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摇头笑道:“谁叫咱们是公门中人,这事也推脱不得。”
二人刚刚进了那客栈,便听见师爷与文明大声交谈。只听文明说道:“仵作大哥高烧不退,一直死死攥着我手,叫什么姑娘。你看我这手指,都快被他握断了!”
师爷也焦急道:“这该如何是好?”
文明道:“不如你去那烟花柳巷,找个头牌姑娘来,先解了他心病再说。”
师爷呵斥道:“你这书生,这般时节,你还只是调笑!”
见朱公进来,便忙起身相迎。朱公道:“刚才我们去开封府报案,他们请我等帮忙一同调查。”
仵作一听,便来了精神,病也似乎好了一半,勉强坐起身来,说道:“如此甚好。请大人吩咐,小人自当尽全力查案。”
朱公摆手道:“只用我和杜捕头去一趟便了,师爷和文明,继续在这里照顾你。”然后嘱咐仵作安心养病,便和杜捕头走了出去。
到了街上,杜捕头便问道:“似这般无头案,大人该如何处理?”
朱公道:“其实我也不知。但是无论如何,也要快些破案。”
杜捕头忙问为何,朱公道:“你可记得你回客栈时,带来了一只烧鸡?若是我们不早些破案,他们三人,便将烧鸡吃完了。”
杜捕头笑道:“不妨,我再去买一只便是了。”
朱公道:“那我们现在先去买,免得待会那店关门。再者仵作只是说在一清净去处见得那姑娘,并不记得具体位置,恐怕一时半刻,我们也查不到线索。”
杜捕头道:“我去买烧鸡的那地方,便还算是一清净去处。别看那家店虽然两边路上无人,可是却生意兴隆,门口总有几个人买烧鸡。”
朱公笑道:“正巧,我们且去看看。”
又对杜捕头道:“据仵作所言,他是先听到那姑娘走路声音。但是仅有环佩声响,恐不足以引人注意。这富家女子之间,时兴穿一种木底绣鞋,鞋底是空心的,里边装有香粉。鞋底还有镂空的花样,走一步便用香粉在地上印一朵花。我想那女子也可能穿着那种鞋。既然是清净去处,那地上印花或许还在,你注意看些。”
杜捕头领着朱公,依旧去那家店买了烧鸡,便继续在街上寻找踪迹。两人只顾低头查看,却不料对面一醉汉,跌跌撞撞走来。杜捕头正一头撞在那人怀中,那人便“哎呦”一声,倒在路边角落里,缩做一团。
杜捕头忙叉手施礼道:“这位大哥,我们正在专心搜寻,未曾注意,一时冲撞,实在抱歉。”
再仔细看时,那人破衣烂衫,想必是一乞丐,杜捕头便又问道:“敢问这位大哥,可曾在街上见到一穿绸裹缎的漂亮姑娘?”
乞丐讪笑:“姑娘?哪里有你们这般满地找姑娘的?若是二位大爷想寻个快活,只去前边怡红院便是。”
杜捕头笑道:“可惜我等并不是寻花问柳之徒,敢问大哥,这汴梁城中,可有这样的大户人家:家私富足,家长早亡,只有一寡居老母带着未出阁的女儿的?”
乞丐瞪眼问道:“怎么?你二人想过去当个上门女婿怎的?”
朱公笑着插话道:“刚才他是调笑来的。我们是想问:可曾有这样的大户人家,并非世代书香门第,而是新近发迹,家中家长早亡,由儿子当家,平日里为人豪横,时常做些违法乱纪之事,还带着个未出阁的妹妹?”
乞丐道:“照你这么说,俎一刀家便是这样。”又指着杜捕头手中的烧鸡道,“你买烧鸡的那店,便是俎家的买卖。”
杜捕头一看,包烧鸡的纸包上果然有“俎记烧鸡”几个字。那乞丐又说道:“那俎一刀,原来是个杀鸡卖肉的,只是做些小买卖。前几年杀鸡时,在鸡嗉子里发现几颗上等珍珠,便卖与一个南洋客商,得了几百两银子,因此发了家。又用那些银子置办了好几家买卖,自己当股东。几年下来,便积攒下了不少家业。前边怡红院,也是他开的买卖。这也真是世事难料,以前他也穷困潦倒,和我也差不多,有时还在街上打架斗殴,偶尔还小偷小摸……可现在,啧啧啧。”
杜捕头又问:“那俎一刀可曾有一妹子?”
乞丐道:“有,那俎氏小姐,听说姿容甚是艳丽,只是年纪尚小,未曾出阁,那说媒的人,更是踩破了俎家门槛。不过你们若是想寻些乐事,还是去前边怡红院好了,俎一刀可是得罪不起。以前未发迹时,他便是街上有名的混子,谁要是招惹他兄妹,绝得不到便宜。现在发了迹,有些个钱财,对妹子更是溺爱有加,真是含着怕化了,顶着怕掉了,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朱公听了,又问明俎家在何处,便摸出一串铜钱答谢这乞丐,然后与杜捕头向俎家走去。
路上杜捕头问道:“大人如何知道那姑娘家里情况?”
朱公答道:“根据仵作所说,那姑娘虽是举止不稳重,却未曾说半点招徕之话,由此可见,那姑娘应当不是风尘女子。可是她那说话模样,却又不像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因此我又推测,她家里是新近发迹,而且是父亲早亡,家中必然娇惯非常,才似那般不懂礼数。”
杜捕头道:“这些情况,属下也想到了,因此我估计,她家里应该是有一年迈寡母,才娇惯异常,这又有何不对?”
朱公捋须道:“若是如你所说那般,她家没有男子抛头露面,那毒花又从何而来?因此她家必然有人当家主事,来做这不法的买卖。由此那女子必然有一长兄,平日为人豪横,称霸乡里,又对妹子十分溺爱,才会有今晚仵作所见。”
杜捕头叹服道:“朱公仅凭仵作三言两语,便理出如此多的线索,属下着实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