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远还是去了黑风口,见证了十二个锦绣王家的弟子殒命于自己的手中,那一腔腔鲜红色的液体喷溅出来时,陆明远没有感到兴奋,而是觉得恶心。
处置了最后一批锦绣王家弟子,当天正午,老门主就将陆明远推到了风门副门主的位置。好不容易逮到了个机会,陆明远摆脱了始终跟随自己的风门弟子,一个人溜到了以往爱驻留的一家茶寮,茶寮坐落在蛮城古道外百米,陆明远换了最普通的衣服,钻进了这家名叫“怀记”的茶水店铺。
陆明远躲进了一个狭窄的小空间里,面前的黑木桌上摆着一杯热茶,望着雾气袅袅的茶雾,一个脑袋突然探了进来,带着三分的笑意说:“喂,喂,一个人在这里偷着喝茶,是谁答应了请我跟大丫头喝茶吃饭的,是哪个,哪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陆明远听到熟悉的声音,不自觉笑着回口:“就你贫,我答应你的承诺,一定会兑现。”
“陆爷……您在说什么?”
茶雾渐渐消散,陆明远这才发现自己根本认错了人,一脸莫名的店老板大茶壶站在一旁。
“哈,可好久没见您跟朋友来光顾小店了,他们可好?”
“嗯。”陆明远支走了大茶壶,他没有回答大茶壶的问题,因为,他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茶水已然冰冷,摸着杯沿,陆明远的目光从茶寮窗缝间望了出去,那里有一棵古道边孤独的夜桃树。
陆明远清楚地记得,自己跟大丫头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夜桃树前,只是那不是一棵,而是许多许多棵,是一大片的夜桃林。
大丫头的名字叫赵遥,赵遥走在夜桃林的深处,她的目光是陆明远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赵遥用手摩挲着夜桃暗红色的桃叶:“记得吗?我、你还有明绝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当时我们都还小。呵,我还记得,你跟明绝打了一仗。结果,两个都够呛,一个个跟土猴子似的,一身泥。”
陆明远随着赵遥的思绪也回忆起了儿时的记忆,他点头:“是,不过也是因为那一仗,我跟他成了好兄弟。”
“那是你们两个打的第一仗,也是唯一的一次。”赵遥突然定定地看着陆明远,说,“但这一切,马上就要改变了,是吗?”
陆明远说不出话来,蛮城之内三分之,但如同当今乱世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在历经了二十年的和平,风门之主终于忍耐不住要对其他两个相对弱小的家族痛下杀手了。
而作为风门之主唯一的内室弟子——他,陆明远注定了将会成为这场腥风血雨的主导者。而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两个好友,赵遥、明绝却命中注定似的属于陆明远的两个敌对家族。
“明远,我一直不想问,也不敢问。为什么会这样,就像是一场梦,昨天我们三个还好好地聚在大茶壶的茶寮里喝茶谈天,而明天我们就要刀兵相对。我不懂,难道非得如此吗?”赵遥的目光在闪烁,陆明远分明看到了有一抹湿润的液体在流动。
“丫头,我……身不由己!”
“你骗人!”赵遥倔强地望着陆明远,“如果你愿意离开那里,我跟明绝也离开,我们三人就不会有不好的结果!我真的害怕看到那一幕,无论是你,或者是明绝,我都不希望你们出任何的意外。”
陆明远声音变得模糊:“但是丫头,一旦我们都离开了蛮城,等待我们的同样是追杀,我们能得到的也只是亡命天涯,而且,我的所有都在风门,我的前途,我的抱负……丫头,请你原谅我。”
陆明远没有再说第二遍。赵遥狠狠掐下了一片暗红色的桃叶,将桃叶在手心窝得暖湿,如同她此刻的心:“你知道明绝是如何回答我的吗?”
陆明远摇摇头,明绝同样也是蛮城三大势力之一的千叶家族未来的持门人,对于他来说,同样有着无数的不可割舍。
“你想知道?”赵遥突然伸手牵住了陆明远的手,“来,我告诉你。”
陆明远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被赵遥一路牵着前行,她的手很温暖,但这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赵遥将脸贴近陆明远,像是一个说着私密的孩子:“明远,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答案。”
陆明远一时错愕,赵遥对陆明远说完这句话,突然转身,像是一只孤寂的蝴蝶般张开了双臂跳进了夜桃外流涌的暗流里,陆明远明白赵遥的决绝,因为赵遥知道自己对于水有着天生的畏惧,根本不可能救她,而陆明远果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赵遥的容颜一点点沉沦下去,所能挽留的只有记忆里支离破碎的点滴。
陆明远跪倒在地,他想哭,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眼泪。
那之后,陆明远也失去了明绝的消息,他隐藏了起来,就像小时三人玩过的捉迷藏,明绝永远是隐藏得最好的一个。
“明绝,你究竟在哪里?”
陆明远想起了那把绿色浸透了毒汁的短刃,在偌大的蛮城里,只有明绝一个人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自己的房间,将短刃插在自己的头顶。
但是,你要做什么呢?
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