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又要七点了。”费鹿鸣边往火堆里扔柴,边掏出来手机看时间。火光照在他们三个人脸上,橙色的光线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耀眼。
阿天提来的那只笼子里关着的雪狐狸蜷成了一个雪球。因为它在温暖的地方会体温过高死去,阿天特意把它给放置在自己的身后遮挡住火焰的温度,给它腾出来一片地方好好休息。煤球爬到了盘腿坐着的费鹿鸣大腿上,顺势缩起四肢躺了下来——这是它最喜欢的姿势,费鹿鸣也最喜欢这样摸它。
费末邪坐在面朝顶湖背靠山壁的位置。自火堆生起时他就一直保持着盘腿的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要不是一双眼睛里还能让人看见反射出来的光,费鹿鸣可能就真以为他睡着了。
“你在看湖还是天?”费鹿鸣盯着煤球的脑袋,问费末邪。
过了半晌,费末邪嘴唇微动回答道:“我在等月亮。”
阿天听见月亮这两个字就汗毛直竖,放在火上暖着的手都不由自主哆嗦了两下被他们看见了。明明平时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猎户,现在却怂的令费鹿鸣意外——虽然也没有费鹿鸣怂。
“月亮出来的话是不是须南就会出来啊...”费鹿鸣小声问道。
费末邪眼睛一斜,瞥了他一眼:“须南已经死了。”
阿天问道:“那你等月亮干什么?”
“你还等得到月亮吗...“费鹿鸣抬头望了望天,一片漆黑,连星星都少见。多云的天气。
“每个人都能看见月亮。“费末邪又看向前方。
费鹿鸣和阿天沉默对视一眼,都是一副不能理解而忌惮的憋屈眼神。
“在结界里边应该看不见幻象的吧...”费鹿鸣看了眼身后正磨蹭着脖子的两匹马,出声提醒道。
谁知道费末邪一下站起身,提溜着他们俩的衣服帽子就往外走:“那就给我走出来看看,去湖边坐会儿。”
费鹿鸣被他吓得脸色苍白:“费末邪你能不能别搭上我找死?”
“你看看人家十几岁的小孩子,能不能争口气。”费末邪冷着脸,松开手把他扔到湖边,等他屁股着地的时候又补了一句:“我还在这里。”
阿天一脸不知所以的看着他们两个,傻乎乎的问道:“什么结界啊?”
“马牌上的结界啊,”费鹿鸣理了理垂在额前的碎发,“你不知道吗?”
“我还没资格养马,”阿天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眼睛里透出来羡慕,“我爹说等我成年了就有了。”
“你今年多大?”
“十五。”
十五岁就长这么高了?费鹿鸣不禁感慨现在的小孩真是发育好。
“会不会碰见昨晚上的咬人的东西啊?”费鹿鸣看着黑漆漆的湖,有些后怕。
“三个人,它也得敢来啊,”费末邪双手抱在胸前。
他们三个人都坐在岸边,费末邪坐在他们两个中间的位置。
费鹿鸣忽然想起来自己高考完的那一天夜晚也是坐在江边吹风度过的。
他们三个人都沉默不语,盯着寂寥无星的夜空和面前的湖泊发呆。
会看见什么东西?和昨晚上一样再看见假冒的费末邪,还是那个发誓再也不会来找自己的红发男人?费鹿鸣的脑子有点乱,不适时的回忆夹杂着涌入他的脑海里,弄得他有些心烦意乱。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月亮...”阿天抬头盯着天,忽然低语一句。
费末邪转过头看着他:“什么?”
“在那里,月亮,”阿天并没有转头看向他,伸手往前指了指,“你往前看。”
什么月亮?分明什么都没有。费鹿鸣不以为意的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本想出言反驳他,却看见湖里一个发着光的人影慢慢的朝岸边游过来。
人影模糊在淡淡的光圈里,看不清他的五官,费鹿鸣却能明显的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停留在了自己身上。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阿天激动的声音在他耳边宣泄着,把他的目光又拉了回来,像是最原始的动物一样,“前面就是月亮,月亮就在前面。”
费鹿鸣被他吓得够呛,额头上的冷汗冒出来又顺着脸颊滑到温暖的脖颈间,把贴着肌肤的毛衣沾湿了一大片。他紧张的看着坐在自己旁边面目狰狞却又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的阿天,本能的开始向四面八方看去,漆黑一片的视野里却又看不见任何其他人影。
没有人了。
这都什么事啊!费鹿鸣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看着湖里的那只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了,身边的是疯疯癫癫的阿天,二者里只能选一个。
他一咬牙,拉过还看着天上的阿天的衣领,抬手朝对方脸上狠狠的甩了一耳光:“你醒一醒!没有月亮!”
像是做梦一样,手掌和对方的脸颊发出清脆响声的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间都充斥着这一声响。费鹿鸣看着自己的手不可思议的朝阿天的脸上甩过去,然后又看见被他扇的脸朝外动的阿天缓缓的转过头来。
“怎么是你?”费鹿鸣看着面无表情的费末邪,忽然感觉自己的手隐隐作痛了起来。
从费末邪背后冒出来的阿天心惊胆战的看着他,声音颤悠悠的开口:“哥,你刚刚在干什么啊...”
费鹿鸣像是被人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背上都打湿了冷汗。他看了眼盯着自己的费末邪和阿天,又扭头朝湖里看去。湖里什么都没有,平静的甚至没有一丝涟漪。
“我...”费鹿鸣舌头有点打结,看着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费末邪,开始心底发慌,“对不起,我不是想打你。”
“不是想打我,那是想打谁?”费末邪悠悠的开口。山上的萤火虫开始朝湖边飞了过来,借着不算微弱的萤光,费鹿鸣清楚的看见他正盯着自己。“你想打我,我也理解。”
“不,我真的不是想打你,我都没看见你。”费鹿鸣努力的解释着,试图把刚才荒诞的场面在过了一次自己混乱的大脑之后再合情合理的讲一次,“我看见湖里有一个人,然后听见阿天说有月亮,又疯疯癫癫的不理我,我情急之下只能一巴掌...”
“你想打醒他?”
“是这样。”
费末邪抿了抿唇,眼珠一动朝自己斜对面的湖水里看去。并没有人影,湖里甚至连有没有东西活着都值得考究。
“你刚刚看见我了吗?”阿天一脸的不可思议,越过站在中间的费末邪挤到他身边来,疑惑道:“但是我刚刚没看见月亮啊。”
“刚刚我看见的肯定也不是真的你啊!”费鹿鸣感觉头开始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