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紧张时刻,温逐客突觉丹田一阵剧痛,犹如一把利刃突然从小腹刺进去一般。不由哎哟叫了一声,但声音却卡在喉咙口,只哑的一声,没发出声来。内息顿时失去控制,在四肢百骸间乱窜起来,不由惶然失色,面色一阵惨白。拼命想将内力归导正途,但意念烦扰,心头紊乱,越是急于将内息归引正道,内息却愈是乱窜得厉害。这一刻心头冰冷,心知必然是走火入魔了。
在一年前温逐客安排温红狐出谷时,曾诈做是修炼第九重无妄功走火入魔而死。这无妄功乃佛门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练时须以慈悲心法化于其间,以消除练武时心中所积累的戾气,否则越练到高层,越是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当时温红狐说他是因为练无妄功第九重走火入魔而死,谢恩深信不疑。但现在他却是真正走火入魔了。经过这一年的修炼,他已练成了无妄功的第九重,天人合一,刚柔并济,内功之高,已是当世巅峰,达登峰造极之境。本来以他现在的修为,绝不会再走火入魔,但他在一股压抑悲愤之气催逼下,二十年所积的戾气全被勾起,又迟迟赢不了谢恩,戾气与内息互相冲撞,终于导致真气失调,走入岔道。
这无妄功修炼得法,不会走火入魔,但若一旦走火入魔,那来势就非常凶猛,真力乱窜,若没有功力高出几倍之人解救,性命是定然无存的。但现在这侠隐谷,温逐客已是功力最高之人,又哪有人能救得了他性命。
谢恩也已觉出不妙,从师父掌心传来的内力忽而强,忽而弱,强时如万山排压,几乎令自己一口气转不过来;弱时如潮退风消,细微之极。先时还莫名其妙,后来随师父退缩的内力进入体内一探,顿知端的,不由大惊失色,全身的冷汗一下子全冒了出来。他是逍遥派弟子,自然懂得走火入魔的可怕,惊呼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一句话未说完,突地一股强大绝伦的内力闪电般袭来,胸口一窒,气息淤塞,真气运转已然不灵,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箭。
陆阴阳等人也都察觉不妙。孟神农精于医道,一望之下,立知究竟,道:“不好,关主有危险,他真气已失去控制。咱们快救关主回来。”当先冲出,奔向谢恩,叫道:“谢兄弟,得罪了。”双手伸出,往两人手掌上搭去。
青云子喝道:“休得无礼!”正欲上前截拦,突然呼的一声,孟神农身子刚刚冲到谢温二人身前,突地又向后跌了出去。
陆阴阳忙抢上抱住,道:“孟兄,怎么了?”
孟神农道:“我靠不近他们。”
原来他一奔到二人五尺处,突然有一股坚韧而强大的力量当胸涌来,身不由已就被推了出来。幸好他功力深厚,危急时刻内力自然而然生出反应,倒没受半点伤。
温逐客双目赤红,布满血丝,口中嗬嗬而呼,全身燥热,四肢、胸腹、头颅如在火焰中燃烧一般,灼热无比,虽然走火入魔,但内力还在,此时失去控制之下,力道竟比平时陡增许多。谢恩全力抵御,犹感不支,额头、鼻尖、头发中渗出粒粒汗珠,如蚯蚓般弯弯曲曲爬满脸,嘀嘀嗒嗒又在颌下一滴滴滴入尘土。只感体内精力一丝丝离体而出,但心知只要稍一松懈,对方内力立即会排山倒海般涌将过来,那时自己五脏六腑都有被震得寸寸断裂之虞,只得拼尽了全力抵挡。目中却直涌出泪来,师父走火入魔,又这般全力进攻,直是催已速毙,到时只怕就是神仙下凡,也难以救他回天了。
此时双方都到了生死顷刻的关键时刻,温逐客的无妄真气已顺谢恩臂上的手阳明大肠经攻至他腋下的灵泉穴。便在此时,谢恩突觉灵泉穴一痛,一股内力自灵泉穴涌进,如电般沿经脉向胸口射去,不由大惊失色,哎呀了一声,闭目等死。
岂知过了许久,仍不觉异样,睁开眼来,心中诧异,细一探究,不由惊愕得目瞪口呆。原来那股内力自手阳明大肠经灵泉穴进入胸口后,并没直攻心脉,反而在诸经脉中运行一周,最后源源输入了丹田。
原来谢恩自练成逆转真气的法门后,内息运转已可顺可逆,温逐客内力因失控制,进入他的体内后,被他的内息一引,竟顺着他平时真气运转的路子运行,最后进入丹田之中,变而为谢恩所有。若是旁人,被大量内力涌入,只怕得立时吐血而亡,但谢恩自身功力本极厚,又兼内力运转可顺可逆,且无妄功谢恩也曾练过多年,温逐客体内真气与谢恩体内真气本出同源,因此根本无碍。只觉真气从温逐客体内被源源不绝地引导出来,在四肢百骸间运移不停,最后都进入谢恩丹田。谢恩渐感丹田蓬胀如鼓,身子也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温逐客内力尽失,全身虚脱,颓然坐倒于地。他内力虽然全失,但塞翁失马,因祸得福,一条性命却是保住了。若不是诸般巧合,谢恩恰会逆转真气法门,吸取了他全身内力,纵是大罗金仙在,温逐客今日走火入魔之下,只怕也是不活了。
谢恩一时之间,坐倒在地,不能动弹。温逐客缓缓从地上站起,道:“恩儿,谢谢你救了我。”谢恩体内真气仍在奔腾不息,嘴唇嚅动,却说不出话来。
龙玉女身子一晃,已扶起谢恩,一搭他的脉搏,顿时放心,道:“温逐客,你的死期到了!”
