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不会用英语说手风琴这个单词,又怕用俄语说这几个德国人会听不懂,于是目光游移起来,可能是在想比较相近的单词吧,可是那几个德国士兵看到他游移的目光吓坏了,纷纷后退几步端起了手中的步枪——
“不可以动,双手,举起!”生硬的英语后面跟着一个德语单词,阿列克谢猜可能是要他快点做这些动作的意思。
在阿列克谢遵从地举起双手后,一个德国士兵放下枪过来,首先搜了他的身,随后打开了阿列克谢的风琴盒子。
我不想改信东正教,军医小姐,希望你的鬼主意能混过这些德国蠢驴们。阿列克谢提心吊胆的想着,不过脸上还是很平静,而且一句话也不说,他知道,如果这时他多说一句话或者多做一个动作,德军的子弹可不是吃素的。
幸好那个打开盒子的德国士兵没用动里面的风琴,他把端起的枪重新背回背上,然后回到他的队伍中叽叽呱呱说了一堆德语,这之后一个士兵示意阿列克谢把手放下,并用英语命令他把东西收拾起来。
“这个,Accordion。”那个会说英语的德国士兵边示意阿列克谢可以进去了,同时还好为人师地教给了他“手风琴”这个单词怎么说,颇为有趣的是,这个德国兵发第二个音的时候还特意放平了舌头,似乎尽力避免别人听出他的英语里混着一股柏林味。
阿列克谢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后面的德国士兵又开始叽叽呱呱议论起来,阿列克谢无意中听到了一个德语词汇,尽管阿列克谢不懂德语,不过那个词汇仅仅会英语就已经能听懂了——
Musik[3]。
阿列克谢尽量装作没听见的继续往前走着,生怕那帮德国蠢驴真的把他拉回去演奏一首苏联民歌。
“音乐教师,站住,回来。”这次是用英语喊的,就算柏林味再怎么重,阿列克谢都没道理再装作听不见了。
“Accordion,我学会了,谢谢。”已经走出几步的阿列克谢指着风琴盒子,试图转移话题。
“歌,我们想听。”后面一个德国士兵连比划带说,而且是更生硬的英语,边说边指着阿列克谢的手风琴。
“这个,坏掉了。”阿列克谢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搪塞过去的理由。
那个说英语的德国士兵再次夺过风琴盒子,这次他真的把风琴拿了出来,打开琴扣拉了两下,风琴发出噗噗的声音,里面还稀里哗啦了几下,阿列克谢知道,那是枪托和枪管碰撞的声音。
此刻的阿列克谢真的打算改信东正教了,他努力回忆伊兹洛娃每次做祷告时候说的那些拗口的祷告词,但是紧张的气氛让他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不过不懂风琴的德国士兵似乎并没有怀疑什么,看了几眼后竟然又把手风琴放了回去,然后回头说了几句德语。
“也许是簧片断了,修好,还可以用。”在德军士兵把风琴交回给自己的时候,阿列克谢用英语解释道,“簧片”这个单词是他用俄语说的,德国士兵虽然没听懂,但是也没再多问什么,阿列克谢从场面上可以看出来,他暂时不用改信东正教了,这帮蠢驴似乎真的相信他的风琴坏掉了。
幸运的是,那个懂英语的德国士兵确实不懂手风琴,至少他从来没碰过手风琴,否则他就会发现,阿列克谢的这把风琴比正常的重出了近一倍。
作战地图当然是不能拿在手上的,阿列克谢只能凭着记忆和门口德军守卫的数量来寻找那栋坎贝尔所在的指挥中心。幸好乔什维克堡完好的建筑已经没剩多少了,阿列克谢并没有太费力的就找到了那栋八层高的楼。
地点不错,阿列克谢暗想,他只是暗中瞟了德军指挥中心几眼,如果他看的太多,或者把心里的鬼鬼祟祟表露在外面,门口的德军守卫也许会不加警告地击毙他。
阿列克谢发现指挥中心的四周有很多废弃的高楼,楼体上迫击炮和制式步枪打击过的痕迹清晰可见,楼的门窗都被德军横七竖八地钉上了木板,看来狙击环境还是不错的。现在阿列克谢需要确认的是那个叫坎贝尔的老狗到底坐在楼的那一侧指挥波兰战争。
阿列克谢当然不能向楼门口的守卫打听或者上楼亲自去拜访坎贝尔求证,他只是把风琴盒子放在了墙角的一个垃圾桶后面,然后装作闲来无事在楼边走着。
“什么人?”尽管阿列克谢已经尽量装作与这栋建筑无关,不过还是招来了门口几名守卫的注意,这次守卫是用很标准的俄语向他问话,甚至连卷舌音都发的惟妙惟肖,看来城里的士兵素质就是比城外的要高,而且他们每月会多拿几百马克也说不定。
今晚你们会后悔没有当场击毙我的,阿列克谢一边编造应付这几个守卫的谎话,一边暗想着。
“我刚刚在这里丢了五百卢布。”阿列克谢用俄语慢慢说道。
“德语或者英语。”那个士兵还是用很流利的俄语向他下命令,在阿列克谢看来,这简直太讽刺了——原来他们只会几句日常俄语而已,现在他们竟然在用绝对标准的俄语下达一个这样可笑的命令。
“钱,丢了。”阿列克谢没办法又捡起了他那生硬的英语,“就在那边。”
阿列克谢借着假装给德军守卫指路的机会查看了楼的最后一边。
“马上离开。”又是一句很流利的俄语,看来这帮守卫平时只会和苏联公民说这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