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到分际,谢恩忽地拍出一掌,手掌发出金色的光芒。冷峥嵘陡觉热浪袭人,对方这一掌竟然也是日月掌,掌力之雄浑老辣,尤更甚于自己,不由大吃一惊,不由更想,反掌迎住,飘身急避,左足右跨,转到谢恩右侧,一招“流星电驰”,手掌快似浮云闪电,连攻谢恩右肩、右胁、右腰诸处致命要害。谢恩脚尖微点,也不见他曲膝作势,已轻飘飘退后,堪堪避过他这双掌。他一退即进,左掌游蛇般击出,已由金光转换为银光,掌力也倏地自阳刚而变为阴柔,霎时空中充满寒人的冷空气。这正是取逍遥派武功中“无所不往、任意所之”的宗旨。
他这一手由阳换阴的功夫施将出来,连冷重天也不免暗吃一惊,他一代豪雄,可说于天下武功无一不知,无所不通,任何平庸的招式到了他手上都可转为神奇,但这种阴阳任意转换于一掌之上的日月掌,他却是从所未见,当下细心揣摩其中的精妙变化。
谢恩右臂不能运功,这显然大大抑制了他的武功,但冷峥嵘依然远非他的对手,几招一过,冷峥嵘败象又露,只觉呼吸困难,内息滞窒不畅,逐渐不支。
耶律灭金见势不妙,叫道:“冷师弟别慌,我来助你!”突然之间,空中幻出层层棒影,他手中一根细细长长的铁棒已点向谢恩后心要穴;人随棒出,晃眼之间,人已从两丈外移到了近前,当真是进退神速,出招如电。
谢恩飘身闪过,叫道:“你们八人一齐上吧!”抢上几步,右拳虚晃,砸向站立一侧的耶律灭宋面门,左掌突出,又电一般攻到陶无俦胸口。耶律、陶二人忙飘身闪躲。人影晃处,不知为何,谢恩竟仍如幽灵一般攻了过来,一阵拳打足踢,耶律灭金、陶无俦以及靠得最近的耶律灭宋一起被迫卷入了战阵。这四人俱是当今年轻一代最顶尖的人物,但四人联手,居然仍不能取得上风。谢恩身形如幽灵,似鬼魅,在四人棒风掌影、剑气枪光中滑来闪去,闲暇之余,居然还能从容不迫地击出一掌,踢出一腿。而攻出的每一招俱是出人意外,所以总能一击退敌。
耶律灭金棒法鬼气森森,阴风惨惨,乃是走“僵尸棒法”一门的路子;耶律灭宋使的是长枪,枪如雨点,如花乱颤;陶无俦天山剑法素称博大正宗,轻灵翔实兼而具之。但三人加上冷峥嵘的日月掌法,居然仍不能胜谢恩一招半式。四人越斗越是心惊。再斗片刻,一声龙吟长啸,冷峥嵘拔出了长剑,耶律灭金僵尸棒法、耶律灭宋追魂枪、陶无俦天山剑法也骤然加紧,四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全力与谢恩周旋。谢恩也顿感森森剑气直逼眉睫而来,压力大增,丝毫不敢大意,心中缓缓流过一句句逍遥派拳法精义、剑术要旨,以浑厚的内力为基,以“只求制胜克敌,不求招式完美”为用,以太虚步法为辅,在四人合围之下穿来插去。
冷重天见他虽然招招使的是逍遥派武功,但却又不尽与原招相同,任意创新,奇妙之极,也不由暗暗叹服。
晃眼之间,双方已斗了半个时辰不止,仍是胜负难分。谢恩心下焦虑:“如此下去,怎生是了?”倏地掏出碧玉尺,绿光一灿,嗤的一声,点中耶律灭金的曲池穴。耶律灭金大吃一惊,铁棒当的一声掉落于地,忙飞身疾飘一丈。谢恩一招得手,信心无穷,反臂刺出,嗤的一声,又点中耶律灭宋腰间的章门穴;身形倏地前踏,绿光闪动,碧玉尺向陶无俦胸口点去。
这一尺还只刺出半尺,陶无俦突然直扑了上来,竟不理会点向他胸口之尺,奋不顾身,犹如拼命。谢恩玉尺轻晃,嗤的一声由上而下,点中他膝弯的曲泉穴。陶无俦整个人顿时向前扑出,跌向他怀中来。他正欲出手,忽觉手中一暖,陶无俦手腕竟恰恰送入了他的掌心,同时耳中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快以我为人质冲出去!”这时只听咕咚一声,身后的耶律灭宋才跌倒在地。
