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野策马飞奔，驿路烟尘四起。
出了永安门，二十里便是离金陵最近的永安驿，比他早出城的驿卒们却是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
黄骠瘦马饮过水，虽说叫瘦马，但是和其他驿卒的坐骑比起来，却也是难得的良驹。
毕竟吃得好，差不少··
和永安的驿子们打了个招呼，齐野继续向西，这段驿路两侧皆是山林，很是凉爽。
等他出了这段五里来长的林道，马鞍上却是又多了两只山鸡和一只野兔···
···
貂罴是个好猎人，却着实不是个好师父。
非但每日劈柴挑水的活计都落在了七岁的齐野身上，甚至照顾幼女，背着女娃娃满院跑的任务，也成了每日必修的功课。
好在师娘贤惠，每日肉食肉汤都是管够的造，要不正长身体的齐野估计还没等学会开弓，就要先累惨了。
师娘没有名字，母家姓黄，自从嫁到貂猎户家愈发养的丰腴起来，每日就是照顾幼女，伺候丈夫，圈了些鸡鸭，缝补些皮货。
等齐野来了之后，这一个小家，居然格外的熨帖起来。齐野每日做工虽苦，但貂猎户家的小院子里却从来不缺少欢声笑语。
学打猎，别学文章难得多。
齐野那二十年黄粱一梦，脑子里不知道多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玩意。
说三月识字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他齐野生而知之！虽说学来的文字比自己印象中的要复杂一些，但终究有迹可循。
而那文章诗词，更是纷至沓来，虽说印象中都是些只言片语，但是跟随老师学起来也是早就通晓了含义，格外的轻松。
至于书法，那一世做学子的时候，每日写写画画不知凡几，更是在一处学院每七日都要专修一课，便是崔秀才都不甚了解的篆书，长草，他都隐约有些印象。
说句最到家的话，他拜了崔秀才为师，就是抱着考取功名的心思来的，虽说这小地方出不得什么神童，他也没有心思学那仲永，但在这个时代，功名仍是最好的进身之阶。
哪怕像宋慎行一般，出身寒门，官途碌碌···
可谁知，军籍不科秀才···
科举虽然有很多科，但是军户出身的他，却考不了文试···
这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而且也想不到的，毕竟，连崔秀才都忽略了这一点。
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放在心上，毕竟考不了文试，军户是可以考取武试的啊！虽然南唐重文轻武，但只要中了武举，那便有了进身之阶！
而且如果是中了前三甲，那至少是要得个四品的武职！
虽然这四品的武职，比较六七品的翰林侍读还不如···
可是真正等到齐野跟着貂猎户学猎习武之后，才发现这文武之别。
读书虽苦，那是对于别人，他齐野那份苦功夫早在上一世就下了。可打熬力气，精进武艺，却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不管是劈柴还是挑水，扫地还是背孩子，其实都是锻炼筋骨。
三个月，以幼龄之躯，自西边至貂家庖厨的水缸，他还提不满一桶水。劈柴的时候，那把锋利的手斧还是瞄不准受力的位置，背着貂秀儿满院跑还是跑不了半盏茶的功夫，鸡笼子倒是能打扫的干净了，可齐野还是想不到这和打熬力气有什么关系···
貂罴还是照例进山打猎，每日留下多少木柴，需要挑多少水。从他一家的水缸木柴，到隔壁邻居家的水缸木柴，一整年的光景，齐野根本就没有干过除此以外的事情。
以至于乡梓间皆是流传出了一个外号，从“青阳驿文曲星”变成了“六安乡砍柴人”···
齐野只是默默的坚持着，他在每旬和崔秀才的课业中，慢慢的了解了南唐的武举，说实在，这也是崔秀才到县学中一点一滴打听出来的。
南唐的武举比较北魏和西凉那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
北魏的武举，那是要捉对厮杀以命相搏得来的，西凉虽然不叫武举，但是所有想要得到勇士称号的青年男子，都要徒手搏狼！
哪里像南唐！
几个重量不同的石锁，几柄拉力不一的长弓，骑马在校场绕几圈，再回答几个用兵几何耗粮多少用时几许的皮毛兵法，便得了功名？
一群莽夫而已！
崔秀才在言说的时候，几次气急。齐野看着好笑，赶忙摘了串新熟透的葡萄给恩师。
又拜托老师在县学抄了基本粗俗的兵书回来看···
···
估计是崔秀才和貂猎户通了气，齐野学徒一年之后，貂罴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两个老旧的柱础，给齐野演绎了三招“霸王扛鼎”、“翻天手”和“坠马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一柄竹胎弓，削了一捆竹箭，便领着齐野进了山。
于是齐野除了挑水、劈叉、带娃、又多了石锁，弓矢，每日不折腾的筋疲力竭都不算完事儿的。
半年后，还不到八岁的齐野已经能够耍的那十几斤沉的石锁上下翻飞，拉断了最初的那柄竹胎弓，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射中一只运气极差的肥壮野兔，貂秀儿已经言语顺畅，每日在齐野背上骑马纵横，活像个威风的女将军。
貂罴给他换了二十斤的石锁，一柄木弓，教了他一招“冲锤”的拳法。
在院中横了碗口粗的一根原木，找来了一根相对较直的棍子，坐了个马步，然后中心后靠，再次向前，收于腰间的木棍前刺，留下了一句，“这叫中平枪，什么时候把原木磨断，什么时候学下一招···”
齐野持棍，砸吧砸吧嘴，这招他有印象···于是摆了个让貂罴都诧异的身架，虽然没什么力道，但却挑不出什么错误来。让想好好指点一下的猎户没了言语，只能负手而走，“嗯···练吧···”
又半年···
冲锤、穿掌、劈山、探马、降龙、伏虎、虎抱、熊蹲、齐野学成了这套金刚八式，还赖了貂罴一招顶肘。
中平枪还没有磨断那根原木，但是得了一套不知名的护身棍。
又借着每日砍柴的机会，从猎户手上套了一路破锋刀。
弓箭再换，十五米左右的距离，山鸡野兔，十拿九稳。
石锁已经换了四十斤的，这种量也就和小秀儿差不多。
齐征提了一坛土酿的山花醉，把齐野领回了家，他到岁数，该入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