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我降生在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时候的我,尚且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生物;又或者说,那个时期的我,实在是太懵懂了。
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意识的时候,我的周围是被无边的黑暗所笼罩着的。
虽然我还不能动弹,可是我却能够感知到身边的所有东西,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当时的我,曾经这样去设想自己所处的环境,当然在几十秒之后,这个猜想马上就被打破了。
在黑暗的远处,我隐约听到一些声音,非常零碎的,快速的声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蜘蛛移动时的步伐声。
当然作为蜘蛛,在其它种族的耳朵听起来,是无法听得到它们移动时所发出的任何声响的。
而之所以我能够听得清清楚楚,完全是因为我只不过也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蜘蛛。
这个答案,在很久很久以后,在一个我非常信任的人的嘴里说出来,他告诉我:其实我的本体,就是一只蜘蛛。
在那个无边的黑暗当中,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成长,我开始去感知自己的躯体,对!我的躯体!我能够感受到自己是有躯体的。
为了区分究竟哪些是我躯体的触觉,哪些是听觉,哪些是嗅觉,光是去了解区分这些感觉,就已经耗费了我非常久的时间。
我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由一个主体,以及一些躯干组成的,这个躯干可以支撑我移动,甚至……站起来……
可是……黑暗当中似乎又存在着什么,有一些粘糊糊的,比较柔软但是又无法撕扯开的东西,在束缚着我。
难道我是存在于什么事物当中?我的五感开始去勾画整个我所了解到的世界,很抱歉现在的这些言论,只是我在很久很久以后,掌握了语言和知识之后,再回过头来反思回忆的结果;在刚刚诞生的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词汇去描绘我所接触到的一切。
“我被束缚着?”我这样自顾自猜想着:不行!我需要解除这些束缚,我开始用我的躯干去尽最大限度地触碰身边的黑暗,开始确认它们的形状,开始辨识周遭的环境。
“这很像是一个球,这是球体吗?我在一个球里面?”后来的知识,让我清楚地了解到,我出生的身后,是寄居在一个虫卵当中,现在的我当然明白:那是一个蜘蛛卵。
“这里怎么变得气闷起来了?”我忽然感到身边似乎无法再呼吸,黑暗当中,我的呼吸变得逐渐沉重起来了。
“我得从这个地方离开!”我对自己说,我开始用触手去尝试抓烂身边的这个球体,我感觉到自己应该拥有着非常尖锐的利爪,我一定可以将这些柔软的球体撕破的。
“噗!”随着一声漏气的声响,我竟然将那个禁锢着我的球体划破了,我开始见到外面的世界了:那里并不是完全的彻底的黑暗,而是在远处不同的地方,似乎显现着一些光芒。
困住我的球体,似乎有着一种神秘的弹力,虽然我成功地将它给撕破了,可是这个球体却并没有被毁坏,只是露出了一个缺口,我可以通过这个缺口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那个球体其实应该还是有一定的韧度,毕竟我尝试再度撕破它的时候,却发现之前的招数并不好使,过了很久依然没有进展。
“我得从这个球体当中脱身出来。”我从我身体的主体,伸出了两只前爪,这是我的躯干,刚才滑破球体的利器,属于我的武器。
“既然无法再扩大,那么就硬挤出去吧!”我将前爪伸出到球体之外,两只前爪分别向两边用力地撑开,球体的缺口,似乎还真的让我撑得更大一些了。
“用力点!再用力点!”随着我用尽全力的挣扎,我成功地把自己的头,挤出了球体。
这个应该是我的头,我思想的主体,我整个躯体的总控部分吧?
我拥有视觉系统,那是我的双眼;我能够借助自己的眼睛,看清楚我的两只前爪。我的头的下方,有一个更大的应该是身体的部分,身体连接着我的头和前爪。
不对!
我不止两只前爪,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的下方,似乎还牵连着什么躯干,那些躯干给我的感觉,就和前爪是一样的。
“看来我需要彻底离开这个球体,才可以看清楚我自己的模样了。”我对自己说,我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这完全是我的意识在内心的独白,我并未发现自己存在着能够发出声响的器官。
我继续努力地撑大那个缺口,球体已经无法再束缚我的行动了;我开始看到自己的其余的爪子的出现,原来我身上,有着八只爪子。
这是一个不算太昏暗的地方,远处传来阵阵潮湿寒冷的风,依稀出现的一些光亮,使我能够看清楚球体外面的整个世界。
“天!”我看到我的身边,有着无数多的,数不胜数的球体,我居然是几百万个球体长出来的其中一个生物罢了!
后来我才知道,某些蜘蛛产卵的时候,就是几百万个虫卵一起生到巢穴里面的。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能够从球体里面逃出来,是一件多么值得感谢的事情啊:我看到至少有一半的蜘蛛,根本就无力从球体里面逃出来,很多虫卵可以看出内部是有刮痕,可是却无法划穿球体;也有很多是单纯伸出了一、两只前爪,就已经力竭身亡了的。
某些是伸出了后爪,然后就无力再撑大缺口,很多是窒息……还有一些虽然成功从虫卵里面逃脱,但是已经处于呼吸困难的阶段,样子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挂掉。
总之失败的理由千千万万,这是我们出生时的第一个考验,而最简单不过的考验,却至少淘汰我超过一半的同胞。
我努力使自己的情绪迅速地从惊吓当中恢复过来,我看着眼前的这个蜘蛛地狱,一时间脑海里面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情况?这究竟是哪里?我是谁?我要去干什么?
还有很多的同胞,企图从虫卵里面逃生出来,我观察了附近的同胞,它们的躯体大小基本上和我一致,也就是说,我们都是在差不多的时间内被生下来的,这里应该是蜘蛛的巢穴了。
就这样,我降临到这个世界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