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行，你还好吗？”从审讯安德鲁的屋子出来之后，何佳宁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唐慎行，问道，“你没事吧？”
“有事的是你吧。”别的先不提，唐慎行的犀利是一如既往，“很难接受兄弟不再是自己熟识的模样了，是不是？”
“······坦白来说，我是挺难受的。”何佳宁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道，“但其实最难受的是安东尼副组长吧，我就是为他感到不值而已。——我跟安德鲁的关系又不是很亲密，谈不上有什么‘熟识的模样’。”
唐慎行保持着沉默，于是何佳宁继续说了下去。
“安德鲁进组是在不久前，他当时就是一副说两句话就能昏过去的弱不禁风样子，我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林黛玉一样的人物能进我们重案组。当时大家都猜测他大概是有着深不可测背景的关系户。”
“坦白来说，大家的想法都和我差不多，我们都不太能看得上他，除了安东尼。”何佳宁回忆道，“安东尼对他就像对儿子一样，我没夸张，是真的，当时我们一帮组员都特不是滋味，我们过去刚进组的时候怎么就没享受到这种待遇呢！我们甚至都觉得，就是安东尼把他整进我们组的，但是有人不信邪，专门去查了一下他们俩，发现他们没有任何交集，这下子我们才消停了。”
唐慎行想象着一帮大老爷们争风吃醋、甚至还暗中去调查“情敌”的画面，不由得咧开嘴角笑了笑。
“哎呦，祖宗哎，你终于有点情绪了。”何佳宁如释重负地说道，“刚刚在那个小屋子里的时候，安东尼跟我说，你就像是一个刚刚通过图灵测试的人工智能，我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抬眼一看，结果被你那副僵硬的样子给吓唬到了。”
“僵硬？我刚才很僵硬吗？”唐慎行收起笑容问道。
“也不是······就，反正你和平时不一样。”何佳宁看了一眼唐慎行的脸色，小心地说道：“我就说一个我的想法，你别生气啊——我觉得你是因为刘敏知的事情，你不知道如何跟人家解释，心情不好，所以才那么吓人的。”
“你别乱猜了。”唐慎行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不见，他又恢复成了刚刚坐在审讯桌前的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一直都是这样。”
“好吧······那，晚安。”何佳宁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或者说，他察觉到了，但是不敢点明。何佳宁把唐慎行护送到病房，自己也打算去睡觉。
唐慎行颔首，“晚安。”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声线毫无起伏，听起来的确像是个机器人。
第二天清晨。
“二号楼？你确定吗？”唐慎行皱着眉头看向一大早把自己叫过来的安德鲁，“按照李建华自大的性子，他应该想要在每一个方面都凸显自己的‘阿尔法地位’才对，一号楼才是首领应该呆的位置啊······不过，这样的布置方式，倒也有可能是他的一种伪装掩护。”
安德鲁点点头，表示自己很确定。
分析到最后，唐慎行觉得后一种可能似乎也很有道理，于是叫来斯蒂芬一起研究。
“二号楼？你确定吗？”斯蒂芬挑眉问出了和唐慎行刚才问的一模一样的句子，“要知道，咱们现在人手不够，只能保证控制一座楼。万一扑错了楼号，功亏一篑了不说，还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李建华的影子可就更难找了。”
唐慎行看向一旁同样擅长分析的安东尼，“你觉得呢，安东尼？”
“既然两种可能都说得通，那么不如选择有证人支持的这一种。”安东尼说道，“安德鲁现在没必要撒谎吧？”
唐慎行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重新草拟了行动方案。斯蒂芬深深地看了安东尼一眼，也同意了改变方案。
特别行动小组按原计划即刻出发，但是在专机上，唐慎行和安东尼却发生了一次争执。
唐慎行想要直接控制大楼，安东尼却想要先解决掉敌人的武器。
“我不相信你不明白——现在最宝贵的就是时间，我们要的就是李建华的措手不及！”唐慎行强调道，“最佳的方案应该是我们从外围冲入二号楼，把楼层堵死，确保李建华逃不出去！”
“你以为李建华的安保是死的？”安东尼反问，“我告诉你，咱们这边一般的三个外勤人员都抵不过李建华的一头看门犬！李建华能搞这么大的事，除了他本人的狡诈之外，一大半都要靠他的属下。负责李建华本人安保的，是他最信任、最出类拔萃的兄弟！他们可不是当初被丢在敏知身边的那帮废物饭桶！”
安东尼喘了一口气，继续道：“他们本性和正主一样凶狠暴戾不说，李建华还给他们配了最先进的武器。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现在一样不要命，唐慎行先生，要是我的组员们全都像你一样乱来的话，我和斯蒂芬现在早成了孤家寡人了！”
唐慎行的眼神逐渐由怀疑变成更加怀疑，“······你怎么这么了解李建华的下属？还有他的布局方式？”
安东尼丝毫不露怯，“因为他是我们小组追查了好长时间的头号大敌，我当然要掌握敌人全面的资料——用你们的话来说，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唐慎行姑且接受了这个解释，他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大度地承认道：“这么一看，我的确是太急躁了，没有完全了解情况就制订行动方案是不明智的。我向你道歉。”
安东尼看上去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没、没事。你······我也能理解你，你要赶紧结案，好去法国找你的敏知嘛，我了解的。”
此话一出，周围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嘘声，严肃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
唐慎行面无表情地由着他们起哄，努力压抑着自己心里的那一点悸动。
安东尼去给自己倒饮料喝，没想到在后勤的机舱里遇到了斯蒂芬。
安东尼轻巧地绕过组长去拿杯子：“外面正在拿唐慎行打趣呢，你要去凑个热闹吗？”
“那是你爱干的事儿。”斯蒂芬声音低沉地回应，在安东尼转身时堵住他的去路。
“什么事？”安东尼抬起眼睛问他。在安东尼看来，斯蒂芬什么都好，就是太高，害他每次直视对方眼睛的时候都要抬眼，十分让他不爽。
“······昨天半夜的事情，我都看到了。”斯蒂芬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昨天斯蒂芬睡觉睡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安东尼教过安德鲁缩骨，那些普通绳子根本锁不住安德鲁，而安德鲁又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明天他背叛组织的真相就要大白于天下了，指不定那小子能做出来些什么，于是他立刻起身，想要去监视着这位不安分的俘虏。没想到他刚刚走到牢房门口，就正好看见安东尼把药剂注入了安德鲁的脖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