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怔了一下,摇摇头,“不必,你去忙你吧。”
少年答应着,却并未走,只是站在不远处默默的看着,花想容瞥了他一眼,见他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任他去了。
他就在前面不远处站着,时不时的探头张望,还会从一边筐子里放着的陈皮掰下来一块放在嘴里嚼,陈皮放置日子久了,味甘苦,他不过嚼了两口,便吐了出来,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花想容,不动声色的用脚将陈皮踢进灶坑里去,倒老实了许多,背着手,乖乖的看着。
花想容已经将蝗虫清洗至第三遍,盐水杀菌,细细搓洗之时,将蝗虫去翅。
“夫人为何一直用水洗蝗虫,这么丁点的小虫儿搓几下已经小了一圈。”少年挠着头,狐疑的打量着花想容忙碌的动作。
花想容头也不抬,“盐水清洗能更好的去菌。”
曲军?少年一头雾水,眨巴着眼睛,情不自禁的凑到跟前来,见花想容将洗好的蝗虫晾干,放入铂中用姜片,料酒,盐浸泡一刻钟待用,随后花想容便拿着一根白玉萝卜精雕细琢,片刻的工夫便出来凤凰的模样,周整的摆在盘子当中,他捏着下巴尖,兴致勃勃,不过刚张了嘴,便瞧见青莲脸色不虞的瞪着,砸吧砸吧嘴,讪讪的躲在一旁偷偷的瞧着去了。
切好的鱼丝下锅炸至金黄,拼成圆形摆盘,然后再将腌制好的蝗虫温油炸透,第二遍放入滚油中炸制枣红色,使之酥脆,炸好的蝗虫放入一早摆成凤凰模样的萝卜底下,围成一圈成锦毛状,将切好的胡萝卜和青椒丝,芝麻摆盘。
少年看的瞠目结舌,“夫人好手艺。”
堂前围了一圈人,在人群哄闹中,头戴薄纱的玉荣公主莲步轻移从楼上下来,顿时鸦雀无声,人人屏住呼吸,眼巴巴的望着,直到看着玉荣公主坐下,那热闹的熙攘之声再度喧哗而起。
“众位,今日是咱们往来酒楼的新菜试吃的日子,之所以备受重视,是因为天子脚下,民以国忧,北方闹蝗灾,颗粒无收,人人吃不上饭,朝廷开恩,免受赋税,衙门减轻徭役,还是有许多老弱病残,她们肩不能扛,水不能提,如何能活的下去?”
玉荣说着,忽然声音戛然而止。
宾客纷纷好奇,等了半响,有些着急,七嘴八舌的追问起来,“敢问玉荣公主,咱们往来酒楼的试菜,为何您会来?”
“公主说那些老弱病残如何?我瞧着他们十分可怜,可是家中粮食有限,到底帮不上什么忙。”
“公主,您这翻不会是逼着咱们几个捐钱?咱们庄子上都有损失,能拿出来的粮食都不多,今年收成不好,到哪都一样。”那穿着富贵锦袍的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未等玉荣开口,脸上已然写满了不乐意。
玉荣淡淡的扫了一圈,面纱底下露出一抹嗤笑,果然乌合之众,便是如此,她故意不答话,便是想卖个官司,为了更好营造出气氛,她瞥了一眼静默不语的青衣,“后面厨房如何了?”
“刚刚说好了。”
玉荣凝眉,眼神忧郁的望向后厨上来的方向,正待她即可要吩咐青衣过去瞧瞧的时候,花想容身穿灰袍厨娘的衣裳便出来了。
“让公主久等了。”
玉荣扫了一眼盘子里红红绿绿的倒是精致,只是想着此物毕竟是蝗虫,心底里便有一种难以严明的恶心,她眉头皱了舒展,舒了又皱。举起的筷子,又缓缓的落下,不知人群中的谁,忽然看出了端倪,高声冷嘲,“公主若实在难以下咽,何必惺惺作态,之前宣传的时候吹的天下有地上无,散了吧,散了吧。”
那人高声喊着,一面挥手,拉着临近的几个人,眼见着人群有松散的程度,玉荣公主一狠心夹起一筷子,屏住呼吸,一下子塞进嘴里,几乎是囫囵吞枣似的塞进嘴里,嚼都未曾嚼上两下,味道却是出乎意料的,与炸虾相似,却更而清脆,交过之后还有一丝青草的香气,她闭上眼睛,缓缓的回味,那股清香,久久萦绕在口舌之中。
她忍不住,又下了一筷子,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细细的品,并没有之前预想的那么多奇怪的味道,与海鲜相似,却更为肥美香甜,回味无穷,一时忍不住,吃了许多,才恍然想起周围还有许多观望的看客。
她对着青衣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嚷嚷着,“公主吃的是何物,看起来意犹未尽,想来必然是人间美味。”
立刻便有人大声地疾呼,“哼,不过是惺惺作态,有什么好装的,公主是金枝玉叶,天下间稀有的珍馐美味,有什么没吃过的?
