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墨叶取药回来,递给容兰若,让其先服下。
随后他再一次的查探了容兰若的脉象,皱着眉头,抿了抿唇道:“我上次在书信中与你说的药不够了,不是指药量,而是药本身。它已经不再适用你的身体了,你自己也能感觉的到吧?服用此药已有一段时间,初时的止痛效果现在可还有?”
容兰若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你体内的毒素的确有恶化的迹象,如果再不换药,我不确定你什么时候就会毒发,现在令我头疼的是,你的身体不能再随便试药了,上次我只稍微加大了用量……”
容兰若知道他说的试药的事情,因为容兰若的寒毒万无一例,墨叶无法找到相同的毒素进行试药,只能铤而走险让容兰若以身试药,上一次尝试的时候,墨叶并没有改变药的成分,只是略微加大了用量,容兰若却直接毒发,让他无从下手。
容兰若不在乎的宽慰道:“无妨,你只管试吧,它已经折磨了我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
“不行,我不能再拿你的性命冒险。”墨叶眼眸一沉,转头对云时道:“时丫头你吩咐下去,不必再让人去北地了,重整二堂,让他们随时待命。”
云时有些惊讶的问道,“为何?”
容兰若初建四御坊之时,将坊内划分四堂,等级、制度严明,后当她的三位师兄知悉以后,由这三人入主前三堂,才明确划分了每个堂内的职责,主堂主事,二堂主医,三堂主匿,四堂主杀。
墨叶此人向来无欲无求,醉心医术。是以自他入主四御坊以来,便一直是一个挂名堂主,虽有二堂待命,但二堂平日与主堂一样,都直接听命于代帮主楚明译。
而楚明译即为主堂堂主,主堂即主事一堂,平时四御坊内的大小事务都由主堂负责,例如杀手晋升、暗杀任务的接拒和划分以及雇金分配等。
墨叶率领二堂,主医,堂内之人经常和云时一齐跟在墨叶身边学习识药辩药,负责日常采购和救治伤患,但是自从墨叶日渐退隐之后,第一批跟着墨叶的人便被授意跟在楚明译麾下,并严格教导传习墨叶所授之术。
三堂堂主钟戈影,素日里也是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人,真名夜西扬,是夜殿的长子,与楚明译和墨叶同为世家长子,原就有着很深厚的交情。三堂是四御坊中最神秘的一堂,主匿,最善轻功,负责打探消息和暗中监视。
四堂主杀,直接接手由主堂接下的暗杀名单,堂主即容兰若——背后真正的四御坊主。
墨叶闻声沉言:“不知你记得与否,我曾提起过的阴阳分说?”
“记得。”容兰若点点头道。
她自然记得,墨叶曾在少时提及的阴阳二子的事,他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又做过大量的深入研究,阴阳二子的血各有奇效,若能相融饮之,可得百毒不侵之体。
容兰若自然不必求得百毒不侵之体,但是书中所言,阳子的血阳气鼎盛,若容兰若此等寒毒侵体之人可饮得阳子之血,必能缓解寒毒之症。
“你想……找到阳子?”
容兰若心知墨叶不是不知道那有多难,茫茫大陆人口恁多,什么体貌特征都没有就想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还要细细甄别,谈何容易?
“的确很难,但我思虑许久,值得一试。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你一直毒发下去。”墨叶坐在容兰若手侧,面色沉重的说道。
容兰若很少见他如此严肃的神情,恐他太过执着于此,遂微微一叹,宽慰道:“二哥,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从未觉得它有碍于我,更何况,大仇未报,我岂能轻易撒手人寰?让我这么轻易地向死神低头,不可能。”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墨叶看见她脸上倔强而又坚强的笑容,心中微感,他知晓她一直都在与自己的命运抗争,她从来都不是那么轻易认输的女子,可这,也更让他心疼,他何尝不知她是在故作轻松,聊以慰籍罢了。
知道她个性要强,也没做多想,只是低低笑了一声,又心疼又有些无奈的笑道:“我明白,我何尝不懂你,若说我们四个师兄妹之中谁最了解你,恐怕那人都不及我……可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一试。”
“记得几年前,你将四御坊各个分堂交给我们的时候,我就一直把二堂交给他分管,这次,也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容兰若笑笑,知道他定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遂不再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兰若居。
云时陪着容兰若去了醉梦玲珑,云欢去四御坊也不见了踪影,现在整个兰若居只有今天轮值庭扫的兰竹和兰书两个丫头在,她二人正在庭扫,谁也没想到容二小姐竟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兰若居找麻烦。
原是容尚雪在醉梦玲珑丢了面子,一气之下便跑了回来,回来后在自己房里好一通撒气,又觉得不够解气,遂来兰若居讨个说法,那四小姐容可薇生怕自家姐姐又要惹事,便也跟来了。
“二小姐?四小姐?”正在闲聊的兰书当先看到两人,轻呼出声。
“容兰若那死丫头呢?还没回来?”容尚雪大吵大嚷的就进了兰若居。
“见过二小姐,四小姐。”兰竹见状立即拉着兰书俯身请安。
一转念间见兰书好像有些害怕二小姐的样子,一时诧异却也来不及多想,便将兰书护在了身后,回道:“回二小姐,三小姐出府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容尚雪眼神一瞥,一眼就看到了躲在兰竹身后的兰书,冷笑一声道:“哟!这不是翠儿么?看来是伤好了,都找好新主子了,当初顶撞大姐姐,管事的竟还没把你赶出去?”
