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烧饼有罪?
以诺弑瘟的抉择,逍遥馆馆主做得尤为艰难,沉眠中的幻兮儿叫他如何舍弃?
“馆主,断情总比殒命来得强。”陆先生从医袋中抽取银针三支,知道馆主情深义重绝难下手,他索性施针于额上的朱砂诺,红砂火艳,灼燃不休女子的娇媚,“馆主,莫要错过了施救的良机!”陆先生用力拽住馆主的手臂,他的目光在锐利中逼出丝许生冷。
“兮儿,我对不起你。”幻兮儿额上的银针染血渐没,逍遥馆馆主喟叹着力息悬掌,当初自己用幻虚火烈种下的情根,他只能亲自拔除。正当掌心悬对着幻兮儿,就差临对头额凌空一击时,在外浪荡好几日的凤雎立即袭身现形,阻下逍遥馆馆主的幻虚火烈。
“你疯了吗?幻虚火烈一朝根种,岂可轻易拔除,再者幻兮儿现如今不过凡俗女子罢了,怎么挨得了你拔除朱砂诺时撕心裂肺的痛!你这不是要把她往死里逼吗?”凤雎怒气冲冲地质问,“若不是我吸弑过她的血息,能稍许感应她的生息孱弱,要是再晚些回来,这傻丫头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你折磨死了!”
“我……”馆主欲说无词,在旁的陆先生早已瞪大了眼呆愣着。
“我要说你白长了一副聪慧脑袋呢,还是叨你只识人之表却未谙其心!”凤雎扭过头,那血钻般的双眼鄙夷地盯住陆先生,“我说的对吧,陆朽!”
“你……你居然……活着?”陆先生神情错愕,连应答的话也在字句发颤。
“怎么,没随了的心愿死去,你心有不甘,连花娘的后人也不肯放过了?”凤雎话中匿话暗讽道。
“陆先生,怎么回事?”逍遥馆馆主收回气息,拔下幻兮儿额上的银针,封穴止血,他厉声质问的话决绝逼人。
“馆主,我陆某人确实藏匿私心,要祸害了云兮少主,今愧对逍遥馆馆训及您的信任,任凭您处置。”陆先生跪地认罪,不做辩解。
“陆先生,自我跟随老祖起,你就一直兢兢业业,劳心劳肺,究竟是有何冤孽迷茫了你,才致使你要做这下等之事?”馆主话语趋于中肯,陆先生为人本性他是知道的,必然有什么心坎上难挨过的事牵绊着才失了医德。
“我来替他说!”凤雎憋了十五年的话也该一点点让世人知道了,“十五年前绝杀女主花娘重回绝杀境后,不计前嫌,身负重伤也撑持着替逍遥馆应战血蝙蝠之灾,谁知早早就对花娘心生妒忌的陆朽之女,竟在血蝙蝠之战中助纣为虐,兴灾作祟,花娘无奈只得秉公执法伤其经脉毁其功力,才勉强在血蝙蝠之战中胜算一筹。可笑古凡城的那些凡夫俗子,却在陆朽的言语挑唆下死谏隐云这老东西,逼得花娘走火入魔,怒将其女毙命分尸!”凤雎激动非常,血钻似的双眼泛着晶莹,“如若不是你们溃败了花娘最后的心防,毁了她最后的一点寄望,她又怎么会失之无踪,不知生死!如今你们反倒不知悔改,还要置她最后的一点儿血脉于死地,这是何理?花娘从不欠你们分毫,你们却欠了她的恶债累累,你们才是该死之人!”凤雎怒气难抑,扑腾着凤翅就将跪在地上的陆先生扇倒。
“你说的是真的吗?”幻兮儿冥冥中似乎听到花娘的字眼,她藏匿在心里的软肋除了芳姨就是她已经遗忘了的生母,她艰难地侧转着头问。
“兮儿,别说话,你身子不舒服乖乖躺着就好。”馆主深怕相关的话刺激了她就好言劝慰着。
“告诉我,刚才凤雎说的是不是真的?”她眼眸中的泪花不自觉地溢出眼眶。
馆主和凤雎沉默不语。
“真的。”陆先生眼角泛红,陈年往事既然是他自己生发的,他就该承了责,“云兮少主,凤雎刚才所言句句属实,只怪陆某私欲难平,才起了加害于你的心,陆某愧对,今日无论如何处置我,陆某绝无争议。”
“我只问,花娘确乎是我生母吗?”幻兮儿不怕替母尝债,也不怕遭世人怨恨,只求今世能够让她寻着母亲。
“我本不敢确信,若不是血蝙蝠灾发,你莫明被拐走,生死悬命,我也不会疑心,后来阿九弟弟处处对你手下留情倒是加深了我对你的猜测,凭他对花娘的痴心,又怎忍加害你。不过最后令我确信的却是突至的凤雎,它是绝杀女主花娘的古兽,生世相随,花娘无踪,它定然会誓死守护花娘的余孤。”
“陆先生,前因皆有果,因果自相环,说不得谁对谁错,我们就此放了前世之嫌,可好?”幻兮儿沉默片刻后,微启薄唇建议道。
“云兮少主,陆某好歹活了半生有余却不若你年少知事,实在愧对你。放心,陆某定当费尽心血解了你的血毒,也灭了城中血瘟。”陆先生立誓决绝,这样的结局逍遥馆馆主深感欣慰。
而另一侧莫飞早已蹄疾追至南街百家集的烧饼铺,他可不愿饶了黑着心肝赚钱的奸商!