花想容一怔,扫过那个人,只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她不过抬头张望了片刻的工夫,立刻变有人指着她,“这位厨娘不就是当今一品大将,镇北将军夫人”
他们之中多时受过战楚炎恩惠的,连带着这份感激,她们亦是对花想容感恩戴德的行礼叩谢,花想容吸了口气,“我,你们这是?”
“这是百姓的爱戴,战楚炎受之无愧,他不在,你便替他受着吧。”玉荣公主神色淡淡,声音平和,并然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但花想容就是不知为何,听了这番话,心中不是很舒服,索性低了头,装聋作哑。
玉荣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轻轻地冷哼一声,然后颔首,示意青衣可以将蝗虫的分发出去了。
“公主可否喜欢?”
玉荣一怔,冷冷的从花想容脸上瞥过,“皇家之人哪有什么资格喜欢不喜欢的,东西倒是与我想的大不相同,你做的很好,只是下次动作快些,本宫可不希望因为你拖累了皇家的威名和声望。”她忽然严肃起来,威压顿时释放。
花想容呼吸一滞,抓着领口大力的扯了两下,“公主说的是。”
蝗虫在顷刻间被人抢走一空,一个意犹未尽的男人,穿着破旧的汗衫,他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来,小心谨慎的看着玉荣公主问道,“敢问公主给咱们吃的是什么?”
“你吃起来像什么?”玉荣便是故意卖的官司,他们好奇心越重,知道了真相之后的接受能力便越强。
“像是虾,也像是炸透了鸡蛋。”他讪讪的说着,脸色微红,也许在他有限的认知之中,大概公主能吃的,必然是珍羞美味,食材精贵,哪是他们凡夫俗子能够尝试的,他说出来之后便后悔了,张着嘴飞快的合拢,险些咬着舌头。
“你们呢?”玉荣公主漱口过后,便端着一杯香茗,有一口没一口的浅酌,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又像是穿透了人群在寻找什么,空洞却带着异样的光芒。
“像是肉,鸡肉。”小孩子迫不及待的嚷嚷着,她手里拿着吃剩下的半根,不舍得吃了,伸着粉嫩的小舌头一点点的舔着,花想容见着实在可怜,摸遍回身上下,只有不太富裕的两块点心,还有些碎了,她将纸包塞进小女孩的手里,轻轻地摸了摸女孩消瘦的面颊。
“谢谢姐姐。”女孩笑起来的模样很甜,却看的花想容眼眶发酸,她顿了一下,略微狼狈的站起身来。
“你们都见过这种东西。”
随着玉荣的话,青衣已经端上来一个过了白纱的笼子,还未打开遮布,便已经听见里里面翅膀发出的查闹的声音,众人议论纷纷,谁也不敢确认,在青衣猛的掀开帘子的时候,众人神色大变,有顿时扣着嗓子眼干呕的,有脸色煞白的,还有啪嗒着嘴眼冒金光的。
那妖娆的老板娘扭着水蛇似的腰肢,下了楼来,与玉荣施礼,高声道,“今日往来酒楼便做个表率,若是抓到蝗虫的可以送到往来酒楼,除了健壮的男人,人人都可以抓来交货,往来客栈来者不拒。”
楼上雅间中做了许多夫人,他们面前都摆着一道菜,便是按照花想容的法子做出来的菜肴,起初他们和玉荣公主的神情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玉荣的决心,他们花费了很多的时间踌躇准备,却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咱们自己可以做么?”
“若是你们想吃,可以用树枝穿了,放在火上烤,撒些盐巴也好吃的很。”花想容抬起头,看着那人答道。
趁此,玉荣隆重的介绍道,“这为姑娘是镇北将军的妻子,暂时在这里帮忙,请大家多多支持。”
贺声一片,一直守在玉荣公主身边的青衣转眼间,窜了出去,只觉得蓝光一闪,便也不会过度的留意。
花想容倒是注意到了,浑身一颤,拉了拉青莲的衣袖,贴近耳语,青莲转眼也不见了人影,玉荣是第一个发现的却,却未曾有任何的表示,不过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与百姓平易近人的交谈,态度柔和,宛若出谷德黄莺,十分婉转好听,“你们大家不要急,一个接着一个来,想问什么便问。”