温逐客道:“你要杀我?”
龙玉女道:“你的鬼门关即将被我们一网打尽,你还留在世上做什么?”
温逐客笑道:“真的吗?小师妹,若你这样以为,那你就错了,大大的错了。我在这里设计,本就是想将你们一网打尽的,又怎会反被你们一网打尽?若你这样想,那你就太天真了。”
龙玉女道:“难道你还有什么诡计?”
温逐客道:“我今天败只败在恩儿手上。不信的话,不出十天半月,你们就会知道,真正胜利的是谁了。”
澄明方丈、洞空道长等六大掌门对望一眼。洞空道长踏上一步,道:“你暗中还安排了什么阴谋?”
温逐客道:“我将你们引来侠隐谷,准备将你们尽数消灭在这里,这只是目的之一,最大的目的是消灭你们整个大宋。你们全来到了这里,凭宋朝那些猪狗士兵,哈哈,他们挡得住我数十万铁军的进攻么?”群豪一听这话,都是耸然心惊。
龙玉女怒道:“那我先杀了你再说!”飞身扑出。欧阳琵琶、董无命同时跃出阻拦,但两人只觉人影一晃,双眼一花,咕咚咕咚已先后摔倒在地。龙玉女脚不停步,身形再晃,已凌空拿住温逐客的胸口,直提了过来,左手扬掌拍下。陆阴阳等人齐声惊呼,但龙玉女身手实在太快,陆阴阳等人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谢恩急叫道:“娘,不要!”但他体内气息正激荡不已,这一声叫出半句,一股内息逆冲而上,直达咽喉,后半句已然哑了。
龙玉女动作是何等迅速,眼见温逐客必然是一命呜呼了,便在这电光石火、生死一线之际,半空中突然传来一个浑厚、慈和、温朗而又带着无比威慑力的声音:“玉儿,冤冤相报何时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放下逐客吧!”随着话声,一人自谷口轻飘飘而进,有如御风而来一般,飘逸之极,转眼之间,已来到了众人身前,快得实是无以复加。
龙玉女一听见这声音,右掌顿时顿在半空,久久落不下去,双目落在来人脸上,脸上露出又惊又喜又不敢置信之色。温逐客一听见这声音,也不由张开了双眼,目光一接触这人的目光,惊骇欲绝,一张脸顿时变得毫无一丝血色,苍白异常。他一生枭雄,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面对死亡尚不畏惧,但一见这人,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谢恩一刹那间也被狂喜所充溢,心中一个声音直欲喊出口来:“外公!是外公来了!外公居然从万里迢迢的珠穆朗玛峰来到了江南。”原来这个突兀出现的奇人正是逍遥派前掌门人龙潭波。
但见龙潭波双手一左一右各提着一人,左边的是轩辕潇湘,右边的是韩笛子。二人手脚全不能动弹,被龙潭波提着,如提着两个纸人。鬼门关人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半天不见轩辕、韩二人,原来都教这个怪人给制住了。
龙潭波来到龙玉女身前,道:“玉儿,放了他吧!他此时功力已全失,再也作不得恶了。”
龙玉女不由自主放下温逐客,眼眶潮湿,喉头哽咽,扑通一声扑在龙潭波身前,哭道:“爹,你居然没有死。原来你是骗我们的,你一直都在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