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茫茫,似仙境般,缥缈虚无。
一望无际的裂痕。
一望无际的黑。
阳光洒不进来,只有一颗滚落的夜明球微光迸射,阴冷却是能飘散出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仿佛都黑了,他们就在这潮湿阴暗的地方度过了一晚。
浮卿然睁开眼睛的时候,楚离夜还在昏睡中。
睡梦中的她毫无防备,像一只猫,窝在他的胸口,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下。
察看了一番,发现她并无大碍,浮卿然头又痛一下,心中突然刮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紫眸潋滟,流光溢彩,手柔轻温和地抚上了楚离夜的脸。
嘴角卷起着魅惑人心的笑容,让人一看便知,他一定是做了个梦,一个让他回味无穷的梦。
身上的人儿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迷离又妖异,恍惚而警惕。
望着浮卿然的笑,楚离夜转过身子坐了起来,手摸到了坚硬而尖锐的顽石。
眼眸赫然睁大,她将他扶起来,走到他的身后,那身尊贵的玄袍已经被地面上的小细石刺得到处都伤痕,有血的味道。
“弄痛你了吗?”
楚离夜用手在他的背上面轻轻地抚摸着,轻声问着,他听到了她的心疼。
“没有。”
浮卿然转身,话语温柔,甚至有些宠溺安慰的意思,而那手更是抚在她的脸上。
一句话,一个动作而已,他竟然是那么地贪恋那种感觉。
他想,他一定是中毒了,而这毒,深入骨髓。
“胡说八道。”
楚离夜淡漠地否认了他的话,伸过手去解开他的袍扣,眸闪柔光,还有斥责,“伤口要是不好好处理,会感染的。”
冰冷的手被更温暖的手覆盖了。
浮卿然看着楚离夜,紫眸里布满了星辰的光,周遭散去又聚拢的雾气荡出绚烂魅惑的光芒,“夫人就如此迫不及待,嗯?”
并未有何矜持可言的楚离夜眸光一顿,慌张地抽开了手,转身去拾夜明珠,“你自己弄吧。”
一瓶凝血丹与一瓶金疮药扔到浮卿然手中,微弱的白光倒映出她的脸,略微红润的脸色更加邪异迷人。
她一定是疯了,干嘛要去剥他的衣服,干脆让他疼死算了。
“夫人,为夫自己不行。”
邪妄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落,竟暗带着委屈与不满。
楚离夜秀眉一皱,面色暗如黑夜,隐隐约约有几朵红霞飘过。
她无奈转身,却见——
男人若无其事地在她面前宽衣解带,那双眸正如沾尘雾的星辰,灼热夺目地望着她。
楚离夜呆滞了。
刀削的眉,高挺的鼻,薄薄紧抿似笑非笑的唇,细致如美瓷的肤色,精瘦挺拔的身躯显得狂野不拘,蛊惑的又是谁?
楚离夜不敢再看,银牙咬着嘴唇,作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慢慢吞吞地替浮卿然处理起了伤口。
他的背亦如手,是温暖的。
她的指尖轻轻颤抖着抚着他的背,有淡淡的药香,又仿佛有她的体香。
很美好的气息,让浮卿然又有些情不自禁了。
深沉清澈而又温柔的眼睛,闪着坚定宠溺的光芒。
伤口很小,却很多。
待楚离夜替他敷上了药,她将他的袍子拾起示意他穿上,他又重新从空间内拿出了一件白袍,随手把有破损的玄袍给扔了。
好吧,他一向是有洁癖的。
楚离夜笑了笑,接过白袍为他披上,仔仔细细地扣上了每颗袍扣,继而又安静地用金线绣龙的腰带环过他的腰。
一高一低,就像是一对老夫老妻那般。
动作刚停,楚离夜被浮卿然拥到了怀中,窒息地将她抱紧了。
这一抱,可以很长,也能很短。
阴风飒飒的谷底裂缝,总算见到一丝温和了。
“对了,龙溟,我们去找他吧。”
听着那仿佛有张力与吸引的心跳声,楚离夜皱起了眉,淡淡地出了声。
不知道为何,心中深处就像有什么在呼唤她一样,叫她把龙溟带走。
可,龙溟又在哪呢?
浮卿然眼波邪肆,冷光弥散,环在她腰身的力度又紧了几分,撒娇似着贴上了她的脸,“和本尊在一起,你还敢想别的男人。”
“我没有。”
抬眸委屈地对上他略微吃味的神色,楚离夜像一只乖巧的猫咪依偎在他的胸膛,软糯地否认。
她的声音宛如天籁,浮卿然忍不住吻上了她的唇,烙印下了他全数的温暖与柔软。
吻完,他抱起她,“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叫别的男人的名字。”
说罢,他抱着她走了。
楚离夜腻在他的怀抱里,安全感,归属感,此时全部都有了。
就像,大海上一只孤独漂泊无定的小船,找到了那属于它的港湾一般。
出乎意料,两人并没有走很久,就在一处不大的裂缝里发现了沉睡的龙溟。
狐毛毯中的他,身上盖有件黑色的披风,睡颜安逸。
浮卿然眸光一闪,倒是有些疑惑龙溟会以如此方式出现。
他将楚离夜放下……
楚离夜将要去给龙溟把脉,却在他的注视下,手停顿在了空中。
浮卿然贴着楚离夜的身子,蹲在地上,抓起龙溟的手腕把脉,低沉醇厚的嗓音没有丝毫感情,“无碍。”
……
洛站在裂崖上,只是个灵魂的她若影若现,清澈妖媚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谷底的三人。
“你可以下去现身,让他们帮助你的。”
这个声音,正是黑塔外那个老者。
古老慢慢地走到洛身边站立,双手负背,混浊的眼睛有心疼,那是对洛的心疼。
他在黑塔千万年,曾经的洛被逃窜的恶魂引到黑塔,妄图破了黑塔的封印,但被他挡下了。
那时,四八三十二天之后,洛会魂飞魄散,去往冥界喝孟婆汤过奈何桥,重新转世投胎。
他在洛未消失的时候,听诉了洛仅仅只有十五岁的一生。
洛是个会让心肠再硬之人都会心疼的孩子。
“不用了,我想我明白了,天道亦是天道,我没能力反抗。”
洛垂着眼睑,望着龙溟。
是他给自己的开解,解了她的束缚,她谢谢他。
顿顿,她笑了,尽管被风吹得有些冷,但却如冬日里的暖阳,“这一切本都是我制造的幻觉而已,我要是去了,会打扰她,我相信她能做好楚离夜,至少,不像我。”
风抚,音散。
洛化作一道白光,悄无声息地回了楚离夜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