谢恩怔了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忽觉一股极巨的大力自后汹涌推来,力道之劲,犹如排山倒海,强大无匹,不由大吃一惊,忙晃身闪避。手中一空,陶无俦已给对方抢去。谢恩不用抬头去看,也知此人必是冷重天无疑,玉尺微颤,斜刺而出,护住右身,同时急转过身来。冷重天在陶无俦腰眼里一捏,一股雄浑内力透入,已解开陶无俦被封的穴道;接着身影一晃,微风飒然,啪啪两声,白影闪处,冷重天又重站回原处,但耶律灭金手臂已抬起,耶律灭宋也一个骨碌从地上翻身站起。冷峥嵘一直呆站一旁,犹然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神妙无方、快捷若电的剑术,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耶律灭金与耶律灭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是如何被谢恩刺中的。
冷重天冷着脸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谢恩道:“逍遥剑法。”
冷重天怒道:“什么逍遥剑法,我怎么从未听过?”嘴上严厉,心中却暗暗怀疑,看他运气方法、运剑路数俱与逍遥派剑道吻合,若说不是逍遥派武功,却又难以令人置信。
正在这时,忽听一阵喧哗声远远传来,墓室中有人喊叫,有人奔跑,似是发生了什么突变之事。冷重天面色微变,道:“耶律灭蕃,去瞧瞧!”
耶律灭蕃飞速而去。片刻后转回,道:“是鬼门关在附近出现,军师正派人警戒。”
此言一出,众人俱都大震。冷重天勃然大怒:“好你个小子,居然将鬼门关都引来了!”突地欺身而上,扬掌攻击。谢恩顿觉周身炙热无比,皮肉似乎均要被烤熟,忙施展开太虚步法连连躲避。但敌手功力实在太过强大,身躯被震得摇晃不定,站立不稳,脚步虚浮,不几招间,已连连遇险,直看得一旁观战的冷嫣葎数度几乎喊出声来。冷重天双掌如轮似电,连番进击,快速无伦。谢恩根本缓不出手来使动那碧玉尺,只觉周身如被重挤,气息流转不畅。不片刻间,拍的一声,右肩中了一掌,疼痛入骨,衣裳全焦,接着腰间一麻,要穴已被冷重天点中,顿时浑身酸软,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冷峥嵘道:“宰了这个臭小子!”挥剑斩下。
忽然当的一声,冷峥嵘长剑被荡了开去。冷重天道:“这个人于我们大为有用,不能让他死得太便宜了。灭理,你去把他关起来,待我击退鬼门关后再来审他。”说到这里,忽然胸口一痛,剧烈咳嗽起来。原来他内伤未愈,适才使力过剧,牵动了内息。
众人同吃一惊。冷峥嵘道:“爹爹身体不适,就由我们去教训鬼门关吧。”
冷重天站了半晌,道:“好吧,我去歇息歇息。今天就便宜鬼门关了。”
冷嫣葎道:“爹,我扶你。”冷重天点了点头。冷嫣葎扶着他缓缓离去,走出数丈,忽地回过头来,幽幽望了栽倒于地的谢恩一眼,眼中隐润泪珠,也不知是痛苦、悲伤还是怜惜。
冷峥嵘手一招,道:“咱们走,打他鬼门关个落花流水,叫他们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