昨天买的,昨晚刚将自己喜欢的响铃音乐设置成手机铃声,一高兴,居然忘了调节音量。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是手机厂商的客服,估计是做问卷调查,询问对销售商的满意程度。
一看时间,班会课的时间快到了。谷村老师连忙在落地挂衣架上翻找自己的上衣。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衣服。她将手机塞入口袋,快步朝四年级二班的教室跑去。她想,公布汉字听写测验的结果还是放到明天吧。
一走进教室,谷村老师就觉得气氛有点儿异常。
坐在文吾前后左右的同学都侧着身子,似乎想离文吾越远越好。
当天值日的同学走到黑板前宣布班会开始后,谷村老师便照例朝最后一排的空位走去。她想起来,还得问一下到底谁是超市的小偷。当她从文吾身边走过时,微微嗅到一股臭味。一种类似堆肥的臭味从他的脚底下发出。看来,这就是周围同学要躲避他的原因。
谷村老师朝墙上的卫生值日表扫了一眼,今天正是文吾负责室外卫生清扫。会不会是他捡拾落叶时不小心掉进了堆肥坑?这些日子正是学生在体育馆后面实习制作堆肥的时候。所谓制作堆肥,就是挖个坑,将枯枝落叶等堆积在里面,让其发酵。堆肥在还未完全发酵的时候是很臭的。
“大家有什么事需要沟通的吗?”值日同学问。
悠斗举起了手。
“是关于制作心愿卡送给谷村老师的事。说好今天一定要交到我这里的,可到现在我还没收到。不知现在在谁的手里?”
心愿卡?谷村老师一边注意起文吾的神态,一边想象着孩子们午休时各人轮换着在一张彩纸上画图的情景。那是一种在百元店里销售的极普通的彩纸,三十厘米见方,中间画着老师的头像,四周是孩子们写的话:“再见,老师”、“老师保重”、“希望能再见到您”等。
谷村老师立刻就看出来,这张在下个星期三的送别会上要送到自己手里的心愿卡,现在正在文吾那里。
“中尾君,你写好了吗?写好了就赶快传给下一个人。”悠斗提高声音说。
“……还没有。”
“那赶快写,现在就写。”
“不,不行。”
“为什么?”
“心愿卡放家里了,我明天带……带来。”
“中尾君,明天一定要带来,其他还有什么吗?没有的话,班会结束!”
说完,值日同学返回自己的座位。与此同时,谷村老师站起身。当她再次从文吾身边走过时,悄悄将一张写有“课后稍等”字样的纸条放在了他的课桌上。
“今天就到这里结束了。同学们在放学的路上要注意车辆,遇到奇怪的人搭讪要立即按响报警器。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