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这么认为,”我迫不急待地反驳,“我爱斯图尔特。我来自一个孤陋寡闻的世界。对我来说,他意味着令人激动的宏伟奇境。我喜欢扮演这个角色——我们所有人都在扮演某种角色。不是吗?即使象杰恩·克莱德那样有职业的妇女也在扮演某个角色,唯一不同之处就在于,她目前对她所扮演的角色胸中无数,而我却对我的角色了如指掌。”
“我懂了……那么,在您决定聆听斯图尔特·梅纳德的精彩动人的故事之前,您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他打趣地问。他注意到了我的神色,连忙补充道“对不起,我并不想奚落您。请原谅。”
他的抱歉使我感到困惑,因为他的态度显然是真诚的,这与他精于世故的一贯态度很不协调。
我急急地讲述着遇到斯图尔特之前我的生活情况。在我看来,那一切都是那么平庸无奇:在伦敦近郊平平淡淡地度过了青少年时代。父亲开书店,我在那里读完高小,而后进了商业学校。连我工资很高的工作,在一家商业银行当首席秘书——现在看来也很平庸了。最后我说:“我的生活经历实在不值一提,您听来一定觉得很无聊吧。”
“正相反,我都听入迷了。我在想,梅纳德是怎么说服您放弃您有趣的工作的。结婚后你就不要继续工作了吗?”
“当然我要继续工作,但我的工作就是做家庭主妇。而且,做好家庭主妇并不那么容易。”
“当然不容易,这一点我很清楚。”查理说:“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是天生的家庭主妇,因此她们还不如另谋一个职业……但我们还是不要谈论家庭主妇这个职业的欢乐吧!您给我谈谈您工作过的商业银行……”
我们开始谈起一个我本已决心忘却的世界。
吃完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沿着林荫道散步确实是一件快事。天渐渐黑了,夕阳把最后一道光线投射在海面上,星星开始眨眼睛。
他突然说:“今晚和您在一起我感到非常愉快。我可以向您提一个私生活方面的问题吗?斯图尔特向您提到过我的妻子没有?”
我吃了一惊,“没有,怎么回事?”
沉默良久之后,他终于小声说:“因为她在生前与某个男人发生过关系,我要查出那人是谁。这也是我返回克拉蒙德的原因。我本打算卖掉这个城堡。然而,当我听到人们是怎么议论我时,我又有了新的想法,我不能让我的孩子长大以后认为他们的母亲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在医生说过她不能再生育之后,我还让她怀了孩子。”
我凝视着他:“您是说……”
“我是说我妻子在生第四个孩子时死了,但那孩子不是我的。”
我们坐在海堤上林荫道旁的一张长凳上。晚风温和地吹拂着,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
“我结婚的动机是完全错误的,”沉默良久,查理又接着说,“我父亲一直认为我没有出息。我想不惜任何代价向他显示他对我的看法是不正确的。我要挣很多很多钱,比他一辈子见过的钱还多得多。他认为,任何人只有在有了钱之后才能再挣到钱。于是我想,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与一个富有的姑娘结婚。那时我才22岁,懂得的东西就这么多。”
“可见我是一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结婚才六个月我就认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索菲却似乎很幸福,因此我竭尽所能地扮演一个好丈夫。如果不这样,我会感到无限内疚。
“索菲对我说,她要生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还要在乡下购置一个庄园养马。我从中看到了既可以少与她见面又能使她幸福的一线希望。我在城里的生意是不允许我经常逗留在乡下的家里的。
“索菲似乎也并不特别想念我。她一心一意要做一个好母亲。她还全力以赴地承担起了令人羡慕的女庄园主的社会职责。
“但后来却开始出问题了。孩子虽然一个接一个地出世,但是与索菲的想象却很不一致,她生的全是女孩。生了三胎之后,杰恩·克莱德告诉她:不能再怀孕了。这对我倒没有什么。我与我的三个小女儿生活得很幸福。我不是那种不生儿子就誓不罢休的男人。此外,我当时还认为,如果给世界再增添一个孩子,那未免有些太不负责任。我们的婚姻是一场灾难,而我们生孩子的动机则更是出自一种陈腐的观点。
“我对索菲说,我无论如何也不要第四个孩子了。但是索菲却绝对不同意。于是她陷入了极度的精神苦闷。她换了医生,不再去找杰恩,而是请欧文治疗她的精神忧郁症。她最后决定,治疗自己的精神忧郁症的唯一途径就是再生一个儿子。
“我劝她面对现实,并且拒绝帮助她实现这一愿望。然后,为了生意上的事,我到美国去了很久。等我回来,她已经怀孕了。
“我们没有为这件事争吵。也许我应该劝她理智一些,但是她是那么愉快,我觉得自己没有权力指责她。我想等一切都过去之后再向她提出离婚……但结果却是……”
他突然站起身,“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当汽车在弯曲的乡间小道上行驶时,我说:“如果斯图尔特是你要找的人,那么一定会找到书信。作家总是情不自禁地把什么都写下来,就象你我听到电话铃响就会去抓话筒一样。斯图尔特甚至还保留了他的许多情书的复印件。在他死后我发现的。”
“天啊,真是个典型的自我中心论者!”查理惊叫,我感到了他斜视我的目光,“您看后一定大吃一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