“奴婢……奴婢……”兰书像是怕极了容尚雪,连话也说不出。
“问你话呢!还敢不应?”容尚雪眉眼一瞪,吼道。
容可薇在她身后拉了拉容尚雪的敞袖,劝道:“算了!二姐,一个丫头而已,你跟一个丫头置什么气啊?”
“一个丫头怎么了?跟她那乡下来的主子一样没有教养!目无尊卑!真以为自己回到容府就能跟我平起平坐了?呸!看看她那卧病在床的疯娘!还想跟我争?”容尚雪心中有气,又不知往何处发泄,于是把目光抛到了眼前这两个丫头身上。
“来人啊!把那个丫头给我带走!”容尚雪指向兰书,瞪向兰竹,继续说道:“等那个乡下丫头回来了告诉她,这人,我带走了!带她去柴房!”
容尚雪一声令下,立即有几个老妪围上了兰书,将她架了起来,兰书一个劲儿的挣扎,奈何身量实在不敌那几个手脚不知轻重的老妪,只得眼角噙泪道:“不要……你们放开我……”
“二小姐,二小姐!求求你放了她吧!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啊!求求你了……奴婢求求你了……”兰竹一直拽住兰书的手,不肯放开,当即跪下来苦苦哀求着容尚雪,眼见着几个老妪就要将她押走。
容尚雪怒极反笑:“把她给我拉开!你一个小小的低等丫头还能干什么?今天我说要带她走,谁能拦我?除非……你愿意替她?”
兰竹一愣,忽地怔住了。
然而,就在她咬牙刚要答应容尚雪的时候,又有一个声音在容尚雪身后响起。
“二姐姐好大的威风啊!”
是容兰若,身后还跟着云时和云欢两姐妹。
见到容兰若,兰竹的心顿时安了下来。容尚雪却一副不屑的面孔冷哼了一声,并不打算理会她,反倒是那四小姐容可薇朝容兰若拜了拜,轻声道:“薇儿见过三姐姐。”
容尚雪旋即紧接着嘲讽道:“妹妹回来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没被醉梦玲珑的人扫地出门啊?”
“呵,托二姐姐的福,兰若不但没有被赶出来,还顺便逛了逛京师。”容兰若对于容尚雪的挑衅丝毫不放在心上,不咸不淡的挡了回去。
真正的“容兰若”已经死于云时刃下,容兰若本无意与她过多纠缠,既然容尚雪这么争着抢着往她跟前凑,她也不介意让容尚雪做她这复仇路上的第二个垫脚石!容兰若危险的挑起了眉峰。
“呸!谁借你的福!”容尚雪呸了一声。
“也不知我的丫头犯了什么错?要劳烦二姐姐带去教导?”容兰若疑惑道。
“目无尊卑!有问不答,顶撞我!”兰书自是没什么错,容尚雪只不过故意寻衅,信口胡诌罢了。
容兰若不愠不火的把目光转向兰书,问道:“是么?兰书?”
“我……兰书没有,刚才还没来得及回话,二小姐就……”彼时那几个老妪已经放开了兰书,兰书还是有些胆怯,但是却在容兰若的询问下坦然回应道。
容兰若见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许,心里叹了一口气,兰书这丫头……实在是像极了云欢,容兰若还记得她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她们时,那时候的小丫头死死搂着云时的胳膊,害怕却倔强的想保护姐姐……
容兰若心里暗暗有了一个想法,嘴上淡淡的继续说道:“二姐姐,你看。是你自己说话给不及她反应的时间,怪不得我的丫头啊!要说错,这也不是我丫头的错啊!二姐姐,你说呢?”
“你!”容尚雪指着容兰若气道。
“二姐姐,你何必这么动怒?我的丫头既没说错,也没做错,今日是我在这里,若是不在,这事闹到爹爹那里去,传出去让外面的人怎么说?说二姐姐为了一己之私,胡乱打罚下人,到最后落得一个恶女的名声,凭白让爹爹蒙羞。倘若……再到了轩林哥哥的耳朵里,坏了姐姐清名,那就不好了,姐姐觉得呢?”
“倒不如现在息事宁人的好,姐姐觉得呢?”容兰若几句话让容尚雪哑口无言,连容可薇也不得不惊诧万分。
“说不过你,好!你给我等着!”容尚雪放下了狠话,狠狠的瞪了容兰若一眼,带着她的下人们离开了兰若居。
容可薇被容兰若的巧舌如簧惊了惊,她长这么大,除了大夫人邓氏,还从没见过有人如此顶撞自家那不甚讲理的姐姐呢……
尽管惊讶,也没忘对着容兰若一礼,语气中略带抱歉的道:“抱歉,叨扰三姐姐了,我会好好劝劝二姐的。”
容兰若对她倒是高看了一眼,冲她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