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眨眼之间已来到场内,喝道:“冷重天,纳命来!”一掌凌空拍下,掌力若波生潮涌,连绵不绝。
冷重天凝掌不发,骇然道:“随波掌法!你,你是谢师弟?”原来这掠空而至之人正是满腔仇恨的谢绝。
谢绝道:“正是。”眨眼之间已连向冷重天攻出数十招,掌力若大海潮生,长江浪涌,浩浩荡荡而出。以冷重天功力之高绝,也只有暂避其锋,脚下连退数步。耶律灭蕃等人大惊,纷纷抛弃对手,靠拢过来。
只听空中又是一声娇叱,一人如风车般在空中飞速旋转,直抢入战阵中来。重天教徒纷纷喝叱,刀枪上攒,但那人身法实是奇快,竟毫不逊色于先前之人,等众人刀枪到处,她早已去了十数丈。
耶律灭宋等见这人武功竟然如此之高,心下震惊,叫道:“快拦住她!”烈火、柔水、宗动、林木四堂堂主兵刃齐出,向来人扑去。
只听冷重天叫道:“你们全部住手!”声音甚急。
四人都是一怔,还未回过神来,眼前一花,清风拂体而过,一人已如游鱼之滑般自四人不逾尺许的狭窄缝隙中穿过,顷刻去远。四人骇然暴退,愣在当地。此人若是趁机下手,四人哪能抵挡?
洞空道长、司无相、莲花神尼三人都是惊喜无已,心中暗道:“原来是他们!”心中同时松下一口气来,在嵩山之巅、少林寺前,三人俱曾亲眼目睹两夫妇的绝世武功,虽不知他们姓名,但都知他们乃不世出的奇人。
这人正是龙玉女。龙玉女的摘星功乃逍遥派八大奇功之一,练至极境,凭一口真气上提直可猱升八九丈。她练习撞星功三十余年,一身功力早已炉火纯青,出神入化,此时一在天下群雄前显露,自然是惊世骇俗。
冷重天一见龙玉女,又惊又喜,急退三丈,跳出圈子,颤声道:“小……小师妹,你也来了。”二十年前倾心爱慕,此时见她容貌依旧清艳,更增添了一种风霜成熟之感,心中激动无比。
龙玉女与谢绝并肩而立,还未答话,忽然外围喊杀震天,有如郁雷般滚滚而来,重天教人众大声惊呼,纷纷倒退。冷重天转头望去,面色也不由变了,这时天际已然明亮,曙光大透,但因乌云压顶,虽是清晨,却仍如傍晚一般阴暗,稍远处便看不真切。冷重天凝目瞧去,远处人头攒动,身着宋军官兵服饰的士兵遥遥杀来,无穷无尽,声音震天,整片大地都似乎在颤抖,也不知有几万人马,密密麻麻,极目望去,竟无尽头,黑压压一片而来。
最先到达的宋军官兵引弓搭箭,嗤嗤声响不绝于耳,数千万枝利箭铺天盖地而来。重天教外围的数百名弟子顿时中箭倒地,忙聚成一团,挥格来箭,急速向后退去。正在激战的冷峥嵘等几名堂主也齐是骇然失色,不约而同弃了对手,聚至冷重天身旁。
耶律大石朗声道:“摆四方阵!”声音洪亮,远远传遍了大半个战场。众重天弟子顿时穿梭往来,迅速布成一方方正正的阵势,相背而立,刀枪剑戟一致冷森森地向外。群豪中有参加京城保卫战的,见了此等浩荡声势,心中均是大喜,心知必是宋军大部队来了。
冷重天面色一瞬间冷若寒冰,道:“谢师弟,宋军是你引来的?”
谢绝冷笑不语。
冷重天把目光投向龙玉女道:“小师妹,你也想置我于死地?”
龙玉女道:“不只是我们,所有人都想要你死。”
宋军如浪潮般源源不绝地冲进峡谷,里三层外三层,很快将重天教与群雄一齐包围在内。晨色熹微中,前面的官兵让开一条通道,缓缓从中施施然步出一名面蒙白纱,袅袅娜娜,风情万种的佳人。佳人身后跟着一名绿衣少女,腰如约素,亦步亦趋。
群豪顿时欢呼起来:“碧血庄主!金庄主!”
洞空道长等人扶起重伤的澄明方丈,来到叶丹青身前,道:“金庄主,你也来了。”
叶丹青抱拳行礼,向澄明方丈望了一眼,向身边一名武将道:“张将军,这位大师受了伤,快带他去疗伤。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了。”
那名武将神情剽悍,在官兵中职位显是甚高,但对叶丹青却是绝不敢违拗,应了一声是,招呼两个士兵,扶着澄明方丈去了。
洞空道长、青云子等各大掌门对望一眼,都是不胜惊讶。
司无相道:“金庄主,这些官兵都是你引来的?”
