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能见着她也是好事,所以也并未往深处思虑。
只是在热河见着她的时候,她明显很不好,脸色有些苍白,我只当她路途劳累,而且也有四阿哥在旁照顾着她,我也并未多想。
我从来都不知道,那个时候那几个孩子之间,早已到了什么程度,他们掩饰的那么好,好到连皇上都从来没有发现。
皇上亲政噶尔丹,太子殿下立下了大功,我也是第一次见着皇上笑得那么开心,随即没多久太子又离京了,只是这次没有带上她,因为她自请到蒙古黄河流域去治水。
我知道她想用什么样的法子,我只瞧见皇上看着她的折子思考了很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最后提起朱笔批注。
她也接着离开了京城,一去四年,和太子殿下一样,四年都没有回来一次。
皇上命人用两个紫檀木的匣子,分别将他们二人的信件都仔细放好,我也时常看见他盯着多宝格上那两个靠在一起的匣子发怔,而每年皇上万寿的时候,大概也是他最高兴的时候,因为这时候那两个孩子的礼都特别重,也很是别出心裁,总是能逗的皇上轻松一笑。
看着皇上满眼愉悦地摆弄着那些千里迢迢送进皇宫的小物件,我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三十三年,太皇太后薨逝,皇上很是悲痛,却也越发沉静,时常整日都不说话,我站在一边,看着那个只比我大一岁的帝王,沉默无言,他是帝王,可是他也是个人,自八岁起,江山百姓全都压在他的身上,他做的好别人称他为明君,可是又有谁能体会到他心底的悲伤和疲倦?
半月之后,她回来了,没有先来见皇上,却是先去了慈宁宫,然后晕倒在灵堂,我站在皇上身边,听着李总管的轻声禀报,心底有些为她担忧,皇上却只是沉默着摆摆手,让我和李总管都退下。
我站在门外候着,和煦的风吹拂过来,我却猛然间有点恍惚的不真实的感觉。
天色渐暗,她一身素衣自远处走来,突然让我又想起了云惠,我正有些懵然,她已经推了门进去,许久许久,才又出来,神色也很是黯然。
又过半月,太子也自台湾赶回来。
太子自殿内退出来之后没多久,三公主突然跑过来求见皇上。
我自来不是太喜欢这个公主,行事乖张、刁蛮无礼的恶名京城谁人不晓,更不必说我在热河还亲眼瞧过她与纯禧的冲突。
我拦着她让人通报,她挣脱不得,便大声叫喊,说慈宁宫出事了。
皇上立刻就出现了,然后带人匆匆地赶过去,我虽身为侍卫,然而没有允许是不能在后宫行走的,皇上也并未点我随行,我便守在乾清宫等候。
我不知道慈宁宫发生什么事,我只知道,这些日子,她都是时常待在慈宁宫的。
皇上回来的时候神色喜怒不显,看似面色如常,我小心地瞧了瞧,也悄悄地向随去的小公公探听,只说太子和长公主祭奠太皇太后,并未出什么事,我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可是我放心的太早了,我想我这一生大概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了,他们姐弟带着一个孩子匆匆地进了昭仁殿,我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他的面容与太子那么相似,可是太子还没有大婚啊,而且为什么,她会和他们走在一起?
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自我内心升起,我有些惶恐惊慌地想要将这个念头压下去,可是它却如疯长的野草,在瞬间占据了我所有的思绪,我只感觉我的心都快要跳出喉咙,然后殿内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散落声,没一会,两人又出来了,只是那个孩子似乎已经晕倒在她的怀里,我看见她身上被蹭到的大片墨迹,还有血迹。
她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没多久,毓庆宫那边有小公公抬着一堆书册过来,也带来了消息,太子带着长公主出宫了。
殿内的皇上一声未发,书册抬进去,然后昭仁殿的灯火一夜未熄。
卯时,我正要下值,皇上却开了门走出来,我看见他眉眼之间的淡淡倦色,他的目光看向远处,凝重而严肃。
第二日,我便听说宫中打杀了一批奴才,我默然无语。
一个月之后,皇上突然下旨,将长公主的生母恭亲王侧福晋赐死,我看见恭亲王从昭仁殿里出来,慢慢地远去。
不过几日,皇上又有旨意,封石文炳大人的长女为郡主,并指给太子为妻,这条旨意一出,朝中上下一片轩然大波,偏偏皇上和石大人也都是讳莫如深的模样。
阿玛也在府中焦虑地猜测,还大骂石文炳的好运气,我却默然无语。
我知道石文炳的女儿大概就是她了,可是我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同意,这可是乱了伦常的啊,还是说,其实她根本就不是恭亲王的血脉?
是了,我突然想起之前皇上突然对恭亲王庶福晋出手,难道真的是这样?
可是孩子都那么大了……
我有些不明白,可是也很无奈,这些,其实我都不需要明白的不是吗?我想起前两日又收到的太子的传信,让我设法阻止阿玛的人去台湾那边,思绪在脑海里翻腾,我轻轻一笑。
自从那次扬州周家的事情之后,我偶尔就会收到这样的传信,我虽然也知道按着上面的吩咐去做固然会因此降低了大阿哥的势力,可是在阿玛已经遭到贬谪的情况下,也只有这样做才能保全我的家族不是吗?
我说服了阿玛,将伸出的手撤了回来,很快,我便擢升为翰林院掌院学士,虽然自武官转为了文官,却是从三品升为了从二品,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的识相,皇上给予的赏赐。
没多久,那个孩子却再次进京了,我自然知道是奉了圣谕,只是转念一想,皇上的意思恐怕是借此让太子和她回来吧,只是没想到竟然只有一个几岁的孩子回京。
只是这个孩子也实在是聪敏而又乖巧,面容与太子相似也就罢了,一举一动无不如同当年的太子一样,谦和有礼,贵气俨然,凤仪内蕴,而和皇上相处起来,却倒更像是她在跟前,活泼有礼,却并不拘束,很是放松,我看的出来,皇上很高兴,听说他还没大名,当即就赐了名字,紧跟着便派人去宗人府上了玉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