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带着长发的头颅从一堆垃圾里慢悠悠的漂浮起来，到了半空中时头发甚至都还垂在地上，就像是头发把它支撑起来一样。
林应现有些晕眩，更多的却是惊恐无措。
等她终于在那颗离自己十米远的头颅缓缓地转动时，她才反应过来逃跑，但是此时双腿却像是被人紧紧的抱住，一寸也不能从地面上提起。
怎么办，怎么办。她满脑子跳出来求救的绝望念头，脸色苍白地盯着那颗即将看见她的头颅。豆大的冰凉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一半沾在额前的细碎刘海上把头发连成一片，另外一半顺着肌肤往下滑落到凹陷的颈窝，然后打湿脖颈处的衬衣领口。
忽然有一双手抱住她的肩膀，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她慢慢地带到更衣室门口。
但是在这段路上之后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林应现想东西的时候喜欢咬嘴唇，林应珏开车途中瞥了她一眼，看她把下嘴唇咬的都泛白，猜到她肯定是在想自己昏迷的事情。
“你记忆断片了吗？”
“......”
“这方面的事情，选择告诉我不会是下策，”林应珏眼神沉了沉，有些不太高兴，“我好歹是神使，难不成没有你那帮朋友靠谱？”
“你怎么好意思把自己和我的朋友放在一起比对。”林应现冷笑一声。
“但是我可以救你的命，还有你朋友的。”
“算了吧，我不敢指望你救谁了。”
林应珏听见她冷淡的回复，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车内变得又跟她醒来之前一样安静。
终于开到了家门口。林应现看着窗外面熟悉而陌生的庭院，有些抗拒地不想下车。
林应珏先一步下了车，之后绕到她那边亲自给她把车门打开，站在那里等着她。
最终林应现还是迈开腿踏上了这块自己很久没回来的地方。林家坐落于市区外的大宅子，生活着家里的老一辈神使和雇来的家族佣人，还有很多她作为神使妹妹根本不配了解的东西。
她上一次来这里还是那年跟着刚满十八岁的姐姐一起，那个时候她十四，还是在学校里请假特地来的。
“别冻着了。快点走吧。”林应珏站在车边催促着发呆的她。
被叫回神的林应现眼神空洞地扫了自己姐姐一眼，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面往宅子里走。
她不是神使，所以她是被家族抛弃的小孩。林应现想着，一边往这个只属于神使的宅子里走。
门口站着两个佣人，见林应珏回来急忙迎上去，看见她身后的林应现倒是有些惊讶，跟着也叫了句二小姐好。
林应现低着头没应她们俩，只跟着林应珏往里走。就跟小时候来这里一样。
走进去大门口，就是一片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的绿地，上面歇着几只羽毛灰暗的不鸣叫的鸟。她们两个踩着铺在绿地之上的暗黄色石砖地面往主楼的方向走去。她不知道林应珏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这边的宅子客房不在这个方向。
林应珏的屋子倒是在主楼那块。
她有点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问了：“你把我往哪边带？”
林应珏的声音在风里面有些听不清楚，但是她听见了“休养”两个字。
这边的东西她不了解，反正住着的都是些家里最重要的人，也只有几间客房拿来供外人休息。她姐姐有一个自己的小阁楼，就像是家里的其他神使一样。
“到了。”
林应珏站在她前面，扭头回来看着还在发呆的她，轻声说了一句。
林应现看着眼前这栋并不高大的房屋，外墙由一块块暗红色的石砖堆砌而起，屋檐处盖上乌黑的瓦块，看着跟外面的屋子很不一样。而站在屋子外面也看不出来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这是哪？”
“我刚刚说的你没听见吗？”
“...”
“休养院。”
听名字就像是精神病院一样。林应现皱了皱眉，本来还对这间外型很符合她审美的屋子颇有好感和期待，这么一听倒是更不想进去了。
林应珏没看她什么反应，自顾自地推开门朝里面走进去。
林应现偏了偏头，偷偷往从门打开的间隙里看，倒是看见一片被人栽种的从未见过的花草长在门口围着的木栏杆里，乘着夜色里洒下来的月光看起来像是在彩虹上蒙了一层银白色的纱。
走进里面，簇拥的花草之间是一个堆砌起来的台子，上面摆着套线条简洁的桌椅，圆桌上还放了套茶具，静静的在表面泛出暗青色的夜光。
“别光顾着看那里了。”林应珏唤了站在门口看着花花草草的林应现一声，在门口脱下鞋露出穿着袜子的足部，踩上门廊台阶上铺着的木地板。门廊上挂着几盏手工做的纸糊灯笼，里面插着截点燃的白蜡烛，透出来鹅黄色的暖光柔柔的把门口处照亮。
林应现绕过那个台子，迟疑的脱下脚上的黑皮靴，也跟着进了她已经推开门的房间。
林应珏看她回头看了几眼那几盏灯笼，表情柔和了起来。
“我记得你最喜欢做灯笼挂。”
林应现忙收回视线，心里暗暗恨自己连个灯笼都忍不住瞧几眼。也不想想是谁做的。
看见她意料之中的反应，林应珏淡定的看着她，坐在房间里摆放着的软垫上。房间中央铺了块巨大的棉麻毯子，上面放置在三个嫩黄色的软垫和一具小巧的放不下什么东西的桌子。
“坐下。”
林应现一声不吭地坐在离她最远，也就是正对面的软垫上。
“我想和你谈正事，”
“我懂什么正事？我什么都不会。”
“林应现，”林应珏郑重地念出她的名字，倒是让她有些神色微变，“你别跟个小孩子一样。”
“小孩子？你干脆也说我是废物算了。”
“没人觉得你是废物。别扯开话题。”
林应现垂眸，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太无理取闹，过了半晌轻轻应了声“好”。
林应珏看她这幅黯然伤神的样子，不禁又头疼起来，心里面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去缓和。
“你告诉我今天都做什么了？“
“回了趟高中，去女更衣室查了点东西，然后在里面昏迷了。”
“昏迷的时候你看见什么了？”
林应现把自己在车上回忆到的东西告诉了她。
“飘着的头？”林应珏右手支着下巴，露出沉思的眼神，“肯定是轱辘首了。但是据我所知，轱辘首并没有能让你幻视的力量。”
“我不知道什么是轱辘首。”林应现低头看着自己的外衣衣角，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不过我不想再回忆起这件事了。”
“好。我已经记下了。”林应珏柔声道，“今晚上你就在这里休息，明天早上我再来帮你定神。”
“定神？那是什么？”
“被鬼怪恶灵碰上之后都会做的净化仪式。”
“...我从没听过。”
“我也不给别人做。”
林应珏起身走到门外，仰头看着满天的星光璀璨。
林应现坐在屋内，偷偷的看着她的背影在门廊外的灯笼的笼罩中，显得格外温柔。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