叶丹青微笑道:“是的。武林中发生这么大一件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司无相心中疑惑:“金碧玉充其量也不过一江湖人物,怎么会调得动官兵?”心中疑念纷纷,却都不便再问。
这时天色愈亮,而乌云越厚,如铅一般直压下来,遥远之处的春雷声也越滚越近。
叶丹青向各人打了个招呼后,迳来到父母身前。
冷重天目中精芒一闪,道:“金碧玉?”
叶丹青道:“正是。”
冷重天道:“那么宋兵是你引来的?”
叶丹青道:“不错。”
冷重天目中倏现杀机,道:“那你受死吧!”双掌一推,内力如潮水般向叶丹青汹涌而去。
谢绝喝道:“你敢!”横身拦在叶丹青身前,双掌往前一推,接住奔涌而至的强劲内力。掌力相撞,毕毕剥剥一阵爆豆般的轻响,两人身躯都是微微一晃,过了片刻,突然噔噔噔同时退出三步。
冷重天道:“小师弟,你武功已恢复,真是可喜可贺啊。”
谢绝身形一晃,就待攻上前去。龙玉女忙拉住他道:“绝哥,等等。”
叶丹青也叫了一声:“爹!”
冷重天一愕道:“小师妹,这金碧玉也是你女儿?”
龙玉女道:“当然是。”
群雄中不少不明底细的人听得此言,都是哦的一声恍然而悟:“难怪金庄主年纪轻轻就能名动江湖,原来她的父母都是当今武林中的奇人。”
冷重天脸上掠过一抹痛苦之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你的儿子谢恩我曾见过,那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他胆大包天,竟敢闯进我的重天宫,差点被我给收拾了。”
这事龙玉女从未听谢恩说过,吓了一跳,道:“你把他怎么了?他现在在哪?”
冷重天笑了一笑,道:“那小子武功高得很,被他跑了。”
龙叶母女同时松了一口气。谢绝冷冷道:“如果你伤了他一根毫毛,我就将你剁成肉浆。”
冷重天道:“三师弟,你火气怎么变得这么大?记得二十年前,你可是我们四师兄妹中最老实的一个。”
谢绝哼了一声。
龙玉女道:“冷重天,我有话问你。”
冷重天道:“你先别问。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一问,我们立时便要兵刃相见。你且先听我说完。”
龙玉女道:“好,你说,我听。”
冷重天凝视着好的双眼,道:“小师妹,二十年前我害了你的小师弟,你一直记恨我到今天么?”
龙玉女断然道:“不错。”
冷重天叹了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这二十年来,我一直都想找到你,求你原谅。二十年前,我确实是被妒火烧疯了头脑,与温师弟一道做出了不理智的事。但事后,我却后悔了……”
龙玉女冷冷道:“你真的后悔了?现在如果让你回到二十年前,你是否还是一样的选择?”
冷重天怔然良久,道:“我不知道。”
龙玉女道:“如果再回到二十年前,你仍然会拼命拆散我们。只因你并没有真正后悔,你后悔只因为你从此后再也见不到我了。当你真正面对我们时,你的炉火依然会重燃,你仍然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二十年前那般灭绝人性、禽兽不如之事的。”
冷重天双目燃烧起来,瞥了一眼冷眼旁观的谢绝,强抑下胸中已燃烧起来的妒火,道:“但这二十年来,我一直都在想着你,这是千真万确的。你一直是我心底深处最挚爱的女人。”
此言一出,群雄错愕。冷氏兄妹脸色变了又变,均是难看之极。
耶律大石低声道:“教主,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冷重天置若罔闻,道:“小师妹,这二十年来,我一直都在想着你。当年我与二师弟分了手后,惘惘然到了当时的辽国,见到了辽国的公主。那公主与你长得有七分相像,我一看见她,立时就将她当作了你。”
说着将冷嫣葎拉到身前,道:“你看我女儿长得不是不是与你有几分相像?我就是看在这点上,娶了她母亲的……”
他话未说完,冷嫣葎已然禁受不住,掩面哭泣出来。这二十年来她一直觉得父母之间有些问题,现在终于全然明白了。冷峥嵘脸上也如罩了一层寒霜。
耶律大石心下黯然,无奈摇了摇头。
谢绝大声道:“够了,够了。冷重天你这屠夫,废话说完了没有?”
龙玉女道:“你现在说这些都已迟了。我问你,我爹是不是被你与温逐客那狗贼害死的?”
冷重天惨然一笑,道:“不错。”
谢绝一声大吼:“果然是你!”不由分说,飞身扑上,挥掌便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