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梁兄之前,文才是我在这世上最好的兄弟。
马家世代杏林,他母亲更是苗疆出身的蛊医,生得美艳动人,更兼驻颜有术,于医学一道别有异禀。而马家与我们家的渊源始于多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冬夜。
那晚,在我娘呼天抢地疼了一天一夜后,家里请来的几个稳婆都束手无策地告诉我爹,我娘这回难产,情况十分凶险,恐怕是要一尸两命了。幸好那夜因为与马员外吵了架的马夫人离家出走,来我家客栈里投宿,听到稳婆的话,二话不说,主动跑来救场。
马夫人到了之后,直接就从袖子里掏了一条七彩大蜈蚣放在我娘的鼻尖上,并告诉我娘,她要是敢昏过去,这蜈蚣立时便会钻进她身体里。可怜我那奄奄一息的娘,立时便被吓得杏眼圆睁,尖叫声直冲云霄。拼了一口气,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后,眼看蜈蚣钻进她鼻子的最后时分,她终于把已经卡了大半个时辰的我生出来了。
也不知后来,到底是为了表达对恩人的感谢,还是因为那和尚说过的小九在于姻缘一道会有些坎坷的缘故,小九满月后,我爹就主动向马家提出将来想把九妹许给马家那位比我还大一岁的独苗马文才。马夫人看着当时就出落得萌萌哒的九妹,高兴得差点儿拍青了大腿,从此隔三岔五就送些好东西来看她的未来儿媳妇,抱在怀里又亲又疼。
这娃娃亲一定下来,原本大我一岁,比我高一个头的马文才顿时从原来的“文才哥”降级成了我妹夫,我得意得没了边,天天拉着他陪我上树摸鸟蛋,下河捉野鱼,一口一个“九妹夫,快来八哥这儿”,拖着他当我的专用黑锅。
他自幼沉稳少言,每回我闯了祸总少不得把他拖下水,他从来懒得争辩。一来二去,我与文才便成了祝家庄的“螃蟹二人组”,当然我是永远冲在前面的那只蟹脚。
偶尔我也会碰到铁板,比如村头朱屠户家的儿子朱大,他不仅长得人高马大,还总是在背后说我生得细皮嫩肉,像个娘们儿似的。我于是决定亲自找朱大理论,马文才那天正好跟他爹去了邻县采买药材,我只好单枪匹马杀到朱家找朱大,结果反被他按在他家杀猪盆里揍成了猪头。
这件事对我幼小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我哭着去找文才,他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避开满身猪毛味的我,远远抛下一句“活该”就自顾自去看书了,我不依不饶地缠着他要他帮我报仇,他被我闹得烦了,不耐道:“你就算是吵到天黑,我也不会去帮你打架的。”
“为什么?”我痛心疾首,抬袖蹭掉鼻涕愤怒地道,“你以后还要不要娶我家九妹了?”
“又不是要娶你,看把你操心的!”他翻了个白眼,望着我摇了摇头,“回去再好好洗个澡,看你这一身臭烘烘的猪屎味!”
我恼羞成怒,伸开双臂就抱住了他:“九妹夫,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我天天陪你玩都没嫌你一身草药味儿熏人,你还敢嫌我身上臭?”我索性埋头,在他脖子上也用力蹭了几下,“我让你嫌臭,让你嫌臭!”
马文才显然被恶心到了,整个人石化般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半晌提起我的衣领子,直接把我扔出了他的书房,与我一起被扔出来的,还有一个小陶瓶,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颗滚圆的白色药丸,异香扑鼻,清新怡人,仿佛九月佛柑,一看便知是好东西。
“回去把药吃了,焚香沐浴泡上一个小时再出来。”他关上门再没理我,任凭我敲门砸窗就是不肯管我。我没办法,闻闻自己身上的味儿自己也有些受不了,只好回家乖乖服下药丸,在浴桶里泡了个澡,直到打着喷嚏被冻醒才惊觉自己身上挥之不去的猪屎味的确没有了,最神奇的是,我周身充斥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这个发现简直把我吓尿了,我穿上衣服,顾不上天都黑了,跑去拍马家的门,马文才躲在屋里,睡意正浓地叫我滚。我拍着门骂道:“你给我吃的什么狗屁药啊!投毒你也给我投个像样点儿的呀!要刮骨放血才能显示出我铮铮铁骨的毒也没关系啊,你居然给我吃这种娘们儿药,吃得我全身香喷喷的,我以后还怎么出去混!”
闻讯赶来的他爹制止了准备掀了他家房顶的我,答应亲自替我解毒。结果马夫人凑过来一闻周身香喷喷的我当时就绿了脸,一阵旋风似的冲了出去,咬牙切齿磨着牙,喊的正是马文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