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个附加条件有点像是对儿子们的一种要挟。就是警告他们,在继承问题上不要采取不正当的手段。”
财产全部交给卡布里爱拉,好像不是因为他爱着她。但退一步讲,在最坏的时候,可以把自己的所有财产都交给她,也证明法布里奇对卡布里爱拉还是非常喜欢的。
“真是深思熟虑。给儿子们银钥匙,可以随时自由地开启箱子。而一旦箱子被打开,他们就失掉了继承权。”
列奥那多感叹。这在他不常见。即便他们用自己的钥匙再次锁上,有人用钥匙开过箱子的事实在宣布遗嘱时必然暴露。用银钥匙锁上的箱子,不能用银钥匙再开。
“老人有时候会用自己的金钥匙确认。如果用金钥匙可以打开箱子,就说明有人偷偷用银钥匙打开过箱子——”
“他很聪明。两把钥匙设计得也很巧妙。这个条件,也是遗嘱的一部分吗?”
“好像是的。他让匠人把两种钥匙和遗言的关系刻在了箱子上。同时也写在了遗嘱上,上面还有证人的章。他是商人,这方面的手续应该做得非常完备。”
“但,这个法布里奇被杀了——”
“是的。”茄绮丽亚微微垂下眼睛。马西尼家和加莱拉尼家一直有交往,她也见过法布里奇本人。特别是卡布里爱拉成为老商人的情人后,更经常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虽说做买卖不可能没有对手,但法布里奇并不是那种靠陷害对手获取暴利的不良商人。而且商馆的业务实际上已经由儿子们接手,他自己在家过着隐居般的休闲生活。他性格温和、开朗,不能想象有人会恨他恨到要杀死他的程度,这是卡布里爱拉的话。
“法布里奇是五天前的晚上被杀的。那天卡布里爱拉在外面过的夜,家里只有老人和老佣人夫妇。第二天早晨,女佣到老人的卧室,才发现老人已经被杀了。”
“就是说晚上有访客……五天前,黎明前好像下过一场雨。”
“是的,潮湿的地面上,留有一辆马车的痕迹。是那种包括车夫在内,只能乘坐两人的马车。马西尼家的商馆里同样的有十多辆,那一天,所有有继承权的人都可能使用过……”
“从这种情况推断,杀死法布里奇的,就在包括卡布里爱拉在内的所有候补继承人中,可以这样理解吗?”
“就是这样。拥有钥匙,不用通过佣人通报,直接进入老人房间的,只有他们六个人。”
“但是……遗嘱被拿走了。”列奥那多说话时眼神锐利。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对,包括放遗嘱的箱子。”
“法布里奇的钥匙呢?”
“没找到。卡布里爱拉认为大概钥匙、箱子都被一起拿走了。”
“老商人被杀,他的装着遗嘱的箱子和钥匙都消失了——我明白了你跟我说这件事的目的。”长嘘一口气后,列奥那多苦笑。茄绮丽亚眼睛放光。
“大师,那么……”
“啊,就是说一旦上锁,锁的内部构造就发生变化,不是对应的钥匙就打不开。明白了。不过还是很想亲眼看看那个箱子。”列奥那多淡淡地,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想看法布里奇的箱子,也就意味着同意帮助查找犯人。茄绮丽亚浮现出安心的表情,这正是她来的目的。求这个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办事,看来并不是一件难事。
“那么我们走吧。大师,马车已经在外边等候了。”茄绮丽亚脸上泛出鲜花一般优雅迷人的笑容。
法布里奇的寓所,聚集了很多警察。被害的是富裕的大商人,警察们对此投入了相当大的精力。这样严重的大事件不能够解决,可能会被市民们怀疑行政长官的能力。
“我们想看看法布里奇被杀害的现场。”从马车上下来的茄绮丽亚叫住警察头目模样的人说。
一开始用目光在茄绮丽亚身上胡乱打量的警察,待茄绮丽亚表明身份,拿出米兰大公的介绍信之后,态度马上一变。虽然除了是米兰宫廷的重臣法齐奥·加莱拉尼的遗孤之外,茄绮丽亚没有任何官衔,但当朝宰相对她言听计从这一事实,出入宫廷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寓所比茄绮丽亚想象的还要小,但绝对不是粗鄙的。省略了一切华丽装饰的简洁,更让人觉得新鲜。法布里奇的卧室里,装饰着很多异国的工艺品,烛台、雕塑、小装饰等。看上去并不是用特别贵重的材料制成的,但都别具匠心,非常有情趣。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这些装饰,没有被人动过拿过的感觉。桌子上摆放着买卖文件,也没有被胡乱动过的痕迹。从这些迹象上可以看出,不像是以劫财为目的的强盗所为。
只有地毯上留下的星星点点的血迹,保留着这房间曾经发生惨剧的记忆。茄绮丽亚抬头看站在一旁的列奥那多,他也默默无语。在房间中央站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茄绮丽亚!太好了!你真的来了。这位是——”圆圆的脸庞、一头红发、全黑丧服的年轻姑娘正快步向她走来。正是卡布里爱拉。
“噢,列奥那多。大师,这位是卡布里爱拉。”茄绮丽亚给二人介绍。
列奥那多淡淡地道,“这么年轻啊,让人吃惊。”
话来得唐突,卡布里爱拉有点害羞地俯下眼睛。她的年龄跟茄绮丽亚差不多——大致在十七八岁。法布里奇跟她比父女间的差距还要大些。
“正好,卡布里爱拉——虽然叫你难过,但还是请你把法布里奇先生被杀的事情再给我们说一遍吧。”握着红发姑娘的手,茄绮丽亚说。
“没关系。我回到寓所的时候,他还躺在这房间的地上。穿着平常在家穿的衣服。”声音好像是挤出来的一样。
“死因呢?”列奥那多没有表情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