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落叶扬，雨打石阶响。
楚傲天的怒气在楚离夜的淡漠之下，像极了天大的笑话。
“楚傲天，你说我不救也得救，现在毒已入骨，即使你如何逼迫我也无能为力。”
浅挑着秀眉，楚离夜单手撑头，慵懒地向右侧靠去，看着楚傲天气得说不出话，那深藏冰刃的暗底露出几分戏谑。
她这般模样，倒是让南云炫无法不信了。
毕竟那毒时过两月之久，深入骨髓不假，楚离夜说自己没办法了，也情有可原。
而楚傲天哪有南云炫理智。
他见楚离夜不松口，以为楚离夜还在装傻，整个人就那么气晕了过去。
他后方的几个太监赶紧伸手接住了他，一时间看着南云炫的眼神不知所措起来。
南云炫本就心情不大好，眼见着楚傲天倒下，颇为气愤地挥了挥手，“你们看着本王做甚？还不赶快将丞相抬下去传太医！”
“是是是！”
几个太监见南云炫已露出烦闷之态，生怕他起了杀心，连忙点头应来，几人合力将楚傲天抬出了殿。
一时间，诺大的殿内便只剩了楚离夜与他两人。
静谧的气氛中还传来内堂楚雪怜时不时咒骂，此时显得更加诡异了。
楚离夜悠闲自若地喝完茶，起身移步，与南云炫擦肩而过之时，被他拉住了手。
眸光一压，楚离夜浅笑，凌厉的灵气自左手爆溢开来，灼热的温度无情地绕上了南云炫的手腕，惊得他顿时收了手。
“楚离夜！”
南云炫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手上的灼伤，瞪大了眼睛望着楚离夜慢慢转身，他觉得，这个女子根本就是个魔鬼！
“你要知道，我并不喜欢人的触碰。”
冷清的声音让人恍若如坠冰池，楚离夜看着南云炫，眸中的暗流寒若冰霜，不加以掩饰，是对南云炫毫无疑问的厌恶。
南云炫自知楚离夜已不是当初那懦弱呆笨的废物，也深知自己不可能挽回楚离夜，压下满腔的愤怒，再次问道，“真的没办法让怜儿痊愈了？”
楚离夜并不愿回答他，浅浅笑之，白色的裙跹刚转，那殿门出现一道身影，素色长衫，面貌格外引人注目。
“要救楚雪怜也并不是全无办法，小师妹，我说的对吗？”
云陌路迈过门槛，一步步走至楚离夜面前，熟悉的笑容多了些不可提摸的玩味。
而楚离夜的眸光，则是愈加冷冽了。
她能感觉出，云陌路与之前的不同。
“是吗？那不知是何办法？”
对于突然而至的云陌路，南云炫也没有任何惊讶之态。
可见，两人是相识的。
云陌路穿过南云炫身侧坐在了楚离夜之前的位置上，笑得若三月桃花，却有丝极淡的阴气，“若是脸，换张皮面便可，若是丹田，便喝了这瓶洗灵液。”
说着，他手伸向衣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故意地向着楚离夜摇了摇，再度放在了桌面上。
这像是挑衅一般，楚离夜丹唇一勾，神情讳莫如深，清淡雅致，那么的刻人心弦。
她要看看，云陌路到底是敌是友。
想着，楚离夜莲足轻移，坐在了云陌路左侧，玉手拿起桌面上的瓷瓶，略略凝视一番，之后便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放至唇边轻抿。
“这换脸之术可谓危险困难至极，我可没那本事。”
含着犹毒花般的笑，楚离夜抬眸望着云陌路，淡问，“难道师兄可以？”
“不错。”
从唇齿缓缓地吐出二字，云陌路回转移视线到了还在希冀之中的南云炫，“楚雪怜现在在哪？”
南云炫此时也顾不上考虑为何一向不懂医术的云陌路会愿出手帮他，急忙引了路，拉着他向内堂去了。
在进内堂之前，云陌路蓦然转头看着楚离夜淡定地品茶，嘴唇不动声色地说了无声的几个字，“楚离夜，我期待你的表现。”
而楚离夜，在云陌路走之后，她放下茶杯，唇角细细地描绘出一抹妖冶的笑容，玉指饶有兴味地摩挲着下巴。
“表现？是敌对你呢？还是杀了你？”
清冷的嗓音飘散于空气中，心思缜密的她又怎会看不出云陌路的变化。
还有昨晚的笛音，那一刻，她便有些怀疑了。
天色到了黄昏，橙红的云飘浮万变。
这丹田要恢复容易，而换脸，是困难的。
首先要用药水将楚发丝一圈的皮肤毁尽，又将面皮细细割下。
再找来一张与前者脸面一般大的女子将其面皮割下换之，用细针线一点点缝合。
那针线必须隐在发丝间，而且要严丝合缝，不得有丝毫疏漏。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与楚雪怜脸面一般大的女子倒是不难找，只看她能不能受这份罪了。
若是挺不过去，那和她自动找死又有何两样。
浓郁的血腥气在殿中远远不散，楚离夜还是十分有耐心地坐在殿内，幽暗的眸底时不时细碎的光闪烁，灼灼其华。
待到天完全黑了下来，云陌路才只身一人从内堂中走出来，素色的长衫上有道耀目的血渍，衬得他的笑容如鬼魅般。
“以前在古书中看换脸之术觉得寥寥几行字也简单的很，现在自己经历一番，才知有多难。”
云陌路注视着衣衫上的血渍，又将视线转向了楚离夜，“其实小师妹也会，不是吗？”
他刹时间变做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楚离夜也不惊讶。
她见惯了人心，自知难测。
“我才疏学浅，可不敢拿人命开玩笑。”
冷冷的声音疏离而暗带戏谑，楚离夜深若寒潭的黑眸光芒流转万千。
明明对她有关爱之意，却在她无情时出手相救她欲杀的人。
云陌路，从头开始，便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雨还在下，凉意渗透人心，落叶不知所归何处，鸟儿迁移向南。
云陌路还在笑，自然的明亮与温润之中已有了深隐的不同寻常，“小师妹天赋异禀，怎会才疏学浅。我知道，你是不想救那楚雪怜，你想她死。”
他话音刚落，气氛又静谧下来。
楚离夜看着云陌路衣上的鲜血，笑而不语。
也许，他应生活在血腥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