“好家伙,你们还敢卖烧饼祸害人!”莫飞勒马悬鞍,一脚踹了烧饼摊,买饼的百姓全都惊吓得逃离,零散的烧饼落了一地。
“侠士,我等小本营生,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您,非得要踹了我们这安家糊口的生计啊?”烧饼摊的中年夫妻苦求连连。
“你们要安家糊口,就可以祸害人命不成?”莫飞翻身下马威严厉呵。
“不敢不敢,侠士可千万别诬言陷我们于不义啊。”
“诬陷?我且问你做烧饼的水何来?”莫飞扯住烧饼老板的衣襟问道。
“里城的庙处清泉接饮来的。”烧饼老板急忙应答。
“泉水?”莫飞心中生疑,瞥了一眼灶角旁的木桶。他亲自抓舀一瓢,凑近鼻子近闻,水息清新微散着清甜味儿,就连散落在灶角的一块烧饼上也能微微嗅出不同来。莫飞辨得烧饼老板言之属实,只好再问,“那可有临时改用河水制饼的?”
“侠士,虽说我们身微但这制饼的活计是祖宗传教下的,我等如何敢违背祖宗训诫贪了私利?定当清泉酌筋粉保下这传世烧饼的名声,再说了逍遥馆临帖告示,井水河水在杀菌灭毒,近期不许私用,城中百姓多饮泉水,才导致今日铺里烧饼只做了这几摊。”
“那为何我家兮儿妹妹吃了你的烧饼染了病?”莫飞找不出个所以然来。
“会不会是对街刚开的烧饼摊,近日他们折惠庆开业的活动听说搞得生色皆全。”
“待我去辨辨真假,若当真是我错怪了你们,今日这铺子烧饼我定当全额偿还,若是你们信口雌黄诬陷他人,我连着这档子罪非好好治你们不可。”莫飞重新上马朝着对街驰去。
果然新铺开张,喜气非常,各色烧饼叠成的样式也尤为讨喜,自然连临门的顾客也要较前家店铺多。
莫飞随手取了块烧饼,凑近鼻子连闻三下,这家烧饼样式虽巧,却不比前家来得地道,他顺手将烧饼掰断成半,再对着饼馅反复闻,“就是你了!”莫飞狠掷掉手中的烧饼,连掀带踹,全都踢翻了那些堆叠齐整的烧饼。
“哪来的汉子,这样生事?”店铺老板并着两三个伙计对着莫飞喝问。
莫飞并不理会,径身进了店铺寻水源,老板火急了眼,示意伙计好好整治一番。莫飞在伙房处寻到了三四个大水缸,水息全无泉之清新,莫飞抓着了饼店老板的辫子也就不再拖延,身手利索地把他们几个全撂倒在地。
“你可真是无利不图,竟敢违背逍遥馆的命令,私用河水制饼。”莫飞揪住店铺老板的肩,质问道。
“好汉莫怪,这河水乃是我前些日子就备好的,绝非逍遥馆贴榜后私用的水源。”饼店老板辩说,“逍遥馆的命令,我就是再贪钱财也不敢不顾啊。”
“若非如此,怎会有人吃了染了病害?”莫飞绝不轻易绕过。
“害病?”饼店老板砸巴着舌,吞吞吐吐地说,“许是……这水……水……搁置……的时间太……。长……长了。”
“多久?”莫飞顶着怒气逼问。
“两……周。”
“两周?好呀你个奸商害户,这搁置的水还敢和粉做饼!”莫飞依据时间知道自己只是寻到了醉花坊两个小孩害病的缘由,幻兮儿如何得了血瘟的事他仍没有头绪。
“实在是这折惠的庆业活动忙活得很,店里的活计有限,才出此下策,好汉莫怪,我全款赔付医药的银两可好?”店铺老板试图私下和解。
“不好!”莫飞冷漠着脸,从怀中掏出逍遥馆的专属馆令,责令呵道,“今日始,若再无定时定日择取新水好面制饼,必将你们这户全遣出城去。”
烧饼店铺的老板见令惊惧,原来眼前的人是馆中云飞少主,连连称诺绝不敢再犯。
莫飞虽未能找明幻兮儿染上血瘟之疾的缘由,但错对有责,他亲自返回南街百家集的那处烧饼铺。铺里的老板与妻子两人重新燃灶制饼,浓浓炊烟倒是货真价实的祖传饼坊。
“老板,刚才确实是在下莽撞了,实在抱歉,这些银两权当赔不是了。”莫飞客气地双手奉上自己的银两袋。
“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夫妻二人能理解您,换了谁都该急了心眼。”中年烧饼老板躬下身从灶上取下一笼烧饼,趁着热腾腾的气儿,就给莫飞装了一袋,“咱这烧饼实在,少侠赏脸尝尝我这祖传的手艺就好,这袋子银两您收回吧。”莫飞望着袋子里热气飘钻的烧饼,堵塞的脑筋一下开了窍。
他急忙拎上烧饼驾马疾驰而去,饼铺的老板手中要退还他的钱袋也像有了归属,目送旧主离去。
“少爷,我知道血瘟病发的究由为何了!”莫飞激动非常,“兮儿妹妹,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